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观主 ...
-
谢明姝皱了皱眉,她记得上一世萧卫并没有来谢府探望自己,为何这次不一样了?
感受到谢堂的凝视,谢明姝眨了眨眼,欠身请求,“父亲,既然萧将军要见女儿,女儿这便出去和他断了来往。之前是女儿糊涂,日后我必定以家族利益为重。”
谢堂默许了,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府外。
萧卫一袭黑衣锦袍,一顶精雕玉琢的白玉冠束起墨发,身高八尺有余,体格健硕,像一柄长枪立在门外。等待间一些闲言碎语不可避免地涌入耳朵。
“这是萧小将军吧,不是听说他最烦谢家娘子吗?怎么突然守在谢府门外了?”
“谢小姐怎舍得让将军一个人等这么久,她往日里不总是追在将军后面跑吗?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表哥在将军府当差,还说看到谢小姐去萧家给将军送吃食。你说这一官家小姐为了萧小将军洗手作羹汤,将军竟还不领情,怪哉!”
“前几日我还看见谢家小姐跟萧将军一起去西山呢,不过这两天倒没见到萧小姐,莫非两人闹掰了?”
······
萧卫莫名觉得有些难堪。
谢明姝这一年来都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吗,京内有些流言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没想到切身听到时却疼得堪比刀.枪入.体。
还好,他回到了十八岁,谢明姝还没有嫁人,一切都还来得及。
“多谢将军探望,拜将军所赐我身体无碍,将军请回吧。”谢明姝跨过门槛,在石阶上站定,俯视着萧卫。许是刚刚退烧的缘故,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更加纤弱。
谢明姝看到萧卫的扮相,一时有些恍惚,她是真的很喜欢他身上的少年气。
距离和萧卫的初见,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前世的自己沉迷于他身上的活力与朝气,囚在后院的娘子遇到自由洒脱的少年将军很难不心动。
而与其说是喜欢萧卫,倒不如说是喜欢幻想中自由的自己,上一世的谢明姝把难以挣脱牢笼的自己寄托在了萧卫身上,一晃就是三五年。
“小满···”
“打住,我与将军非亲非故,将军称呼我小名于理不合。”谢明姝面带微笑,语气温婉如玉,吐出的字眼却像针一样扎的萧卫心痛。
前世的这个时候,正是谢明姝喜欢自己喜欢的最深的时候,怎么现在对自己却如此冷漠?
萧卫想不清楚。
接着却听到谢明姝继续说,“将军,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说清楚吧。当初是明姝年少无知,痴缠了将军许久,现如今明姝领悟,对当初的失礼倍感愧疚,你我自此便桥归桥路归路吧,再无任何关系。”
咚!
萧卫听到自己的心脏猛跳了一下,是外面的日头太大了吗,他竟有些眩晕。
“这是怎么回事,谢娘子看不上萧将军了?”
“看来萧将军狠狠伤了女子的心,不过几天竟说出这般恩断义绝的话来。”
“要俺说萧将军这也是自作自受,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萧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跟了他大半年,姑娘醒悟了不追了,这将军又难受起来了。”
吵吵闹闹的议论声丝毫没有影响谢明姝,跟萧卫讲清楚之后她就径直往回走,没有给摇摇欲坠的萧卫半点眼光。
“等等,小···谢小姐,我,我真的心悦你···”萧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磕磕巴巴地直白挽留,他很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完全改变了。
谢明姝那一刻突然为上一世的自己觉得委屈,萧卫的忽冷忽热自己不觉得多么难过,此刻竟会因为他一句“我心悦你”而眼睛微湿。
既然心悦,前世的自己又为何会落得那般田地?
