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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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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去不甚贪杯的李维,楚苏二人已然半醉,晕乎乎、迷噔噔,面红耳赤、酣然相对。
“自你弃官而去,可想也不到,你我会再有再举杯畅饮的一日。”楚天熙一手托腮,一手使箸有一下没一下敲打酒杯。神态惬意,惯常与觥筹留恋的一个。
反观苏唯可不十分游刃,他素来不喜失礼与人前,即便上了酒席,吃也不多,几杯下肚,浅尝辄止。若不到喜乐极了,如何敞开来这一通好吃,教灌得两手撑下颚,直拱酒嗝。
“怪、嗝——怪哉,有你楚闲人的场合,如何、如何少得了他?”
知晓他所言何人,却不好提及,楚天熙话头儿一转,落在李维身上,“几日不见,好友因何浓妆艳抹,好不盛情?莫不是为迎天熙么?”
李维虽吃地少,又推却不得究竟逼了几杯,他自来不胜酒力,亦有些醉意。到底是个周到的,一早教童子备了茶水在侧,眼下正吃醒酒茶,吱溜吱溜,图个消食解酒。听楚天熙把话来试探,便放下茶杯,笑道:“如同你一般害我名誉,还有人肯与我共事?你自躲去了那处逍遥快活,剩下一个倒霉的,日日教人戳脊梁骨。”
他并不晓得楚天熙这几日的行踪,只当又晃到温柔乡寻乐去了。楚天熙不说破,一声轻笑:“哈,好友此言酸气儿恁大,许是太白楼做糖醋鲤鱼,用上了经年的老陈醋么?”
对他调侃,李维一时回不过弯儿,他是真心埋怨这一个作孽闯祸的,岂料教倒打一耙,又说得隐晦,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
苏唯是个解风情的,当下道:“口舌之勇。仔细弄假成真,彼时再看你笑话。”他嘴上如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心道人儿是妙,然则一不能助成皇图霸业,二不能传宗接代、孕育后嗣。凭楚天熙那等人物,须是瞧不入眼的。
楚天熙收了嬉笑,冷不防抢白道:“因缘自有天注定,楚某可不敢逆天施为。”三分顽笑、三分苦恼,余下四分听天由命,可作不得等闲看待了。
苏唯吃了一大惊,暗自揣测楚天熙用意。几日来他冷眼瞧着,赵可桢与李维,较之李齐,愈发霸道危险,可是个——不归我,就毁去的主儿,岂是好相与的?他与楚天熙言之交情,满打满算数月余,如何能谈得上深厚?只是年少交友,多是凭着真性情,比起同一些个结下的生死情谊,不值一提,倒别有一番割舍不下。倘若力所能及,果真不愿瞧他跳下火坑去,自寻死路。正筹措如何阻劝,只听李维打趣儿道:“也不晓得与楚公子定姻缘的是那路神仙,可得多供香火,以慰劳苦功高。”
苏唯见楚天熙面色回暖,心道必定是玩笑了,这人素来聪明透顶、思虑周详,不肯行差踏错一步的。许是酒后戏言,不可作数的。便顺李维话道:“此话怎讲?”
那个持茶杯掩口,略微朝苏唯凑了一些儿,神秘道:“这闲人桃花委实太多,须得打从出生前五月排定下去,径直排到七老八十,或还有那家老夫人慧眼识英雄,可不得闲呢。”
他自是为打趣儿说笑,一对儿眼珠儿波光潋滟,水汪汪一滩,盯得人心慌意乱,端地惹火尚不自知,同平日那个不苟言笑的相比较,差距甚大,更兼风情万千,着实教圣人也难把持。苏唯晃了两晃,跌忙移开视线,心中砰砰乱跳,好一通心慌气短。几个呼吸,才恢复了往常,一抬眼,正同楚天熙打了个照面,二人四目相觑,都瞧见彼此狼狈德行,讪笑一声,各自撇开脸去。
又过两杯,楚天熙与苏唯道:“而今后就效命此间主人了?”
苏唯含笑不语。
在座二位尽是识得颜色的,晓得这是不愿多讲的意思,便又问道:“凭苏唯之能,却不知何方神圣竟然错放?”
苏唯道:“罢了,过去之事,休再提起。”他嘴上如是说,神情却愤愤,好似一肚子牢骚无处发作。楚天熙忙又灌了两杯,旧话重提,就教说了:“唉……旧主心窄,难容苏某——”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好些日子以来种种怨气,趁酒作怪,一发而不可收拾。正至兴浓,忽板正了面孔,不屑笑道:“此处不留,自有留处。苏某不才,求个安身立命之所却是不难。”
只李维那傻书生替他惋惜抱屈,那楚天熙暗道,听你一面之词,自然是百般都对,然则凭你脾性,旁人不知,还瞒得住我?想来是个做惯了主意的,对主子也要指手画脚一番,是个有骨气的焉能容你?即便只为主家威风颜面,须也要打发了你了。
话在心中,却不好说破,只打哈哈赔笑罢了。又道:“听闻此言,莫不是已有下家了?如何?那慧眼的伯乐可开出条件来了?”
