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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二十三章 ...

  •   第二十三章
      只因两人面前,竟皆是精铁牢笼,铁栏高竖,边上火光影影绰绰,照得栏影摇曳,似是如鬼魅一般,地上无数干涸血迹,更有森森白骨上,爬满硕大肥鼠,堆置于墙角处!
      只听先前那嘶哑之声叫道:“马成风……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将这许多人关在此处,自己却装作正派英雄……哼……武林白道……全都是狗屁!你这般渣滓,也称得上是英雄...咳咳咳……咳咳……”那人说到后一句,猛地咳起来,一下上不来气,只闻他撕心裂肺的咳声——
      陈昭绾就着微弱光线细看,不由更是心中大骇,这无数精铁牢笼中,竟俱是关有人在,一两个俱是面色枯黄,衣衫褴褛,更有甚者浑身血迹斑斑,待他往更里边看去,心中只觉猛地一跳,正是一些人已被穿了琵琶骨,锁在墙上,披头散发,直如野兽般!

      慕容无素倒是已回过神来,只见他上前一步,站在光亮处高声道:“诸位,在下非是马家堡之人,此番乃是来救诸位出去的,还请诸位见谅。”
      边上铁笼中那些人闻言,竟也是无动于衷,一丝欢欣也无。
      慕容无素不由微奇道:“诸位难道不想出去?在下正是来相救的,莫不是诸位不信?”
      这时只听先前那咳个不停之人,忽的哑着嗓子道:“相救?你却要如何救得我们?”

      慕容无素一愣,道:“前辈此言何意?”
      那人哼哼了两声,抬手指了指面前精铁牢笼,道:“其一,你二人难道便能打开这玩意儿吗?哼……只怕是……其二,唉……说来却是我们这帮老人之事了,如今在此处之人,俱是一身武功被废,形同走尸,便是出去了……又能如何啊?”
      慕容无素再何等精明,终究是年岁尚轻,且生在慕容世家,未曾想过这般被废武功之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那精铁牢笼,也却是个大大的麻烦,若非神兵利器,则不能破。想到这,众人只见他数次张了张嘴,似是要说话,却终究一言不发。

      陈昭绾闻言,想到先前石壁后那人,不由心下黯然,叹道:“诸位,出去了总比在此处的好,武功还可以再练,命却只得一条……还请诸位三思。”
      那先前声音嘶哑之人忽的仰天大笑起来,直笑得咳个不停,只听他道:“……咳咳咳……再练?哈哈哈……小娃娃……你又懂得什么了?你可知练一门功夫,须得耗费多少时日,多少心血?我本是暗器功夫自成一家,在武林中也算能排的上号,我每练一种暗器便要三年,而若要将这门暗器功夫练到极致,又要三年,这般三年,无数三年……”
      那人说到这,卷起一段袖子,陈昭绾顺着光亮看去,见状不由心下一禀,一时震得说不出话来,只因那人袖子下如今空空如也,竟是被人齐腕而断!

      慕容无素想了想,忽的浑身一震,轻声道:“贺家老三,‘千臂如来’贺照空!”
      那人闻言,只低声笑了笑,不置可否,却接着道:“……小娃娃,我如今已是五十又四……难道你觉着,我还有这许多三年能耗费吗……唉……便是有许多时日又如何?这手已废去,无法两手同使,这暗器的功夫,便是……便是……便是一辈子也没法达到极致啦……”
      那人说到最后,已是喉中哽咽,再没法继续。
      陈昭绾一句话一下憋住,心中一酸,便连慕容无素也是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这人一番话竟是触动这铁牢笼中众人心弦,一时众人均是心中悲戚,更有声泪俱下者。

      陈昭绾顿了顿,道:“诸位前辈,在下初入江湖,什么也不懂,没法劝得前辈们,实是在下罪过……只是……”他说到这,忽的提高声音,道:“……诸位不想将马成风罪行公诸于世吗?这人这般恶贯满盈,该叫他也尝尝这番苦楚才是。”
      慕容无素看他一眼,颇有些赞许。只因长年累月的囚禁,已将这些人胸中的血性消磨的一干二净,如今本已忘却了当日之辱,而若是一人没了血性,便是万事休矣,纵是千般好处在面前,也是不能说动他们半分,这事情便是本能成,也要功亏一篑。此番陈昭绾提起马成风之事,这些人不由俱是一愣,猛地升起一股同仇敌忾之感,心中一把邪火熊熊燃起,只觉此人不除,当真是老天无眼。
      立时便有不少人附和着道:“对!要叫那马成风也尝尝这滋味!叫他生不如死!”

