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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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樘最终吃到了正宗的山林走地鸡汤，一锅200，配菜是新鲜的竹笋和地里残存的一些小青菜，满意地收到对方的付款信息，方悠阳笑容满面地将这尊大神送上车，挥手目送对方离开。
这一晚的惊喜足够他今晚将没吃完的鸡肉继续做个大盘鸡了庆祝庆祝了。
他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在心里不停回味着跟蒋维相处的时时刻刻，一会儿为了自己没说得更有趣而懊恼，一会儿又为了对方话里的细节不停思索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
即便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不过是颜狗的天降大礼包而已。
再会？
他想都不敢想。
他只是个提供吃住场所的服务员而已。
五月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第二天阳光万里的时候，施工队稀稀拉拉地来了几个人，开始挖坑掘沟，方悠阳看着自己的小菜园彻底被摧毁的不成样子，不由庆幸在他们生命终结前好歹提供了一点点的经济价值。
施工队跟村里承诺过，施工工期尽量不影响商户的经营。可你挖了五天，总不能刚把泥巴回填第二天就去接客吧？于是方悠阳干脆关了网上所有的销售渠道，决定趁着这个星期不能营业的时间，再想办法弄弄店铺的宣传。
第一次去街边兜客就能获得如此好的效果，他决定在路边竖个广告牌。可这得经过村里的同意，广告牌的设计和大小都得思考。
方悠阳到网上搜了一堆路边广告牌的图片，拿着几张自己满意的，就去跑村委了。
经过这半年的打交道，方悠阳再也不是那个刚从城里回来的愣头青。他已经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村委办事，什么时候别来打搅他们，什么时候该讲人情，什么时候该讲法治，这里面有一整套跟城里截然不同的处理模式，而且还得随机应变，时而心大，时而谨慎。
跟他一样回村里创业的年轻人也有几个，虽然都是做客栈、做小景区的竞争对手，可这些淋过雨的青年们都学会了报团取暖，因此对这些乡村的“潜规则”，他们开启了互相学习互相吐槽的模式。
今天方悠阳去申请广告牌的事情碰了壁，他没有沮丧，而是发到“泥巴青年团”的群里，让大家出出主意。
“村里说，要是批准我的广告牌，别人也要搞，到时候路边全是广告牌，交通安全就受影响了。交管那边也不会批。”
群里没人搞过路边广告牌，也没人想过搞路边广告，在他们看来，来旅游的人大部分都提前预定好了，没预定的大部分也会先刷一下各种网络评价再选。像方悠阳昨天那种机遇，是老天赏饭吃，可老天爷也不可能天天赏他饭啊？
群里的“妮妮”回他：“村委的理由很充足，本来现在路边广告就很难批，你又不是什么著名景点，不批才是正常。但是管得了路边，管不了你自己家，你可以在自己家院子外面再搞个显眼点的标识，比你天天路边拉客有用。”妮妮是村里长大出去后又回来的老村民，因为长得漂亮，搞民宿生活短视频获得了不少粉丝，算是群里话语最有分量的。她的回复一出来，大家就纷纷附和。
方悠阳摸摸下巴，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自己也是被天降贵客冲昏了头，这个事情其实想想就明白了，当时被拒绝了只是不服气才到群里吐槽一句。
这就是群策群力的好处，他回了句谢谢后，又开始思考妮妮的建议。
结果群里却开始有人起哄，要方悠阳请妮妮吃饭，说不定妮妮能给他想点别的办法，比如短视频引流。
方悠阳没敢让这句话发酵，马上回了句：“最近我家这边开挖了，反正开不了门，不如大家来我这边聚聚，讨论一下今年夏天的经营。”
妮妮也回了个举啤酒的开心表情。
没人再把这俩人凑对。
村子里年轻人不多，回来创业的青年们多是敢于抛弃城里的热闹，而这就意味着大部分人没有家庭的牵挂，因此群里各个都是单身大龄，回来可以选择的余地也不多，因此群里经常动不动就开始发酵一些牵红线的言论。
方悠阳作为里面长相分数最高的一个，受到好几轮进攻了，可方同志是不折不扣的基佬，怎么可能接招。只是在农村出柜比在村广场裸奔跳舞还要叛逆，方悠阳同志只好树立一个心有所属可惜佳人在远方的痴情形象。就这样，还是难免收到几次试探，只能说，乡村创业的大龄青年们要脱单真是太难太难了……
聚会很快定下来，方悠阳放下广告牌的事情，决定先去采买今晚聚餐的食材。
下过雨后的乡村有种爽快清新的味道，植物的天然香气比任何的香水都让人心情愉悦，方悠阳甚至想把这些空气封存了销售。
村里居住人口不多，平时也就那两三家便利店代替超市功能，买肉买菜也就只能在里面买点村民们自己吃不完多余拿出来卖的，真要搞大桌菜，就得开车到镇上的菜市采购。
方悠阳开着他唯一的固定资产——三岁的福特，听着收音机里的飞扬FM，开了20多分钟，就到了镇上的菜市场。
听说他到镇里采购，群里开始各种跳消息，有人让他帮忙带一箱进口啤酒，有人让他帮忙去批发几箱水果，有人让他带点零食等等……方悠阳按顺序接单，很快就把这台小汽车给塞满了。
他把最后一批东西往回拎的时候，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就撞进了他的视线。