苏唯洒脱一笑,“自然!他虽不曾言明,我也不好拿乔过甚。只随意捡了个差事来,施展一番,好教他见识见识苏某的本事手段。”
“哦?是何差事?可否说来与闲人听听,权当解闷了?”
苏唯自斟一杯,仰杯而尽,笑道:“你可曾听说兵饷失窃一案?”
李维闻言,心觉怪异,不觉凝神屏气,细细作听。
楚天熙道:“可是兵部侍郎贪污军饷那一件?”言罢把了李维一眼,续道:“略有耳闻。”
苏唯道:“兵部侍郎乔东才好关押在狱,拒不招认贪污之罪,倘若此言不虚,那真正的粮饷又在何处?”楚天熙再把李维瞧去,且见那一个正自侧耳细听,于是点头称是,苏唯颇自得道:“依我之见,这世上犯下这档官司的,只有一人,飞天盗司马胜。他师从神偷司马元,来去无踪,乃是轻身功夫的大家。最喜劫富济贫,其中贪官污吏不乏其人,多是为富不仁之辈。”
楚天熙道:“如此说来,可算义盗。只是他既有绝技在身,苏唯又要如何捕获?”
苏唯闻言愣道:“捕获?捕获那个?”
楚天熙奇道:“自然是那飞天盗司马胜了!”
苏唯恍然,复又露出一副鄙夷的嘴脸来,道:“普天之下,除去他已故的师父司马元,恐再找不出第二人能擒住他的了。若是想得答案时,不妨约他出来,问上一问,亲耳听见也便是了。”
楚天熙闻言愕然,心道这苏唯概是江湖中行走地久了,竟然不将官子王法放在眼中,只教盗窃粮饷的贼子来去自由么?面上是一副受教神采,再不多问。
那书生不肯就此罢休,便问道:“既然是贼,抓到抓不到尽是不可放任自流的。若依苏先生所言时,听他亲口应承了,却又不肯交出粮饷来,更待如何?”
苏唯噤语不言,面色不似原先漂亮。
楚天熙见状,笑道:“想必苏唯心中早有一二,好友不必担忧。是了,既是这般,不若来作个赌可好?听苏唯言语,胸有成竹,三月之内,定捉此贼,何如?”话毕斟满一杯,举在半空,不容他不答应。
苏唯又自斟满杯,亦举至半空,道:“何须三月,一月为限,捉不到时,苏唯甘愿作一月的奴才婢子,鞍前马后,任凭调遣!倘若侥幸捉到,又待如何?”
楚天熙笑道:“区区不才,也供苏探花驱使一月。”
“好!”
二人酒杯碰撞,洒出几滴酒酿,各自仰头而尽,使空杯翻倒过去,示意再无剩余,代表赌约成立。又请李维作证,才安坐下来。
一个有心探虚实,一个有意露手段,这一出赌,筹码甚小,代价却高,其中多少清醒多少醉,几许冲动几许刻意,尽在不言之中。
放下这一头三人如何大醉而归不提,时月兔东升,高悬半空,深巷犬吠、睡梦中人索索细语,端地是个万籁俱寂的时刻。
忽的一声夜猫子惨叫,原是正悠闲散步之时,教个黑影唬了一跳,惊得自房顶上摔掉下来,且喜是个不畏高的身段,平安着地后,再抬眼瞧时,那里还有甚黑影?
那惊了猫的确是个惯于夜行的,放在平日,莫说惊动活物,丁点声响也不肯发出。只是近几日心乱如麻,走神间同那猫子擦身而过,急忙忙收敛心神,专心行路。
直至目的地,再无差错。伏在一颗树上,暗自点数侍卫个数以及藏身之所,不多不少,一十八个,尽布在院外,院子里面一个也不曾有。
黑衣人舌尖一顶上牙膛,气运丹田,暗自较劲儿,使出绝技来,足下生风,轻而易举躲闪过侍卫眼线,轻飘飘落在当院。仔细辨认方向,正要行动,忽听脑后破空风声响起,动静极是不善。要想回身,恐是来之不及,急中生智,身形一矮,平贴地面斜射出去,好个利落的伸手!他此时已将心提在嗓子眼儿,就等来人高喊有贼,就好趁乱而去,却总也不闻。定睛细瞧处,竟然也是个夜行衣打扮的,莫非是同行?正要搭话,只听对方先行开口,话儿却不是冲他来的:“老东西,躲个劳什子,出来出来,爷爷陪你走两回合。”
黑衣人惊道,难不成暗中还有埋伏?因何自己方才不曾发觉?再顾不得旁的,伸手掏出怀中匕首,护在胸前,心道情形可不对劲儿,须寻个机会快走。
正这时,从暗处施施然走出个老者来,不声不响,如同鬼魅。光是看他这一手,黑衣人心道,老者的轻功,怕不在自己之下。更加胆寒,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再不顾今夜来意,只计算逃生后路。
却听方才偷袭自己的黑衣人道:“老乌龟,爷爷教你个乖,老老实实交出我哥来,他要是平安无恙,爷爷留得你一条全尸,果真少了一根头发,也叫你们四肢尽断、皮肉分离!”
这一回讲的是,楚闲人巧赚苏探花,活阎王催命讨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