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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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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边的火烧云还没退去,成安侯府的侧门被急急敲响,一个汉子焦急的等在门口。
陈管事目送何东进了侯爷的书房,和刚刚出来的李经文打了个照面,看着何东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李经文神情若有所思。
一滴浓墨重重的滴在了已经写了大半的宣纸上,陈文忠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再说一遍,你看到了谁?”
“高良东,还有武寻,其他几个也很面熟。”
高良东是武义侯手下最骁勇善战的一个,自武义侯父子战死后,是高良东等人亲自扶棺回京,办完丧事之后就解甲归田,再也未出现在长安城,曾经名震边关的武义军就此散了。
明靖帝即位之后,因边关战事频频,也曾四下寻找,却始终渺无音讯。
十四年前,成安侯夫人徐氏及荣安县主出事之后,他们也未曾现身,那么一群人好像就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陈侯爷当年心里是恨的,如果当年的高良东还在,她们是不是也不会出事。
“虽然有些留了胡子,黑了不少,但应该不会错。”
成安侯府在泾阳县郊外有一座庄子和五百亩上等农田,何东负责那边的收成和租户的管理。
正巧那天小儿子不知何故在地里摔断了腿,他急匆匆的赶着马车,去县里最好的医馆接骨,进去的时候和一人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只觉得眼熟,直到大夫接骨的时候,才猛然间想起来他十几年前陪着老侯爷父子去武义侯府的时候,有个武夫蹲在外院门口啃包子,他当时还好奇的多瞅了几眼,后来才知道他叫武寻,是武义侯下面的一个千户。
刹那间,何东不知怎么想的,买了包点心和那医馆里的小学徒去聊天,知道了那人买了些药材以及他们的住处,在把小儿子安顿好之后,就偷偷的去那客栈门口绕了圈。
没成想运气好到居然让他看到了高良东,那个武义侯曾经最器重的手下、参将,这些人似乎包下了大半个客栈。
陈文忠攥着手里的一串佛珠,此刻尽觉微微发烫,他很想亲自问问高良东,这些年可有安心过。
“让经文来见我。”
泾阳县客栈内,这两天被好吃好睡好洁供着的唐墨,脸色越发红润,微微勾起的凤眼露出些许佳人风范。
新换上的一身白色布衣,黑色长发上别着一根简朴的木簪子,妥妥的清秀学子。
或许是在县城内,那群杀手没再闹什么幺蛾子,或许就是被杀完了,徐瑾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就要到长安城了,她可不想一脸风尘仆仆、杀气沉沉的进城。
京城的贵女,那些从没在徐瑾眼里心里留下痕迹,漂亮的脸蛋大家都有,心机手段谁不会,但论耍刀子,她绝对是稳居宝座。
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翻一合,这多没意思啊,还没有一个血窟窿让人印象深刻、回味有余,不是吗!
徐瑾瞄了一眼正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吃东西的唐墨,看了一圈儿大堂,她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分开坐着,有一碗酒一碗肉干着的,也有呲溜了几碗面条的,更有一只金毛爱宠坐在椅子上,扒拉着一碗玉米糊糊。
堂外阳光潇潇洒洒的流淌半壁空间,堂内一股热气混合着香气,热火朝天,酒足饭饱,人生圆满。
小白脸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不知道那个啥子的锦衣卫赎身贵不贵,以后若是在云音阁谈个小曲儿或勾勾小手聊个天儿,文城多少夫人姑娘得感谢她啊!
论做生意,她还真是有天赋,九寨十八洞的苗家谁不找她做主啊,对了,她还要给她的阿哥和阿弟攒嫁妆呢!
正慢慢喝着鸡汤的唐墨突然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多年来的直觉让他迅速回头找到源头,那个徐姑娘,好整以暇的一手托着脸,一手轻轻击打桌面,明闪闪的猫眼儿一错不错的从他的脸溜到他的手。
定力非凡的唐指挥史默不作声的回过头,心里暗暗的给顾璨点了一打蜡烛。
“大小姐”,高良东趁空坐到徐瑾身边,初一赶紧烫了一副碗筷放他面前,高良东摆摆手,“明早出发,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可以抵达长安城了,我让阿伦带着辉子先去探个路,顺便找个住处。”
那么多年过去,高良东也不知长安城故人在否又在何处,以及那些要避开的人,曾经的旧事旧人,曾经的不甘诘问,如今在寂静的深夜,一遍遍在他梦中萦绕。
“嗯,京城的弯弯门道,高叔比我懂,就拜托高叔了。”
对面的女孩嘴角微翘,一双杏眼里是满满的信任,像极了当年的阿光,可惜他没能护住,这一次绝不会了。
翊坤宫中,荷香揉着萧贵妃一双冰凉的小腿,想着今儿慈宁宫那场别开生面的闹剧,真是跌沓起伏。
“娘娘,您说,真是顾二公子做的吗?”
