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排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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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拿到的剧本，出自陆见川十七岁那年拍的武侠电影《乌日》。
故事跟很多武侠故事一样，落魄少年从微末开始奋斗，最终揭穿惊天阴谋，以正制邪，扬名江湖。
但陆见川在里面饰演的不是主角，而是一名叫谢流年的少年。
少年机智聪颖，功夫奇高，却随性而行。经常给主角团找麻烦，却又会在心情好时救主角于危难，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
节目组节选的，是电影中谢流年的结局。
主角为救心上人独闯反派大本营，被“路过”的谢流年缠上，麻烦加倍，却又在其帮助下顺利深入敌阵。
然而变故突生，两人被迫逃离，最后一步之差被困在了必死秘阵之中，只有破除机关才有可能逃生。
谢流年机敏，很快就发现想要破阵，就要有人舍身留下操控机关。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引着主角找到线索，又诱导主角心甘情愿地留下。
可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利用主角脱身时，少年却又在机关启动前一刻把主角推出了秘阵。这始终难以捉摸的顽劣少年，甚至到死都不忘取笑主角，赌他出去后一定会哭。
当初凭着陆见川精湛的演技和直透人心的台词功底，这本就带着悲剧色彩的角色，被诠释得越发入木三分。
主角出去后强忍住没哭，可当年看电影的人都哭惨了。陆见川饰演的谢流年，也成了很多粉丝心中的朱砂痣。
正因如此，这剧本里，两人的台词也有着鲜明对比。
一个漫不经心，一个慷慨悲壮。
可两人对着剧本念到一半，洛允宵的表情就扭曲了。
也不能说郁灼不认真。但这一句句跟朗诵似的，又实在很煞风景。洛允宵甚至有种只有自己在发疯的错觉。
“要不，我们直接来走一段？”
郁灼对自己的表现心知肚明，看洛允宵依旧客客气气，甚至带着小心，却也不禁好笑。
他没说话，把卷着剧本的手背到身后，直接站到洛允宵跟前。
“来。”洛允宵深吸了口气，目光陡然一变。
郁灼心头微紧，指尖蜷了蜷。
不愧被称为实力派，这么一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仿佛他就是那个刚遭受打击，却依旧惦记着不愿拖累旁人的少年主角。
郁灼很自然地走了两步，念出第一句台词：“过来，看这个。”
主角没有动。
大概是被捉弄多了，即便在这时，还是本能地对他保有警惕：“看什么？”
“让你过来，就过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过分平淡的腔调，跟整个气氛都有些格格不入。
可洛允宵依旧很投入。
郁灼甚至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信任又迟疑，挣扎又期待，那种极致的矛盾和少年本性里的执拗，总能轻易勾出人恶作剧的冲动。
有那么一瞬间，郁灼特别能理解谢流年，为什么到这时还要逗弄主角。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看着洛允宵谨慎地探向并不存在的花丛，到最后被突然蹦出的蜘蛛吓得连退两步拔剑，失声大叫：“谢流年，你又干了什么！”
郁灼知道，接下来他该笑，然后若无其事地揶揄主角。
他甚至能清晰地同步那种得逞的愉悦情绪。可比这更明显的，是骤然袭来的焦虑。
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充满让他恐惧的恶意。
——演啊。
——你不是喜欢演吗？大家都等着看呢。
他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郁灼，郁灼！”
急促的叫唤把他拉回现实，郁灼缓慢地眨了眨眼，发现二哈的狗头快要贴到鼻尖了。
“你没事吧？”
郁灼看着眼前的毛茸茸。那双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担心，他突然有点想看洛允宵的表情。
只是心跳还有些失序，眼前一切就像蒙了一层纱，狗头逐渐扭曲，男生的脸却始终看不真切。
画面荒诞又可笑。
他放弃了，慢慢勾起唇：“没事。”
半晌，又真诚地补上一句：“抱歉，忘词了。你演得太好了。”
以至于他差点深陷其中。
“忘词也没什么。”洛允宵依旧盯着他看，“真没事？你脸色有点差，不舒服可以说，节目组不缺这点素材。”
郁灼彻底笑开。
节目组还真是谢谢您了。
可洛允宵直白的关心还是让他有些心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问题过多地拖累别人。
“没事。可以再来一次。”
听他这么说，洛允宵也不好再追问，重新摆好了架势。
这次郁灼没再忘词，两人顺利地走完了一段。可一结束，洛允宵就像是被抽空了气力似的，直接坐到地上。
看起来更像二哈了。
郁灼看得好笑：“干什么？”
“我心累。”二哈垂头丧气，其实不存在的尾巴看起来也是耷拉着的。
“为什么？你刚才表现不是挺好？”
洛允宵抬头看了看他，又垂头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表现不错。
可正因如此，洛允宵不用想就知道，在自己的衬托下，郁灼的表现有多糟糕。
其实早在录制开始前，他就听说过郁灼的情况。昨天抽签结果出来后，他的经纪人和助理甚至还跟他感叹过，怎么就倒霉抽到了这个人。
但因为之前背台词的表现，洛允宵对郁灼的印象其实还不错。
只是他没想到，郁灼的演技差，会是这么差。
