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我》梅识雨

10、旧有的痕迹

　　边飞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秦钟从来都没有给自己买过东西吃。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迅速占据高地，埋藏着呼之欲出的真相。

　　“飞雪，快过来呀。”
　　等白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边飞雪嘴边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手指无意识抓住自己书包，在飞逝的按秒计算的时间中仿佛经历了长长久久的考验，这种灵魂上的折磨让她痛苦万分。

　　“我，我在学校吃过了，明天还要做实验，先去休息？”

　　白曳是从来都不屑于谎言的，她既不会撒谎也不会怀疑家人朋友骗她，所有的事情在她面前有一条泾渭分明的标准，黑色和白色。
　　边飞雪敬佩、欣赏、喜欢白曳这样的人，正是因为自己已经被真诚排除在外面，那些成长中的龃龉像一层层腐烂的污泥从下到上包裹着她，作为母体的边飞雪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白曳在后面又感叹了些什么，边飞雪几乎是逃一般的飞回自己的房间，房门一关，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长久地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困顿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她听着综艺里传出来的嘻嘻哈哈声，心里衡量着白曳和秦钟，她想他们一定不会看这种东西，可能会去看歌舞剧，听音乐会，总归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边飞雪觉得自己正在不可避免的滑向更坏的深渊，只要面对秦钟，竟生出一种无法忽视的独占欲。

　　她很害怕自己会变成坏人，更担心秦钟因此而不喜欢自己。

　　边飞雪坐在窗户边的吊椅上看外面墨兰色的天空和郁郁葱葱的绿色，表情恍惚。

　　一切都在寂静中发生，正在这时，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边飞雪的思考。

　　“你怎么？有事儿吗？”

　　门外的竟然是秦钟，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头发也不像白天那样一丝不苟的梳着，有几缕自然垂落，看起来更加年轻，温和可靠。

　　随着秦钟的动作边飞雪看向他的手，杯子里装着白色的液体，她还没反应过来。

　　“喝了奶再睡觉，最近很忙？”
　　“嗯，有点忙。”
　　“注意身体，冰箱里我添了些小蛋糕，还有一些零食，但是不能多吃，一天只能吃一块蛋糕。”
　　秦钟实在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在边飞雪懵懂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时，后者已经转身离开，当然不忘把奶塞到边飞雪手里。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喝了奶的边飞雪借着去厨房放杯子打开冰箱一看，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经常吃的零食，只是换成了自己平时绝对不会买的品牌，价格高昂。

　　她不太明白秦钟为什么会这样做，内心雀跃。

　　白曳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周，家里的角落添了许多没有见过的小玩意儿，她钟爱一些抽象的艺术品，这点和秦钟很像。

　　这天边飞雪实在脱不开身，顾南踌不知怎么不仅没有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反而有让矛盾更大化的趋势，白曳气得一整天都缩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任凭秦钟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下午的时候她给边飞雪发了消息，语气中带着哭腔。

　　边飞雪很少有四五点到家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昏热的，到家出了一层汗，白曳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她，胸前环抱着一个抱枕。

　　“阿曳，也许顾南踌是有原因的，要不今天我陪你再跟他好好谈谈？”
　　“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不用管他，飞雪，走，陪姐姐去逛街。”
　　边飞雪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往外走，她心里也好奇，比她大四岁的白曳十分成熟，处理公务进退有度，在他们的圈子里一直都是父母挂在嘴上的“别人家的小孩”，没人能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是在碰上顾南踌之后才显现出来的。

　　白曳自己开车带着边飞雪去本市最豪华的商场购物，从一层逛到四层，从彩妆逛到奢饰品店，买起东西来丝毫不手软，边飞雪在旁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只有素养维持着她的表情。
　　“阿曳，真的要买这么多东西吗？”
　　趁着服务员去后仓翻东西，边飞雪赶忙压低声音提醒白曳，她们两人的手上都已经被大包小包占满，其中两三个还是送给边飞雪的礼物。
　　她心理压力很大，今天白曳一次性花的钱是她从接触过的数字，一边默念“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边在后面跟着白曳紧张，生怕她以后想起来后悔。

　　“没事儿，喜欢就行，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去试试，跟那件衣服是同系列，咱一起穿。”
　　白曳挑着衣服上下打量几眼，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对边飞雪来说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刺激体验，好像做了一场夸张的梦，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和自己同名的人。
　　她恍恍惚惚把东西全都放到后备箱里，白曳的心情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反正是经过那么多柜姐的夸赞已经春光满面。

　　“咱现在要不回家吧，我今天做饭，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小飞雪，咱今天就是出来消费的，走，带你去下一个场子。”
　　“……”

　　边飞雪欲言又止，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脸上已经由震惊变得逐渐麻木。

　　她们的最后一站是一家乱七八糟的商店，在边飞雪匮乏的认知里只知道这种什么都卖的店叫百货商店，但这肯定不是，入门处精致的小风铃和随处可见的木雕以及栩栩如生的雕刻跟进来的每一个人说,【我不便宜，弄坏了你赔不起】。

　　一个小木雕便宜的都要几百块钱，还有一些八音盒什么的堆在架子上。好在进来时店员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说随便逛就从眼前消失了，边飞雪这才没有那么大心理压力。
　　众所周知，边飞雪的研究生助学金只有六百块钱，再加上给导师干活补贴几千不等，外还有奖学金，她也从来没有来过这家店。

　　贵是贵的，但是和白曳刚刚带自己去的店显然差了好几个档次，这里更像是青春期小孩儿会逛的店，如果忽略价格的话。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从小我就喜欢来这里，后来这家店差点撑不住的时候我求我爸妈注了点钱，这才开到现在。”
　　“……”
　　边飞雪努力想说点什么。
　　“这里的东西还不错吧，小时候多快乐啊，年纪越大烦恼也越多。”
　　白曳顺手拿起一只圆滚滚的小黑猫，“正好带回去和柜子上的猫咪老师做伴。”

　　边飞雪突然福至心灵，“原来那只小猫是你的呀。”
　　就说按照秦钟的个性不可能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