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鹿边边

10、第 10 章

　　“妈妈，怎么了？”莫琪又问了第二遍。
　　小孩子没法分辨成人那么复杂的情绪，比如周非此时板着脸，并不是因为生气。

　　大人失去笑容，原因有很多：愤怒，恐惧，惊疑，担忧……
　　莫琪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连声音都低了很多。
　　见此，周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露出一个笑容，对莫琪说：“莫琪，有人生病了，医生去帮助他。”
　　“跟爸爸一样的医生吗？”莫琪惊喜道。
　　“是啊。”周非心不在焉地回答，“医生……是很伟大的职业呢。”

　　总共两小时不到的飞行时间，很快机舱广播就开始提醒旅客拉下窗板、收好小桌子、系好安全带不再走动，飞机即将降落。

　　机舱后部病人的情况牵动着大家的心，逐渐的有骚动和交谈声传来。
　　周非听了个大概：病人要去沪市检查心肌炎，飞行过程中突然喘不过气来。在那个外国医生的紧急救助下，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后半程周非一直低着头，然而医生没有再路过，空姐似乎在后面重新为他安排了座位。

　　“妈妈……”前排的莫黎突然转过头来，向周非招招手。
　　“怎么了？”周非身体前倾，将耳朵凑到莫黎嘴边。
　　莫黎：“我想拉臭臭。”
　　！！！

　　周非顿感事情不妙，“你可以再憋一会儿吗？宝宝？”
　　“妈妈，很想了。”莫黎皱着眉，两条腿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着。
　　所幸飞机已经降落停稳了，乘客们纷纷拿出手机恢复信号。
　　周非此时可顾不上刷手机了，小孩子说想拉，那就是憋到关口了，十万火急。

　　“范儿，待会你抱莫琪下去。小莹，你去接行李。我们行李转盘那里见。”周非交代清楚，“我要带莫黎去卫生间。”
　　机内卫生间太狭小了，还是得找个母婴室妥当。
　　范斯柏将莫黎交给周非之后，就看到她跟抱着个炸药包似的一路往前冲。
　　排队的人被挤到，皱眉不悦，转头看到是个抱着宝宝连声道歉的妈妈，也就侧身或走回座位前，将狭窄逼仄的甬道让了出来，周非得以首批冲下飞机。
　　周非扛着莫黎狂奔，仿佛后面有大虫追着。
　　不明所以的莫琪大哭，范斯柏慌里慌张地解释：“哎，哎，莫琪，妈妈不是不要你了……”

　　二十分钟后，处理好莫黎的紧急状况，周非在母婴室内得以喘息。
　　手机开机，微信跳转出范斯柏的信息轰炸，「非姐」「非姐」「救救我」「莫琪哭得不行了」，紧接着是视频邀请。
　　周非看到视频里莫琪都哭成花猫了，看到她之后才扁着嘴委屈巴巴，大眼睛里包着泪，“妈妈，你为什么扔下我走了？”
　　周非解释：
　　“莫琪，妈妈带姐姐来卫生间。”
　　“嗯嗯，马上过来，我保证。”
　　“五分钟，好吗？你让范叔叔计时。”
　　……
　　周非匆匆给范斯柏发了条：「你给莫琪吃颗糖」。
　　她抱着莫黎往行李转盘方向快步走去。

　　无敌女超人是如何炼成的？
　　从单手抱着二十五斤的胖妞赶路开始。

　　等周非气喘吁吁地冲到行李转盘处，眼前的景象出乎她的意料。
　　陈莹守着大转盘等行李，刚才在通话中还痛哭流涕的莫琪小朋友，现在笑颜逐开，乖乖背一个男人竖抱着，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男人，不是范斯柏。

　　周非将莫黎放下，她觉得自己的怒火熊熊燃烧，要冲出胸膛了，她压着声音说：“范斯柏，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为什么让陌生人抱着莫琪？！”
　　“啊？非姐，你来了……”范斯柏懵了，他显然没有想到周非会发这么大火。

　　五分钟前，莫琪的哭声越来越大，引起了周围人的注视。他和陈莹作为两个没有带娃经验的人，拿拼命挣扎的莫琪一点办法也没有。
　　范斯柏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他看到刚才在飞机上救人的外国医生，冲他走过来，温和地说：“需要帮忙吗？我可以试试。”
　　当时范斯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莫琪小祖宗，别哭了！

　　能在飞机上出手相救的，一定是个品德高尚的医生啊！再说，这里是机场，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拐孩子吧？
　　如此想着，范斯柏把莫琪交给了棕发医生。