      那声音嘶哑之人却是冷笑一声,高声道:“小娃娃,你这话……咳咳……未免说的狂了……就算是我等想出去,这精铁牢笼又该如何破除?咳咳……还不是空欢喜一场……”
      陈昭绾闻言却是一振,这人话中却不如先前那般万念俱灰了,尚可听出一线希冀来,这便是有可为,事便是成了一半,忙道:“便是要诸位一起想法子,方能其力断金。”
      慕容无素上前一步,探查着那精铁牢笼,沉吟着道:“这乃是玄铁而制,甚是坚硬,非寻常利器可破的……”说着,转向一边,拿起那牢笼外一把大锁查看,看了半晌,皱眉道:“便连这锁也是精铁所制,啧,这马家堡地牢可造得当真麻烦。”

      那声音嘶哑之人哼哼着道:“小娃娃……哼……我等在这处待了这许多时日,尚且……咳咳咳……尚且未能将这精铁破开……倒要看看你们有何本事了……”
      慕容无素转头对陈昭绾轻声道:“小绾身边可有神兵利器之流?”
      陈昭绾沉吟了会儿,却是想到若林源在此处,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倒真是神兵了,只是如今却是与这贼人在一处,这神兵自是没有的。他想到这,看了慕容无素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无素也无吗?慕容世家这般大,却也拿不出件好兵器吗?”

      那声音嘶哑之人此时闻言忽的道:“慕容世家?!你们哪个是慕容世家的?!”
      这话很是厉色,慕容无素不由犹豫着道:“正是在下,敢问前辈……”
      然他话未说完,那人便已长笑一声,恨恨地道:“……原来……竟是慕容世家……好得很,实在好得很啊!慕容世家……哼哼……慕容……”
      他喃喃地说着,猛地站起,双眼精光一片,厉声叫道:“小娃娃,你们这便走了吧!我便是死在此处,也绝不要慕容世家之人来救!”

      陈昭绾闻言,不由斜斜瞥了慕容无素一眼,心中冷笑,这到手的鸭子飞了便是为了这慕容家,实是一报应一报,也不知是当年做了何事,竟叫人记到如今。
      慕容无素也是一愣,皱眉道:“前辈……这……在下实是不知何时得罪了前辈的,还请前辈明言,若是真与在下家门有关,必定要还前辈个公道。”
      他此言一出,陈昭绾与那声音嘶哑之人俱是一声冷笑,两人此时竟颇有默契。

      慕容无素脸上立时有些挂不住,转头对陈昭绾道:“小绾,这事情还未有定论,你便莫要掺和进来,待在下与这位前辈说个明白了。”
      陈昭绾轻声地道:“……我却觉得,多半是你家的错……”
      慕容无素只做未听闻,对那声音嘶哑之人道:“敢问前辈,与前辈有过节的是家中哪一位?这便说个明白,在下也好定夺,这事情想来定是有了误会,才叫前辈这般记恨。”
      那人顿了半晌,哑着声道:“哪里是误会了……唉……也罢……当年之事……”说着,忽的转向慕容无素道:“……我只问一句,葬花可是还在慕容世家中?”

      他此言一出,慕容无素脸色一下惨白,一下铁青,猛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前辈不必再说了,家母已故去多年,还请前辈节哀。”
      那人闻言,浑身一震,抖着声道:“故去了……故去了?葬花……葬花她……她好好的怎会……我…我……是了…”他说着,目露狰狞地扑上精铁栏杆上,颤声道:“……是了,若不是她嫁入慕容家,怎会……又怎会……定是你那狠心的爹爹逼死她的!是慕容啸云逼死她!我要杀了慕容啸云为她报仇!”言罢,猛地摇晃着那精铁栏杆,不止不休,如同疯癫一般。

      陈昭绾在一边看着,不由微奇,这本是寻常的仇家,怎的竟牵扯了这许多了,且那“葬花”听来还是慕容无素之母,倒与这贼人甚是息息相关。
      慕容无素沉着脸,道:“还请前辈自重,家父乃是慕容家主,若是前辈这般辱骂,在下也少不得要无礼了。”那人听见慕容无素言语,一下转过来看着他,喃喃地道:“是了,你是葬花的孩子……葬花是那么喜爱孩子……她定是对你极好的……”
      慕容无素闻言,脸上一僵,轻声道:“在下方能明白事理时,家母便已故去了。”
      那人一顿,不由叹道:“唉……我却与你们小辈为难做什么,罢了,你自去了吧!”
      慕容无素却低头思忖了会儿,忽的道:“前辈今日所言,还请不要再提起了,家母……也不必多言,想来前辈定是知晓些的,此番于公于私,在下都是要救前辈出这处了。”