这次确实没有忘词，该做的动作也都做到位了，可那根本连演技都称不上，照着剧本做而已。
“你公司……没给你请过老师？”
“请过。”郁灼也多少能猜到洛允宵心里想什么，“出道前公司有安排表演课，刚出道时要拍戏，还找专业老师恶补了一个月。”
洛允宵嘶了一声。
某影视基地周边的速成班，一天就能上岗，这恶补一个月还演成这样……
“后来就没想过找老师再补一补？”
郁灼看着二哈逐渐扭曲的表情，挑眉扫了周围一眼，笑而不语。
洛允宵顿悟。
这一位，可是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地说过，他讨厌演戏。
“那你来……”
没等洛允宵问完，门外就先传来了动静。
场务低声提醒了一句：“陆老师过来了。”
洛允宵顿时顾不上心累了，一下子蹦了起来，还顺势把郁灼拽起：“川哥来了！”
郁灼看着他疯狂摇摆的狗尾巴，不由自主又联想到了小猫咪那狂甩的大尾巴，眼里也浮起一抹期待。
“嗯。”
很快，扛着摄影器材的人鱼贯而入，小巧的金吉拉跟在后头，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白毛油光水滑，弯弯的聪明毛随着动作摇晃，把他昂首挺胸的气势削掉了大半，只剩下满分的可爱。
让人想rua。
“川哥！”而另一边的洛允宵已经迎了上去，滔滔不绝地倾诉他的仰慕之情。
巨大的二哈，跟娇小的金吉拉，两根毛茸茸的尾巴都在甩，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郁灼看得正高兴，却发现小猫咪突然抬头，圆眼睛直直看了过来。
郁灼：？
他眨了眨眼，可小猫咪的视线依旧锁着他，琉璃似的眼睛里是郁灼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这时，洛允宵突然喊了他一声：“郁灼！过来啊，你不也是川哥的粉丝吗？”
我不是。
郁灼默默否认，却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薄唇微弯，他走了过去，对着小猫咪说：“陆老师好。”
陆见川其实刚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郁灼。
青年穿着贴身的九分裤，宽松的T恤，V领露出漂亮的锁骨，格外抢眼。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眼里似乎还带着期待。
却没像洛允宵那样迎过来。
陆见川也说不清为什么，下意识就停在了门口。
这时郁灼终于过来打招呼了，听着那语气里又带上熟悉的轻慢，他心里却好像更不舒服。
可陆见川脸上一点不显，淡笑着回礼：“你们好。”
大概是在门口停留的时间过长，工作人员在边上示意他们往休息区去。
陆见川看了一眼被遗落在中间地板上的剧本，才顺着指引往角落走：“看过剧本了？”
“看了！”
洛允宵充分展现出死忠粉的素养。偶像有问必答，言无不尽，等三人在休息区坐下时，陆见川已经知道他们不但对过台词，还简单地排演了一段。
交流自然随之展开。
陆见川平时话不多，说到演戏却很健谈。
尤其这组拿到的还是他曾经演出的剧本。他直接从剧本解读，一路讲到角色塑造，毫不藏私地把当初的经历分享了一遍。
洛允宵听得兴奋，郁灼在旁边看着，觉得如果要给他画一个Q版，那眼睛肯定是心形的。
可陆见川有些不满。
在察觉到郁灼的目光第三次飘离时，他终于开口：“你又是怎么理解谢流年？”
郁灼晃了晃神，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听出其中的不悦，他嘴角微微上挑：“我的想法可能不太对。”
“无妨。”陆见川说，“交流而已。”
郁灼看了一眼小猫咪翘起的尾巴，也没让他下不了台。
“我觉得，与其说他对主角团是嫉妒羡慕，不如说是好奇。”他悠悠开口，“也许是有嫉妒羡慕，但驱使他一次次接近的，肯定还有好奇。因为在整个成长经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陆见川：“哦？”
嫉妒和羡慕是他刚才提到的，也是很多影评进行角色分析时会提到的。
但郁灼显然有不一样的想法。
“他的成长环境里充斥着尔虞我诈的人和事，只有嫉妒和羡慕，不足以让他为之舍身。所以我想，最后谢流年会做那样的选择，也许只是因为他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主角团给他带来了新奇和触动，可时间长了，也会觉得仅此而已。所以他选择了放弃，甚至……像找到新玩意一样，好奇和期待主角对此的反应。”
他声音微凉，娓娓道来总能轻易吸引人。
到最后竟所有人都被他带动，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种平静如死水的绝望，以至于整个排练室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当然，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直到郁灼笑开，大家才突然反应过来，这说法根本就是在反对陆见川之前的话。
可陆见川没有生气。
他甚至有些意外。因为郁灼说的，曾经也是他塑造这个角色时真正的想法。
但“活着没什么意思”这种思想实在不符合核心价值观，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提起过。没想到多年后，会从郁灼这样的人嘴里听到。
“不错。”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些，点了点剧本，“走一段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排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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