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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锦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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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讶然地眨了眨眼,立时就准备去开门,低头一看,又折了回去,重新换了身粉色的裙杉,又对镜照了照,才秀秀气气地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她垂着眸不去看他,她的青丝还湿漉漉地挂在额角,明明是天真纯净的模样却偏偏多了一丝我见犹怜的风情。
沈宸平静的目光看着她,她仿佛一直都不太爱施粉黛,雪白的脸上透着绯红,发髻上的湿润衬着她仿佛晓露水仙。
雨风一吹,裙裾飘摇,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沈宸眉心微蹙,走进了房中,花朝自然也离开了这个风口间。
花朝继续委屈的样子坐到方桌旁,见他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汤。
“趁热喝。”
他将碗端到了她的跟前,脸色还是冷淡的。
花朝的脸色黯然了下来,抿抿唇,语气又低又沉,撇过脸去:“我不喜欢喝红豆汤的。”
房中有一瞬安静,然后她听到沈宸平淡的声音:“这是红枣姜汤。”
花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转脸看向他,笑靥如花语气顿时轻快了:“那是你煮的吗?”
变脸速度之快,沈宸目光顿了顿。
她捧起那碗热腾腾的红枣姜汤,红红的汤汁漂亮极了,而且是沈宸亲手做的!
花朝的嘴角轻勾,朝他看了一眼,嘻嘻一笑。
“我喝了?”她喜滋滋地舀了一勺,秀气地弯了弯眉眼,“真好喝!”
热热的汤汁流进胃里,瞬间驱散了淋雨后的微寒。
沈宸默了默,凉声道:“只是一碗姜汤。”
“那也和别的姜汤不一样!”
她嘴上说的好听话,心里却美滋滋的:看来这场雨没白淋!
但是,到底她淋了这一场雨,不能不明不白就这么过去了。
她咬了一颗红枣,汤勺已经在碗里搅了好几圈,脸上的神采又暗淡了,压下眼睑迟疑道:“你今天没来,是因为周锦儿吗?”
她飞快瞥他一眼,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打探。
沈宸黝黑的眼睛深邃,不紧不慢道:“不是。”
花朝由阴转晴,璀璨一笑:“我就知道!”
沈宸看着她,清冽开口:“喝完这碗姜汤,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花朝捧着碗的手一顿,只觉得脑门被抡了一拳,看着碗底没剩多少的白粥晕了晕眼,慢吞吞地将碗推到他跟前,轻轻道:“我还没喝完,还剩一点儿。”
沈宸掀眼,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在眼里,不以为意:“你的厨房也收拾好了,日后不必再过来用膳。”
花朝只觉得心头一哽,莫名慌张起来。
她搬来那日因着烧了后厨,之后便以无法做饭为由赖在了沈宸那用膳,沈宸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但花朝是谁,第二日就明目张胆地去了沈宸的书院接他下学,顺便拜访了一下他的夫子,一番花言巧语哄得夫子眉开眼笑,立刻就让沈宸照拂她几日。
那日下学的夕阳正好,花朝凑到沈宸面前,盈盈一笑,万千光华。
......
现下,他是真的要跟她两清了,连蹭饭都不让了。
花朝就有点伤心,心思一转,可怜巴巴道:“可是,可是我也不会做饭啊,反正你做一个人也是做,做两个人的也不麻烦......”
“你可以去餐食铺子。”沈宸漠然打断了她的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花朝脖子一梗:“我没钱。”
“你看上去不像没钱的样子。”
花朝咽了下口水,压下瞬间冒起来的心虚,挺直胸膛道:“那是我长得比较高贵,其实我很穷的。”
沈宸眉心微蹙,声音较刚刚更冷了,似乎对她的胡搅蛮缠很不耐烦了:“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说不准过了十来天你就会喜欢我呢?”
对于她这样直白的表达方式,这十来天,沈宸已经习惯了,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花朝被他这样笃定平静的否认眼神给刺激了:“如果你对我没有一点好感,你为什么给我煮姜汤?你明明关心我嘛……”
“你因我淋了雨,我理当照拂一二。”
花朝哑了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到一丝言不由衷的心虚,可是他的冷淡从容,让花朝备受打击:“……只是如此?”她还不死心。
“只是如此。”
花朝看着他撑起黄油伞,走进了大雨中,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想看他可有一瞬间地回头,直到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花朝揉了揉睁得酸疼的眼睛,反身扑进了床铺,闷声尖叫,一唬地坐了起来,懊恼地撑着下巴噘着嘴:“可恶的沈宸!”
“现在放弃也为时不晚哦。”悠扬的声音响起,门外闪进来一抹倩影,气定神闲地看着花朝。
姜黎初和她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两人在杭州就已经十分要好了,后来又跟着各自的父亲进了京,这一回花朝到杭州受罚,姜黎初也一起来了,绝不是因为她想念西湖醋鱼来着。
花朝扁了扁嘴,跑了过去抱住了她:“初初,我需要安慰!”