　　棕发医生似乎确实比较有经验，他拍了拍哭到抽抽的莫琪，“嗨，宝贝，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解下了自己的电子表。
　　范斯柏学习到了：对付大哭的小孩，一定不能顺着他们的情绪哄，转移注意力才是王道啊！

　　“这是心率仪……宝贝你现在哭哭，心跳很快哦……”他语速很慢地说着，将手表贴近莫琪的小手腕。
　　果然，莫琪低下头，抽噎着去看表盘，又抬头看看他，“叔叔，你是飞机上的医生吗？”
　　“是啊。”
　　“我爸爸也是个医生呢。”
　　“哇，那很巧。”
　　……
　　两人交谈，你一言我一语，莫琪渐渐止住了哭声。范斯柏和陈莹长长送了一口气，只听棕发医生说：“你哭累了吗？我抱你休息一会儿，一起等妈妈，好吗？”
　　莫琪点点头，“好。”她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叔叔，妈妈说得对，医生都是好人，他们很伟大。

　　没等范斯柏解释完，周非蹲下，伸出手对莫琪说：“琪琪，到妈妈这里来。”
　　莫琪显然还有点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周非，她摆摆手，“拜拜，叔叔。”
　　“再见，小朋友。”医生起身，目光温和地看向莫琪和她的妈妈。
　　周非戴上墨镜，避开他的眼神。刚好，陈莹拿到了行李。
　　“走。”

　　品牌方派了辆六座商务车来接他们，司机是个热心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行李放好。
　　车里的氛围有点安静，双胞胎经历了下午的飞行，此时困得小鸡啄米直点头。
　　范斯柏想着要不要正式和周非道个歉，他回过神来才想到非姐特别注意两个孩子的安全，将孩子交给陌生人哄，他确实错得离谱。

　　坐在车后排，陈莹给范斯柏发消息：「范哥，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范斯柏莫名其妙。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陈莹说。
　　范斯柏：「？」

　　周非突然开口：“师傅，咱们能快一点，甩掉后面那辆398的车吗？”
　　“姑娘，赶上晚高峰了，我就是007也办不到呐！”司机幽默道。

　　入住的是一家星级酒店，品牌方定了一间家庭房和一个标间。
　　陈莹跟着周非住家庭房，方便照顾两个女孩。陈莹发现周非真的将莫黎和莫琪教育得很好，有一定的自理能力，有礼貌，莫黎对她说：“姐姐，我饿了，你可以帮我和妹妹摇奶粉吗？”
　　陈莹点头，一边上网查教程一边拿奶瓶。

　　周非整个傍晚都在忙，跟打仗似的。先是品牌方的对接人员过来，讲了明天vlog的流程和分镜，以及后续的审图和文案。等他们走了之后，周非再和范斯柏敲定了细节。
　　工作上的事情搞定之后，她再开始整理行李。涉及双胞胎的事务她习惯于亲力亲为，但是有陈莹的帮助，确实也省心很多。
　　等到她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
　　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周非为陈莹叫了份夜宵送到客房。陈莹问：“非姐，你不一起吃吗？”
　　“我还有点事。她俩万一醒了，你给我打电话。”周非换鞋，准备出门。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就像只风筝，总有绳子牵绊着。

　　酒店顶层有家旋转餐厅，周非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向外眺望，能看见江景。
　　城市里的江河与自然风景不同，水流似乎慢了下来，它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映射都市繁华的灯光。霓虹落在江面上，如同碎掉的钻石。
　　周非托腮坐着，卷发垂落在手边。

　　服务生被这位一身小香风的女士惊艳，上前询问点餐。
　　周非道：“‘临别一语’……这杯酒的名字很好听。我要等一个人，先点这杯酒，待会儿再点餐，谢谢。”
　　大约过了十分钟，鸡尾酒被端上桌。周非抿了一口，两种味道强烈的利口酒，加上金酒和柠檬汁，一波又一波地传递着草本和花香的特质。
　　十点，棕发男子走进卡座，坐到周非对面。

　　服务生见是外籍人士，正要用英语询问，想不到这位男士的普通话很标准。他翻开菜单，迅速点了两个主菜，到甜品时才询问对面的女士，“提拉米苏？”
　　周非摇了摇头，“不用了。”
　　男人将菜单合上，对他说，“就刚才那些。谢谢。”

　　餐厅里的人不多，悠扬的钢琴曲低低地响着。
　　周非率先发难：“陆池，跟踪人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是吗？非，对你绅士，意味着错过。”陆池的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搭在胸前，身体向周非前倾，形成一个有些许压迫感的姿势。
　　“说吧，你想怎么样？”周非有些疲倦，揉了揉太阳穴，直白地说。
　　“非，你让我的生活，充满惊喜。”陆池语速缓慢，但是很确定地说，“我居然不知道，我有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