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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窗外在下雨。
      这年的雨季来得特别的漫长,住在这街上的男男女女,老大幼小,早就习惯了无常天气,他们依旧活动在东区各处,细碎而忙碌。
      小龙的车子缓慢地开过了东区八街,他说:
      “这里是青华帮的地盘,洪爷的手下一般不敢来这里混。”
      “如果敌人有心要取你性命,就算你躲进东区下水道也没有用。”我说。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是谁说过这句话?那人一定有病,我说:
      “麦小龙,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离开东区?”
      “现在还不是时候,阿翰,你不是说过吗?我们要计划将来,我那夜想了一整晚,终于给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看见他如此兴奋雀跃的表情我的心就先凉了一半,这家伙会想得出什么好办法?希望不会诸如是“只要把敌人全杀光我就安全了”之类的蠢话。
      “说来听听吧。”我并不抱太大希望地说。
      他一点也感受不到我的无趣,还犹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解释他的美妙构思:
      “我打算栽赃嫁祸,你想想,他们一直追着我们不放,不过是为了取走金库钥匙,只要我们有办法让他们相信,钥匙已经转移到别人身上,那么他们自然也会转移目标。”
      “啊,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是吧。”
      “你打算害谁?”
      “这个我还没想到。”
      “既然要嫁祸,那对象必定要很强,不然他三两下就被干掉,我们还没落跑事情就穿帮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
      “我有一个好提议。”
      “怎么?”
      “不如嫁祸给小四爷,你瞧他日日追杀我们,不眠不休也不用吃饭的样子就知道他多么的强,嫁祸给他就准没错了。”
      “阿翰你当我是在说笑的吗?”
      “如果我是那班贼我就不会追杀你,一个重型炸弹把金库大门炸开就什么也解决了,还要一条钥匙干嘛?”
      小龙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他说:“阿翰你真逗。”
      “你知不知道这条钥匙是什么呀。”他说:“它自带的秘密轮码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小四爷,一个是制造钥匙的技师,剩下一个就是得到这条钥匙的人,即是我!”
      “好伟大啊。”我为他鼓掌,“恭喜你抽奖成功,不过我问你,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支撑到你拿到那批金子?在你一分钱也没换到的时候你大概已经在阎王殿前排队。”
      “别咒我行不行。”小龙啧啧啧地皱起眉头:“阿翰你就是这样,一点冒险精神也没有,我麦小龙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大事,能不能毕业就看这次了!”
      这果然是大事。□□去抢银行,然后他又去抢□□的,其实他算是聪明了呢,起码□□不会在处死你之前多此一举地送你上法庭。
      “小龙,不如把钥匙寄去警察局,一了百了。”
      “神经病。”
      “我是说真的,你拿这么多金子作什么用?又不会多加三十年命。”
      “阿翰,把目光放远一点,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你的预感在上次预测赛马时不是已经失败了吗?”
      “那个怎么同。”
      “有什么不同?”
      “阿翰,为什么你老是要我把金子交出来?”
      “因为那些金子你要不起。”
      “未试过怎么知道。”小龙根本不以为然,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边驾车一边唱歌,就差没念诗了。他说:
      “我记得了,阿翰你不是说卡萨里岛风景最好吗?等我们拿到金子之后,便马上离开这里,就去卡萨里岛,如何?”
      “我宁愿跟旅游团去。”
      “怎么恁地不赏面?”
      “麦小龙,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知道呀。所以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我是火星来的,所以与他无法沟通。
      车子驶出了东区,进入了郊区小路,这里行车极不方便,不过以小龙那飞天遁地的本领,凡到得他手上的,即便是三轮车也会立刻变成四驱车,这点难度还不够让他放在眼内。
      小龙说半山上有个度假村,假日很多人来玩,不过平日就很冷清。
      意思就是我们又将有三个星期的暂歇地了。
      我们最近转移阵地的周期越缩越短,因为之前我曾出过意外,小龙也更显提防,只有一点风摇叶落,他就马上带着我席卷而逃。
      不过街上的人那么多,个个看起来又都一般的可疑,其实是自己心中有鬼,所以逃到哪里都觉在暗中早已被人监视,这种感觉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迁移行动日益明显,有时我会在车子的后镜看到某些异动。
      不过小龙素来火眼金睛,倒什么也没有发觉,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夜里,半山上的风呼呼地吹过,刮起一地的草鸣。
      这渡假村的出租房间明显比市区里的清爽得多,我躺在干净的床上,突然想起数十日前曾经历过一劫,不过不太肯定那算不算是劫,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我可在洪爷手中全身而退是件怪事。
      我也不明白。
      他们由此至终也没有提过洪爷的名字,他们只提过小四爷,小龙说,整个东区没有多少人见过这号人物,更别说是警察了,就连傅大探员,发了狠拼了命地追捕辑查,也只晓得要抓一个洪爷。
      要清除如此根深蒂固的势力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也似政争,抬起头来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关系千丝万缕,简直如一个微型生态圈,古怪关系链,环环紧扣,相互抗衡。
      “小龙,你睡了吗?”我问。
      “怎么?你睡不着?”他转过头来,因着夜色的关系,他的眼睛映照着我身后窗外的月色,有种特别的光华,闪闪灼灼,像打碎了一池的星子,全跌进那漆黑的双瞳里。
      “小龙,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快死了,需要用你所有的金子来交换,你会不会见死不救?”