贴身丫鬟素细从姜黎初身后探出头来,心疼地扶住花朝的手臂:“我可怜的小姐,你受苦了。”
姜黎初扯开她的纠缠,拉着她坐下:“沈宸这般油盐不进,也太不近人情了些,不是个好相与的。”
素细站在花朝身后给她按摩肩膀,不服气地附和:“就是!他一个穷书生架子也忒大了!我家小姐都这么主动了,他还能这么冷漠!也不想想京城那些贵公子巴不得我家小姐多给他们一个好脸呢!”
花朝眼泪汪汪看着她的贴心小棉袄小鸡啄米地点头。
姜黎初看着这主仆两个头疼地揉揉眉心:“我看你还是算了,趁还没有玩过火,及时收手。”
“那怎么行呢!”花朝顿时坐直了身子,“说好了一个月,还有二十天呢!我不认输。”
姜黎初拿她没法子,戳了戳她的眉心:“男人也就那么回事,你玩玩也就算了,可别当真了,沈宸和一般的郎君不一样,他虽然穷,可太过光芒四射了,我怕你将来深陷其中,作茧自缚,有你苦头吃的。”
花朝信誓旦旦道:“我不会的!”然后她玉手纤纤那么一指,“素细,你把那个披风洗了吧,明日偷偷给我送来。”
她现在可是装的平民百姓,素细不能光明正大地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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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第二日就艳阳高照地灼人,一早素细就把披风给花朝送来了,花朝看着截然一新的披风满意地出了门。
这时候正是早市人声鼎沸的时候,尤其是周记家的豆腐馆,豆腐生意更是风生水起。
花朝站在对街,看着那些挤破头只为买一块豆腐,实则是想亲近周锦儿的男人们,再看周锦儿一袭蓝衣从容淡定,脸上始终挂着优美的笑容,轻声细语地招呼着,可以不着痕迹地避开想要吃她豆腐的男人。
这时,周锦儿看到了对街的花朝,笑容微顿。
花朝迎着朝阳攒出了一抹灿若蔷薇的笑容朝她摇了摇手,周锦儿立时笑得越发温柔起来。
像是一场微笑对决。
周锦儿很快将手里的活交给了自己的父亲和店里的伙计,浸了手过来请花朝进了店里。
周锦儿带着花朝坐到一旁的里间,给她端了一碗豆腐脑,顺手拉下了布帘隔绝外头惊奇又审视的目光。
“花朝姑娘第一次来,尝尝我们家的豆腐脑。”
周锦儿今年十六岁,是个十分温柔小意的姑娘,说话永远是轻声细语的,却是八面玲珑。
花朝吃了一口,立时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咬着勺子冲周锦儿一笑:“真好吃!”
她还以为周记豆腐馆只是靠周锦儿的美色才生意兴隆的呢,原来是靠真材实料啊!
花朝拿出包裹,甜甜说道:“谢谢你的披风,我帮你洗干净了。”
周锦儿一时有些诧异,然后笑着接过了。
花朝瞅着她怪异的神色,嘟了嘟嘴:“你是不是在惊讶我也会洗衣服?”
周锦儿有些抱歉,还是笑着点头:“你看上去就和我们不太一样,是那种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我们?”花朝水灵灵的眼睛闪了闪。
周锦儿低头轻笑,抬眼娇羞地睨了花朝一眼:“那时候我去找沈公子时,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与沈公子站在一起那样格格不入。”
她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又轻笑了一声:“有一次我做了素酥烧饼,想请你过来一起吃,沈公子却说不必了。”周锦儿说着,她似是没有看到花朝僵了一瞬的脸色。
周锦儿笑容温柔的能拘出水来,像是一场清晨的闲聊。
可花朝第一次觉得温柔是一把刀,扎在她的心上,她觉得周锦儿一是在炫耀沈宸想要和她独处,二是在表明沈宸也觉得他们的确不一样的。
花朝深吸了一口气,她从不主动招惹,但别人欺上门来了,她也不能回敬一二。
她歪头两眼弯弯,笑得乖巧甜腻:“也许沈书生觉得我不喜欢吃烧饼吧,就像昨天你送去的红豆粥,他知道我不喜欢,就亲自煮了红枣汤给我喝。”
她也像刚刚周锦儿似乎没看到她的表情微变,天真地问她:“你喝过沈书生煮的汤吗?很好喝的。”
花朝看上去娇娇软软,刺起人来也是乖乖甜甜的。
周锦儿抬眼时依旧温柔:“是吗?来日方长。”
花朝笑得眯起了眼:“那我先走啦。”
她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头来,朝阳洒在她身后,如置光圈中,周锦儿被惊艳到了,晃了下神。
花朝俏皮道:“周姐姐不觉得沈书生也不像一般的书生吗,也有一种贵气,倒是和周姐姐对我的印象很像呢!”