      他言罢,转头对陈昭绾道:“小绾身上可有兵刃?在下只得一支玉笛,当不得事的。”
      陈昭绾思量了会儿,拿出初入江湖时用的那柄匕首,正是当日用于一招“飞燕回翎”逼退林源,心中不由一酸,转而想到此时非是时候,忙将匕首递给慕容无素。
      慕容无素接过后便朝那锁孔中捣去,附耳在一边细听,这般弄了半晌,方抬头,皱眉道:“内里的也是精铁,只怕是……”他说着,两指一并,自袖中抽出一枚细长银针。
      陈昭绾立时明了,微讶地看着他道:“慕容二少爷,竟也会这三教九流的招术吗?”
      慕容无素轻笑道:“须得什么都会些,行走江湖方能如鱼得水。”

      他言罢将银针顺着锁孔推入,慢慢地附耳听着,捣弄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对陈昭绾道:“小绾将匕首再往里推一些,抵住那锁上边。”
      陈昭绾照办了,慕容无素便低头继续摆弄那锁。
      此时尚是春寒,慕容无素额上却是汗珠遍布,陈昭绾不由心下暗叫声不妙,看来这锁之事,只怕成不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慕容无素抬起头来,面如死灰,轻声道:“那中间的精铁……在下实是无法,便是能将之稍稍移位,在下也可开启这锁,只是……”

      他说到这,忽的一拳猛地砸向精铁栏杆,直砸得手上一片青紫!
      陈昭绾一惊,看着他道:“莫不是疯了精神头了?难道你砸它便有用处?!”
      慕容无素脸色铁青,看着那声音嘶哑之人,脸上神色数变,忽的大声叫道:“我救不了你!我谁都救不了,我也救不了我娘!你们……你们都会……”说着,一下蹲下,双手抱头,似是苦恼不已,狠命地拍打着精铁栏杆,却是一言不发。

      陈昭绾见状不由大惊,方才慕容无素便如换了个人般,然试想两人一路同来,他没少给慕容无素使绊子,可这翩翩公子任是何等情势均冷静如常,沉稳老练,该怎样还是怎样,毫无一丝这般慌张之色,此时竟也有这一面,实是叫人瞠目结舌。
      那声音嘶哑之人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又坐下,看着两人,目中却是淡漠坦然。
      陈昭绾看了慕容无素两眼,遂不多言,蹲下拿起他扔下之锁,翻转着查探着,只见那银针还在其中,不由伸手转动着,如先前慕容无素般附耳倾听,只是他本就不懂得这些物事,过了好一会儿,仍是未曾有丝毫突破,不由也是心下着急。
      这时陈昭绾忽的灵光一线,忙转头对慕容无素道:“无素方才可是说,须得将那锁中小精铁稍移位,便能将之打开?”慕容无素抱着头,沉闷地道:“是又如何,还不是……”
      只见陈昭绾两指一并一弹,轻轻以“绵里藏针”的劲力弹在那锁上,外面看来似是无甚变化,内里却已受他重击,他将这锁递给慕容无素,轻声道:“你再看看,可有用?”

      慕容无素并未看见他方才动作,闷着头接过那锁,又左右摆弄着,忽的脸上一片讶色,转头扬声道:“这……小绾是怎生将那精铁移位了的?!这……”
      他说着,面露喜色,一把抓过匕首和银针不再言语,摆弄着那锁,又过了会儿,他拿着锁道:“小绾能否再将之稍移位?”陈昭绾接过,又是运劲一指弹在其上,慕容无素惊异地看着他双手,不由道:“素来只闻巧手门如何了得,未成想小绾之手更是厉害,竟连这般事情都可为之,此番将这锁给生出条活路来,实是高出巧手门百倍了!”

      他接过那锁,又是摆弄一番,这时只听“哒”的一声,那锁竟是应声而开——
      这一下,两人俱是惊喜万分,相视而笑,竟连陈昭绾心中对此人敌意也减了几分,慕容无素高声道:“前辈,在下这便去为别的几位开这锁,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那人也是惊讶不已,看着面前掉落之锁,好是愣了一会儿,直至两人再次叫唤他,方摆了摆手,沉声道:“救人的还要被责怪,这世上便没天理啦!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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