方悠阳的脚就有点走不动了。
唉。
“你又被赶出来了吗？”方悠阳知道自己不该问，再问就是自找麻烦，可他就是忍不住，那嘴巴比理智还要快，一下就脱缰了。
“阳哥，带我走吧……”说话的小男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如果不是脸蛋和手都比较干净，看起来就跟乞丐没什么区别。他身高看起来像个10岁的孩子，实际今年都12了，小学都只读到四年级。
方悠阳很想把视线挪开，小男孩自己就跑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角，带着哭音大吼：“阳哥，你不管我的话我就真的要死了！他昨晚拿那么粗！那么粗的竹竿打我！你再不管我，我就拿刀捅了他！”
方悠阳的脑壳嗡嗡嗡的，手上拿着东西，又不能推开他，左右视线已经聚焦过来，他知道这一幕一定会传到他那个赌鬼老爸的耳朵里，到时候自己真是百口莫辩。做生意的人最怕遇到的人里面，赌鬼绝对是其中一种，这些人不要脸不要命，可以把一切拿来抵当换钱，跟这样的人对上，掏钱了事还算好，最怕成了他的提款机，生意也被拖垮。
方悠阳初到镇上采买的时候，就遇到这个小男孩。在别人孩子上学读书的时间，他还在菜市场晃悠，方悠阳忍不住问了两句。得知他是深受家庭拖累，老爸赌鬼，老妈跑路，自己在学校霸凌，天天在菜市场帮忙混口饭吃，方悠阳这个天真的城里人就请他吃了碗面。自那以后，每次碰到他，方悠阳都会请他吃面，他以为自己只不过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好事，直到他那赌鬼老爸某天跳出来，指着他鼻子说你这么大方不如也把我请了，方悠阳这才一身冷汗地意识到原来之前有菜贩隐晦地提醒自己“请一两顿就够了”，并不是对方缺乏善心，而是太了解所谓的善心在遇到没道德底线的人时会是什么结果。
方悠阳开始小心躲着这个小男孩——他甚至都没问过这个男孩的名字。直到今天又一次碰上，他看着男孩憔悴的面容和破旧的衣服，真的有点推不开了。
他叹了口气，左右看一眼，确定他爸不在旁边，才弯下腰问：“要不我们去吃碗面？”
“我不要吃面！我快离开这里！”小男孩大吼，“求求你带我走！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我卖身给你行吗！”
……这孩子电视剧看多了。方悠阳嘴角微抽，赶紧安抚他：“小声点，别让别人报警把我抓走，大清朝亡了，卖身犯法。”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带我走！我没法活了！”
“……”
唉。方悠阳无语问天。他能怎么样，他又不是妇联，又不是警察，他能断什么家务事？未经成年人同意就把他带走，下一秒就能被警察带去问话，可放任不管，自己就成了家暴协同犯……
“首先，我不能不经过你爸同意带你走，那是犯法；其次……你不要激动，听我好好说，”他耐心地安抚下这个小炸弹，“其次，我带你走他也有权利马上把你接回去，到时候打得更狠，我更加救不了你；最后我有个主意，我们去边上，一边吃一边说好吗？”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
把东西都放到车上后，方悠阳又折返回来，带着小男孩去了一家没那么多人的面馆。老板可能认识小男孩，五块钱的肉丝面，肉丝量明显比平时多。只是这种善良在他爸的威胁下，只能隐于无声中。
“你叫什么名字？”方悠阳终于开口问。
“……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男孩震惊了，他以为自己和他已经很熟，没想到是熟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程度。
“认得脸就行。”方悠阳很淡定。
“我叫钱胜，他们都叫我阿猪，因为我爸是在猪圈里把我搞出来的。”
……他还是低估了他爸厚颜无耻的程度。方悠阳抹了把脸，才继续说：“你想跟我走是不可能的。但是你有别的选择，第一，去妇联撒泼打滚，拿出今天你缠上我的气势来。不要只懂得压榨熟人，这算什么本事；第二，撒泼打滚完，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住所，然后让他们保证你可以回学校读书，他们有这些费用，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就说你已经打电话给电视台；第三，你不要太指望我，我也是要干活挣钱的，最多每个月支援你个两三百当做做善事，剩下的，我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他说了长长的一段话，也不担心这孩子听不听得懂。这样的家庭，都是早熟的，要不他怎么知道在一众对他发了善心的人中挑选自己呢？
钱胜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这个男人一点都没给他遐想的余地，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想更进一步撒娇都没有可能。
方悠阳拍了拍他的脑袋。在农村，可怜的孩子数不胜数，真要他每个都大发慈悲，就算他变身成观世音菩萨都救不过来。
不是大家冷漠，是善心最终会被现实给磨灭，最终引来反噬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