      小龙眨眨眼睛,然后笑了,他说:“你在担心这个吗?放心,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你怎么可以肯定?”
      “有我在,你怎么会死?”
      “你以为你是谁?日月神教教主?傍了你就不会死!”
      “阿翰,你怎么总是这样杞人忧天,我们前面还有大好人生,死了多可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说。
      “不可以多选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算了,当我没问过。”
      “你怎么一副我肯定会见死不救的样子?”
      “因为你的答案容易猜。”
      “喂,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转过头去,一脸沉寂,小龙急了,他说:
      “沈翰云,我不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家伙!我一天把你当作兄弟,就永远也当你是兄弟!如果你有事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你怎么可以这样看我?”
      我愕然。好一会儿。
      “麦小龙,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兄弟。”我不安地别过头去。
      “你说什么?沈翰云!你说什么?”
      小龙几乎要跳起来,直冲到我面前,一把揪起我的衣领,眼睛逼到我面前来:
      “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直视他的眼睛:“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兄弟。”
      他很气愤,完全不能理解,有点不知所云,他叫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人,率直又鲁莽,迟钝又痴缠,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理解我心底摆放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我烦燥地挣脱他的掌握,我说: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问来做什么。”
      “我知道!沈翰云,我知道你怎么想!我没有学识没有教养没有品位,不像你那么高人一等!但起码我知道什么是江湖义气,你别瞧不起人!”
      “麦小龙!”我也气得脸色发青,几乎立即就地跳起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别胡说八道!”
      “你敢说你没有瞧不起我?”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哦,没有吗?那就算了。”他突然笑起来,说:“你的表情好认真呀,我信你。”
      我几乎要立即一拳揍在他无耻的笑脸上,我大叫:
      “麦小龙!你竟敢耍我?”
      他哈哈哈地笑翻在床上,还指着我:
      “阿翰,你真开不得玩笑。你的样子可爱死了。”
      窗外一道光芒隐隐扫过房间,我和小龙都立即呆住,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小龙一个翻身,闪到窗边窥视,四面静悄悄的,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充斥每个角落,我又开始紧张莫名,每次的逃亡,都让我紧张,这样的日子已经让我变得敏感和神经质。
      “追到来了?”我问:“我们是不是又要逃跑?”
      小龙仍在窗边张望,他说:“别怕,不是来找我们的。”
      咦?不是找我们?还有谁,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们在干什么?”我问,也一同偷偷爬到窗边张看。
      远远的山路上有一小队的机车正缓缓向山上驱进,看那车队一路的过去少说也有百几人。这样的阵势,量也不会是半夜上山砍柴。
      “我们去看看。”小龙说。
      “这样太危险了……”我有点犹豫,小龙已经兴奋得跳到了门边,我连忙叫道:“喂,你等等我。”
      后山上有个占地宽敞的废弃仓库,大型的空铁货柜堆积一旁,生了锈,估计十年无人触碰,扣锁处早已损毁。
      这是一场集会。
      我从未见过地下集会,除了那次非法的赛车以外。但这次的场面相当古怪,百多人聚于一堂,却安静有秩序得如进行祭祀,场中空出适当的位置,预留的空间像等待着某个重要的人物。
      空旷的仓库里面徜徉着阵阵阴风,我和小龙爬至高处,俯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有人被推到场中,我和小龙屏息静气,看着下面。
      被选中的人物何其幸运,他被五花大绑,身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由专人押送,不知受过什么样的折磨,双腿半跪在地,已经不听使唤,一路过来都被拖着前行,头也垂得低低的,像快要失去意识,我留意到他身上某个伤口犹新,不断地淌血,我看得心惊胆跳。
      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的部位,此时此景,不知为何,倍感生命真切。
      “他们打算干什么?”我悄悄地转过头去,细声地问。
      小龙神色凝重。
      “他们在执行家法。”小龙说。
      “家法?”我低低地重复着,太可怕了,我真庆幸自己永远也不必成为他们家族中的一员。
      “他已经快死了吧。”我并不是有意要诅咒那个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的家伙,他身上早就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我说:“为什么不能让他死得痛快一点?”
      能把一个活人折磨成这样半生不死的状况也不容易,他们一直把他最后的生命延续到今天就是为了执行一场家法?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小龙说:“时辰还没到。看来今天他们是要用他来血祭的。”
      “不是吧。”我皱起眉头噫了一声:“好恶心。”
      “更恶心的在后面。”小龙冷哼了一声:“看完保证你今晚不用睡了。”
      “拜托你说些好听的吧。”
      “沈翰云。”
      “什么?”
      我有极度不安的预感,每次他正经八百的叫我的名字,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叫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快去报警。”小龙说。
      “我也有这个打算。”幸好他很正常,我正要爬下那个踞点,却看见他一动也不动,我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下来?别告诉你打算在这里看足全过程。”
      “全过程?”小龙笑:“不,不会有全过程,因为我不会让事情发生。”
      “你说什么?”
      “我打算要救他。”
      “麦小龙!”我低声惊叫:“你别开玩笑!看看下面有多少人,他们上前一人给你一巴掌也可以把你的嘴巴打到头顶去,你有多少只手跟人家拼?”
      “所以趁有时间得赶紧叫救兵啊。”他说。
      “警察并不可靠!”我焦急地说:“在他们来之前你就先被分尸了!”
      “阿翰,这个人我非救不可。”小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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