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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引子 ...

  •   十五年前,谈溪镇。

      清明前后的江南,总是阴雨连绵。谈溪的水已漫过了沿河两岸最矮的石阶。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积水处处,泛着银白色的光。本就人口稀疏的小镇在这样的天气里愈发人影难寻。

      往常这样的日子,小镇的居民定然安逸地待在家里。可今天却不同,他们大多都聚集在镇东的丰泉桥畔。

      小镇不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隐约可听见恻然的哭声,融进风中,一阵阵扩散,似要将整个谈溪笼罩在这沉郁的氛围之中。

      一辆挂着外省牌照的白色金杯面包车开进镇中,车轮溅起的水声打破了之前的平静。车子一路向东,开进了谈溪镇的丰泉火化场。车上下来数个素服的男女,个个面有戾色,气势汹汹,不顾众人重重的阻拦,径直走进了最里面的火化部。

      再出现时,最中间的中年男子手中已抱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他身旁的女子则捧着骨灰主人的遗像。照片上的女子很美,虽是黑白的素照却自有脱出浮华的风情,令人看了一眼便不忍释目。

      几个镇民立刻一哄而上,和那几个外来客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沈家的对门周大嫂趁乱冲进了火化部里,拉出角落里瑟缩抹泪的少女,“玫玫!快上去把妈妈抢回来,帮爸爸把妈妈抢回来啊!”

      少女不过十来岁。这方水土里的女孩大多发育较晚骨骼清秀,此时这个少女被悲伤压迫,愈发显得瘦小孱弱。她一边哭一边努力想要挣开手,直觉地害怕那群据说和她有些血缘的闯入者,不愿跟着那妇女上前。终于那几个人还是抱走了想要的东西回到了车里。很快,面包车的后轮溅起大片的水花,一路碾水而去。

      少女这时才仿佛意识到失去了什么,迈着小腿一路追跑,终究只能看着那白色的一团越来越小,最终变成黑色的一点,消失在眼前的雨帘之中。

      ……

      两周后,一个二十八九岁的英俊男子叩开了这扇老式的雕花门。厅堂的中央,赫然是那个三日为师之人的遗像。男子一时只觉得呼吸难畅,他略低下头避开相片上似乎定格的目光,看向前来开门的女孩子。

      “玫玫,还记得我吗?”

      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少女因悲伤而瘦削苍白的脸庞到底难掩天生丽质。面对着她,男子几乎感觉到有一阵与古镇基调格格不入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忘了该思考,许久方才喊了一声:“孟平叔叔。”

      男子笑开了,不过几年前的一面之缘,她竟然还记得。他随即像老熟人一般进了屋,递给她一盒青团。“饿了吗?趁热吃吧。”

      女孩道谢接过,自己只拿了一个,剩下的都恭敬地放在了父亲的供桌上。

      那一刻,男子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

      那一天傍晚,女孩锁上了老宅的大门,背着粉紫相拼的书包,抱着父亲的遗像,由那个叫做奚孟平的男子牵着手,离开了居住了十二年的古镇。

      脚踩着积淀千百年历史的石板,女孩惭愧地感觉到自己竟对这个出生的小镇没有过多留恋。父亲常年伏案作画,母亲常年演出在外,似乎以前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今连父母都没了,离开,自无人送别。

      她要去Z市了。

      “我以后还喊你孟平叔叔,好吗?”

      “随你喜欢叫吧。”男子笑目如水。

      女孩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收养之后,她会多了一个父亲。

      “那孟平呢?”

      奚孟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女孩漆黑的瞳仁里似乎写满了认真。

      她嗫嗫道:“孟平叔叔太长了……”

      “为什么不叫叔叔呢?”奚孟平很是好奇。

      “叔叔……太多了。”

      奚孟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细雨依旧霏霏,却在笑声中少了许多闷气。

      那天以后,谈溪镇人引以为傲的书香门第终于彻底成了一所空宅,只留下了一段城里美貌的戏子和乡下清寒的画师的悲剧故事。时而在茶余饭后,人们也会谈起那个被收养后领走的女孩子,大约她的今后会幸福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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