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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灯火可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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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欢乐的时间就是很短暂,什么时候都一样。
“雨停了,我先回去,你早点上山。”程空青收回手,替他拿下了发间的一片鹅毛。
黄芪刚刚和他和好,有些不舍,但是知道明天他的家人会来,于是只能摆手。
“我会早点回来的。”
和之前的冷漠全然不同。
真好哄。
他乖乖地抱着嘎嘎,注视着越来越远的背影。
等到人影消失不见,黄芪才收回视线。
那把伞还是到了他手里,因为是临走递过来的,上面还带着一丝温热的体温。
“嘎嘎,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黄芪不知道自己发呆的时候手喜欢薅点什么,于是也就不知道此时手底下的大白鹅是多凄惨。
“嘎……”
“但是如果不让他哄好我,我可能就不能再和他做朋友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且没有依据。
在面对新事物,亦或者新的人时,黄芪还是有些自卑的。
这不是源于他的贫穷或土里土气,而只是因为,对他好的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扫把星”,他听见一道声音,是他自己的。
好在程空青并不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于是他便有些“肆无忌惮”。
“不过他既然坦白,以后想必就不会如此了吧。”
他很天真地想。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黄芪牵着嘎嘎,摸黑到了神犀寺。
门口等着的小和尚已经打起了瞌睡,和困了的嘎嘎一样,头一点一点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黄芪突然很开心。
“久等啦。”
往年的中秋都是师父带着小小的孩子去殿内抄经祈福,黄芪的字也是那时练出来的。
村里别的小孩还在撒尿和泥,黄芪就已经开始作画写字。
他画的第一幅画是一只大白鹅,是嘎嘎,很丑,但是师父很喜欢。
想起师父交给自己的画,腰背挺直的黄芪放下笔,一路转到了佛像后。
积灰的角落里,一块微微凸起的石砖并不能引起注意,所以把画放在这后边是很安全的。
他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样的人,只是在师父走后,好多不认识的人来到家里翻箱倒柜,就为了找摒尘大师的这幅画。
只是后来找不到,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幅画不值钱,只是这画是当年摒尘救回王家老爷子时拿出来的,老爷子放言,拿着这画,便可让王家做三件事。
海市王家,权势滔天,商政两开花。
摒尘大师求了两件事,还有一件至今未用,便叫有心人知道了去。
黄芪也是在师父前往灾区之前才知道的。
“漆漆啊,那个长胡子的王爷爷,你还记得吗?”
黄芪还小,却记住了师父那时的表情,带着笑,又带着不舍。
“我们漆漆命不好,总是吃不饱饭,有了这个,以后就不会挨饿了……”
“师父在,我就不会挨饿呀。”
天真的黄芪抱住师父佝偻的背,像一只活泼的小鸭子一样蹭来蹭去。
摒尘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东西放在他手里,苍老枯萎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黄芪软软的头发。
“漆漆记住,以后有不能解决的事,就拿着这个去海市找你王爷爷,他会帮助你的……但只能用一次,用完了就离开这里,一定走得远远的。”
那天晚上师父说了很多,只是小黄芪太困了,最终还是睡着了。
睡着之前,他只听到的一声很轻的叹息。
“漆漆,因果已定啊……”
擦擦眼角的泪滴,黄芪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来抵御寒冷。
每年阖家欢乐的日子,他都会很想师父。
今年有了程空青,虽然刚认识就“吵”了一架,但黄芪还是决定分一点思念和祝福给他。
程空青也是很可怜的小孩,还要被迫来偷东西,黄芪在黑夜中翻来翻去,这样想。
而且那么有钱的家庭,还要来自己这里避难,平时一定也不会太好过。
“那就不生气啦……”
这样想着,黄芪的意识渐渐模糊,他不知道,有人没拿钥匙,于是闲极无聊,自己上了山,在寺庙的门口蜷缩一晚,又在很早的时候回到了山下。
……
中秋一整天,山下都是热热闹闹的,恰逢赶大集,有钱没钱的都出来凑凑热闹。
庙里的黄芪决定这次提前回去,万一程空青的家人晚上将他送回来了呢?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在傍晚下了山。
比起上山,下山的黄芪身上带着的东西显然多了不少,寺庙里的小和尚们很喜欢他,每次都会给他塞一些自己收集的瓜果。
嘎嘎在前面摇摇摆摆地走,啪叽啪叽的,不算宽厚的后背上还驮着一袋葡萄。
黄芪准备自己在家也种个葡萄,把葡萄藤绕在嘎嘎头顶的空架子上,夏天遮阳雨天遮雨,真是再好不过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嘎嘎才愿意替他拿着葡萄。
“怎么会有你这么小气的鹅……”
山下的大集早就结束了,黄芪路过的时候还帮年迈的爷爷收拾好了糖果摊,成功得到了一块爷爷自己做的糖果。
爷爷的糖纸都是自己用滚子印的,憨态可掬的小鸡跃然纸上,黄芪喜欢这个糖纸,每次吃完都会把纸揣兜里,再回家用水杯压好,摞起来。
“唉?”
蹦蹦跳跳的黄芪再次揉了揉眼睛:“嘎嘎,我出现幻觉了?怎么空青在这里呢?”
嘎嘎很用力地“嘎”一声,把葡萄从后背溜下来,示意他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
程空青也愣了一下,之后眼神变得柔和。
“是怕我提前回来吗?”
“嗯……”
黄芪乖乖点头,他打量着程空青身上再普通不过的衣服,总觉得和他之前穿的不一样。
虽然都是短袖长裤,但料子是不同的。
“这次回去,给你带了一些吃的。”
程空青提着东西,随黄芪进了门。
“我的家人还有事,就提前回来一晚,只是忘记带钥匙,还好你也提前回来,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好像是的。”
黄芪笑,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程空青突然觉得不累了。
“给你买了糖果,这次匆忙,只能随便买一些。”
微弱的晚霞光线透过玻璃窗映在炕边的袋子里,黄芪眨眨眼,拿起了那个小黄鸡糖果,一口吃下去。
“好甜。”
于是程空青便笑了,黄芪也笑。
至于是不是回家了,到底去了哪里,黄芪没有问,这可能是很令人伤心的事情。
他从背包里拿出裹好的月饼,打开油纸,递给了程空青。
“今晚我们也吃大餐,好不好?”
程空青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是五仁的,很香。
“好。”
他的心空的那块就这么被一口小小的月饼填满了。
原来有人惦念,是这么好的事情。
两个孤单的小少年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有人陪伴惦念的好处,又心照不宣地隐藏了情绪。
或许总有说出来的一天。
“明天吃完葡萄籽不要扔,我要种葡萄吃,以后还可以酿酒……”
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厨房的窗边,散发出暖融融的光。
灯火可亲,程空青第一次听见自己的有力地心跳声,在这个中秋的夜晚。
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