其实,刚刚见到他时,谢明姝的脑海中仍然会下意识地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美好。
去年仲夏,两人的第一次约会是在南湖泛舟。她一边坐在船上喝着清酒,一边看萧卫在湖面上凌波微步,用那根杀敌万千的枪去给她抓鱼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南湖的鲫鱼虽然刺甚多,但味道鲜美,肉质紧实,一向是谢明姝的最爱。鲫鱼鱼小,并不好抓,但是萧卫最后总能提着一篓子让谢明姝吃得心满意足。
后来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副陌生人的样子呢?谢明姝想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了,她对萧卫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原因也不好奇了。
虽然心中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惋惜和遗憾,但是谢明姝相信,时间会抚平这些褶皱,而她需要且必须不断向前。
谢明姝没有理会,头也没回地向院子里走去。
管家早已不在旁边,想必是回去跟谢堂禀告去了。谢明姝轻声笑了笑,有些期待她父亲的反应。
*
皇上的身体状况谢明姝始终担忧,太医院的太医们不敢信任,而从民间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耗时甚久,谢明姝把主意打到了告老还乡的李太医身上。
李文泰是先帝的专属御用太医,专门调理先帝的身子,旁人用不得。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太子妃突然身染恶疾,夜里高烧不断,又是呕吐又是咳血,府医束手无策,是故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连夜登门李文泰府上,却被皇帝御医不可外借的理由拒绝。翌日,太子妃离世。
随后不久,李老太医就向先帝乞骸骨,前往京郊道观隐修,多年来始终闭门不出。
谢明姝想去试探试探这个李太医,看看他能否做破局之人。
宣德年间,道教盛行,不只是平民百姓,就连一些达官贵人都在宅子里供奉,道观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地都是。而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道观当属京郊玄清观。
谢明姝虽然不信神佛天道,前世和萧卫纠缠的那三年里,却经常会到这玄清观祈福,所图所求也不过是跟萧卫的那些儿女情长,权当谋个好兆头。
玄清观坐落在玄清峰山腰处,草木葳蕤,丛林掩映,环境清幽。往来人流不息,香火旺盛。玄清观观主江劲月为人淡泊清冷,常年居于观内,甚少与外人接触。每年中秋江劲月都会在山下给孤儿老人提供些食物,在百姓眼里是个活神仙般的妙人。
谢明姝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乱七八糟地思索着怎么劝老太医入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观前。
朱门大开,悠远的诵经声从里面传来。谢明姝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道观,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它承载了自己三年的荒唐和酸涩,也留下了一个深宅贵女寻求自我的痕迹。
怔愣间,一个小道童清脆的呼唤声惊醒了她。
“施主?施主?”道童刚到谢明姝的腰部,此刻正一蹦一跳地努力唤回谢明姝的注意力。
谢明姝垂下眸子,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小道长,不知道观里可有一老人常年在这住着?”
小道童被眼前这个姐姐的笑容惊艳到,有些羞赧地红了红脸颊,不自在地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施主说的可是李老先生?”
“先生?”
“是的,李老先生在观里教孩子们识字,偶尔生了小病观里的人也会找老先生看看。”
李老太医竟在道观里当起了教书先生?谢明姝觉得这个玄清观真是有趣,道童在大门外迎客,还有孩子们在识字,现在又冒出一个教书的太医。
“可否劳烦小道长,帮我引一下路?我和李老先生是好朋友,想见见他。”
“老先生不见任何观外的外人的,什么朋友都不见。”小道童咬了咬下嘴唇,有些为难。
谢明姝眸光闪了闪,也不强求,接着询问,“那不知我可否在道观借住几日?银两照付。”
小道童松了一口气,迅速点了点头,一边愉快地在前面引路,一边和谢明姝絮絮叨叨地说起玄清观的趣事,讲着讲着又总会绕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菩萨身上。
童音清澈干净,如数家珍般念叨着江观主的好,说他仁慈,每年都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也说他严厉,孩子们算数识字出了差错会被训诫······
谢明姝心中好笑,这个江观主怎么会有一种“娘亲”的错觉?
气氛正和谐的时候,耳边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观、观主···”
谢明姝顺着声音侧头看去,只见一青衣男子徐徐走来。江劲月面若冠玉,眉眼疏离,泼墨长发被一根白色缎带随意束在脑后,气质清冷,行走间如青竹般挺拔,手里还提着、提着一个铲子?!
“江观主,久仰。”谢明姝略有些尴尬地把眼睛从铲子上挪开,芝兰玉树少年郎手里竟拎着一个铲子?这独特的玄清观观主的喜好果真也很独特。
江劲月抿了抿唇,不自然地把铲子往衣袍后面藏了藏。一听到谢明姝的声音,自己就着急出来,竟然忘了把铲子放下···
“谢施主,贫、贫道刚刚给养的花松了松土,春天到了,适合、适合养花···”江劲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耳朵染上可疑的薄红,面上的孤冷险些维持不住。
谢明姝眼里的笑意都要流淌出来,她怎么觉得这个江观主有点可爱?还有点好欺负?不过,“观主怎知我姓谢?我应该没有提到自己姓甚名甚。”
“谢小姐名满京城,贫道也慕名许久。”江劲月压下其他情绪,冷静地回复道,全然没有先前慌乱的样子。
谢明姝挑了挑眉,也没有细究,转了个话头“我想在此借住几晚,麻烦了小道长给我引路。住宿的银两和观里的规则还要劳烦观主同我讲讲。”
江劲月暗自松了口气,转头横了眼在一旁偷笑的小道童,“小伍,先生让你抄的药方子抄完了吗?”
小伍撇了撇嘴,暗地里朝谢明姝眨了眨眼,转身飞快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师傅,我这就去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