周锦儿会说“我们”,将花朝排除在外,花朝也能将沈宸拉到自己这边。
她看着周锦儿在朝阳下白了下脸,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
至于沈书生哪里不一般,可能就是不一般的穷书生吧。
毕竟坐在街边一众吆喝叫嚷的市井摊贩中,还能自成一股清华孤冷之派的,大概也只有沈宸了,他端坐在字画摊后,那一袭青衫布衣都衬得尊贵了起来。
明明在摆摊卖字画讨生活,却让人觉得他在开一场小型画展。
大概是他的气质太过冷冽疏离,让那些明明蠢蠢欲动,想要到他跟前晃一眼惹他注目的姑娘都不禁望而却步,只敢远观,不敢近前。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花朝。
“沈书生!”
娇滴滴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沈宸已知来人,缓缓掀眼,只见花朝一手举着伞,一手拎着一个竹篮,眸光盈润含笑,在他看过来时,那一抹笑愈发清甜,旁人见了只觉得这炙热烦闷的午后瞬间清凉了起来。
周围似乎静谧了下来,街边树枝上蝉鸣声清晰可闻。
“沈书生,好看吗?”花朝悦耳的声音压过了蝉鸣,俏皮问道。
沈宸目光深邃,望着她,眸色微变。
花朝转着伞柄,收起伞,和竹篮一起放到他的摊上,附身撑着下巴,天真无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闪闪发亮,语声放低放缓了:“我是问这把伞,好看吗?”
话音刚落,她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眯着眼睛笑得肆无忌惮。
沈宸移开目光,面无表情:“昨日的话,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花朝皱了下眉:“沈书生,你是在这摆摊赚钱的,你要亲切一些,不然那些仰慕你墨宝的人都不敢近前问你价格了。”
沈宸重新看向她,看出她是要装傻到底了,目色微沉,不再理会。
正这时,周锦儿拎着食盒秀秀气气地走了过来,二女对视一眼皆是一愣,又自然微笑。
周锦儿走到沈宸的另一边,打开食盒道:“沈公子,天热气闷,我爹让我给你送一碗绿豆汤,消消暑,是我亲手炖的,加了冰,你尝尝。”
花朝悄悄嘟了嘟嘴:知道你们父辈关系交好!知道你心灵手巧!
沈宸眼尾未抬,瞟了一眼那汤盅,冷淡道:“有劳,我不爱吃甜食。”
周锦儿捧着汤盅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花朝顿时笑靥如花,献宝似的从自己的竹篮也拿出一个汤盅,那汤盅的花纹精致,立刻就将周锦儿的普通汤盅比了下去。
“那正好,这是酸梅汤,不甜的……是我亲手做的!”花朝伸直手臂递上去,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沈宸看了眼那汤盅,再看了眼她纤纤如玉的手指,目光上移,看着她的脸,半晌默不作声。
花朝心里一抖,难道他看出这是醉仙楼的汤盅了?不可能,他没钱去醉仙楼。
她露出一排贝齿,笑得憨态可掬,目光也是光明正大。
沈宸移开了目光,凉凉道:“我也不爱吃酸。”
听他同样这般无情,周锦儿顿时觉得舒服平衡了些,原来他对花朝也并无特别之处。
“锦儿!锦儿!”
突然一声爽朗欢快的声音划破长街的沉闷,一旁正看戏的摊主都不约而同朝声音方向看去。
最是夏日炎炎的午后,狗都瘫在街边没精神,来人却是三蹦两跳地跑到了周锦儿跟前,一袭鲜艳的锦服衬着他咧着嘴笑的脸十分喜感,发髻上系的环佩还摇晃着。
商溪竹,杭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州牧家的贵公子。
只要出街,身后永远跟着四个小跟班,哝,正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商溪竹看着周锦儿心疼道:“锦儿,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干站着呀,来呀!还不给锦儿搬个凳子来!给锦儿打伞!”
他的四小跟班立即从别人的摊位上抢了个凳子,不顾周锦儿的拒绝,拉着她坐下,给她撑起伞,商溪竹更是亲自拿过折扇给周锦儿扇风,一脸的春风笑意。
周锦儿尴尬地正要拒绝,暼眼看到沈宸的视若无睹,心下一滞,接受了商溪竹的好意。
花朝笑意吟吟:“商公子这般细心,将来一定是个会疼人的相公,锦儿姐姐你说是吗?”
商溪竹见花朝在心上人面前如此夸耀自己,冲着花朝笑得花枝招展,对她好感倍生!
商溪竹跟着父亲来杭州时,花朝已经进了京,所以他并不认得眼前的花朝。
“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
周锦儿听出花朝的言下之意,皱了下眉,柔柔一笑:“看来花朝姑娘对商公子颇有好感。”
这时,沈宸拂开了商溪竹撑在桌角的手,商溪竹忽然失了重心,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宸。
沈宸冷然掀眼:“你压了我的字画。”
商溪竹蓦地感受到了沈宸的冷冽之意,懵了一瞬,顿时跳起脚来:“穷书生!你的破字画值几个钱!小爷我全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