室内没有旁人,皇帝还在那儿关照太后的病情和心情,顺便看看三公主朱妍的脸是否有说得那么严重,安昌长公主冷着脸携着崽儿回了侯府,玫贵人和四公主也只能吞着血和亏回了自个宫里。
被皇后当众掌掴的脸面和体面是找不回来了,太后还喘着气儿呢,大皇子也不是吃素的,而玫贵人只有一个四公主。
萧贵妃右手枕着头,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那些片段,今儿的事处处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
在那个石林崎岖的地方,以那种手法明显就是冲着女子最重要的脸蛋去的,能这么做的只会是另一个女子,而不是顾璨,即使再讨厌,他也不会想到去毁掉女孩子的脸。
照这样看,谁在撒谎就很明显了。
但问题在于,她怎么敢,后宫权利最高的两个女子都姓苏,她怎么敢这么做,而不怕被报复。
萧贵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脸,三公主的脸毁了,是不是就不用和亲了,突厥不会要一个毁容的公主,会认为这是在侮辱他们。
这绝不是皇后那个蠢材想出来的,那人把大皇子和三公主的汗毛都看得比谁都重。
萧贵妃突然支起身子,让一旁坐在小机子上的荷香愣了下,赶忙起身去扶。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算计了所有人,就不知皇帝这次是顺还是逆。
回到永宁侯府的顾璨气得连踹了几棵园子里刚种下的树苗,吓得伺候的花匠躲在角落里心疼的为那些小苗们鞠一把泪。
待坐在自家的黑檀木椅上,顾璨仍怒火难消,刺棱棱的凤眼吓得伺候的丫鬟们放下茶盅就快步离开。
坐在旁的顾然拍拍弟弟的肩膀,“好了,到了家里,就别虎着脸了,大哥知道你委屈。”
顾然看了一半儿就明白了,皇后母女是真不知道,谁会拿自己亲女儿的脸去开玩笑,始作俑者显然没料到皇后的反应。
那么她是冲着元景来的,一想到三公主那明里暗里的讨好,这事儿恐怕不好解决,尤其在太后养病的档口。
顾然和上座的母亲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探个病,居然挖坑给他们跳。
顾璨连喝了两杯茶水平复心绪,见母亲和哥哥面色不好,开口问:“娘,陛下不会让我去赔罪吧,要这样,早知道当初靠近池子的时候就该踢她下去。”
“胡话”,安昌长公主脸一严,“当然不是你,谁做的就让谁去。”
长公主转头问旁人:“侯爷呢!”
“回殿下,侯爷派小厮来传话,说在大理寺,晚些时候回来,晚膳就不用等了。”
明靖帝看着太后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刚刚他去隔壁暖阁瞧了妍儿,因汤药作用三公主安静平和的躺在床上,狰狞的伤口在原本洁白无瑕的脸上狠狠撕开一道口子,让人触目惊心。
皇后还守在那里寸步不离,大皇子出京办事还没回来,不然估计会跑去和顾璨打一架。
苏太后浑浊的眼睛抬了一下,随即一阵猛烈的咳嗽牵连着腹部,止不住的往外溢出苦涩的酸味。
白嬷嬷手法非常熟练的缓缓顺着太后的背侧,待稍稍平复,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太后的嘴角,随后悄悄退下,留满室寂静给这对天家母子。
“四郎啊”,太后娘娘伸出皮肤皱缩的右手,一把抓住皇帝的胳膊,“妍儿,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她最爱俏了,今后可怎么办呢?”
“她自小就最喜欢元景了,像个跟屁虫一样,脸毁了还不要她的命啊!”
“要不,就让她嫁了永宁侯府,顺了她的意吧,这样子她心里说不定会好点,也就不用追究那件事了。”
匆匆说完上面这些,太后喘了两喘,无力的靠着后面迎枕,接着道:“娘老了,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拖多久,只希望这些孩子们都开开心心和和美美的。”
明靖帝低头沉默许久,他一直都明白太后和皇后母女的意思,但也更明了安昌长公主的态度,突厥的求亲更是让他目前难上加难。
“母后,安昌的意思你也明白,更何况她已经给元景定了亲,这样过去,你不觉得两孩子会成怨偶吗?”
太后丝毫不以为意,“只要你给他们赐婚,永宁侯府还能抗旨吗,待将来有了孩子,日子都会好起来的,至于定亲又不是成亲,再说勋贵人家谁家没几个姨娘,顶多抬个贵妾,已经是恩典了。”
想起摞满了折子的书房,早朝期间的互相扯皮,明靖帝突然间就觉得慈宁宫的空气让人呼吸不畅。
一边是国事,一边是血缘,隐隐在明靖帝心头拉扯,如果没有这事,三公主肯定是要被送去和亲的,顾勇毕竟曾是边疆大将,他不希望永宁侯府卷入任何皇子的阵营。
但现在,这一局面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