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的我又被偷啦》西西贝母

7、幼年期（七）

　　河水由高往低，从森林的深处不停歇地往山脚下流淌着。由于森林地形的落差不高，河流中偶尔能看到鱼苗游过的影子。

　　现在小木屋后方有了水池，小人想养鱼的念头越发的大了。

　　这里的鱼苗游动的速度很慢，暮暮之前来到河边洗澡时很容易就能将它们捉住，所以她有把握带一两条回去。

　　她将极为爱惜地裙角折起，防止碰到地上的泥土，然后蹲守在河边，蓝宝石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水流。
　　或许是隐藏的天性使然，暮暮在此刻展现了惊人的专注力。

　　清澈的河水从眼前淌过，暮暮没有将视线移开，就这样静等了十几分钟。
　　忽然，一条灰色的小鱼甩动尾巴顺着河流游了下来，它的身影在透明的水中清晰可见，暮暮略微向前探身，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弹了弹。

　　待鱼苗慢悠悠地游到了她身前时，小人快准狠地伸手抓去。

　　——感受着手心传来挣动的触感，暮暮嘴角上扬，在结实的土地上蹦跶了两下。

　　“一一，”她呼唤着世界意识，“我又抓到鱼啦。”
　　以往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时，神秘的声音是唯一与她交谈的对象。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它出声的次数变少了，近几天很少与暮暮对话。

　　暮暮高兴之余觉得奇怪，但小人脑容量不足以支撑她陷入很深的思考，她将鱼苗放入叶子折成的容器里，盛了些清水准备带回去。

　　她高兴地瞧着小鱼的尾巴，灰中带着一些水红色，在透明的水里像一朵在枯萎边缘的萎靡花朵，好看极了。

　　暮暮喜欢的不得了，她原本是想抓到水池中养大后吃掉，但这条鱼游动的身姿优美，她一时舍不得将它当成储备粮。

　　小鱼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在叶子里不安地游来游去，将为数不多的水扬出来不少。

　　暮暮忙遮住叶子边缘防止它跳到土地上。
　　她跟这条小灰鱼聊天：“我不会吃你的，放心好啦......别动，再动摔在地上被晒干了怎么办？”

　　“还是说只有你一个，你觉得孤单吗？”
　　暮暮为难道：“那我待会儿再回来一趟，将你家人也抓来好了。”

　　她语出惊人，也不知鱼听懂了没有。后者不依不饶，甩动着尾巴扬了暮暮一脸水。

　　小人短促地‘啊’了一声，指责：“你这条坏鱼！”

　　她揉着被溅了水花的眼睛，错过了叶子中灰色小鱼不安的动静。

　　直到头顶上投下来一片阴影，暮暮怔怔地回头，这一看彻底傻了眼。

　　一只巨型长毛野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它光块头就有两三个暮暮这么大，给了她一种只要对方一张嘴、就能把她整个人吞下去的错觉。

　　野兽猩红的眸子锁定了猎物，伸出庞大的爪子想要将小人推倒在地——这是大部分野兽认为猎物没有逃脱能力时特有的戏耍动作，眼看它的爪子即将触碰到自己，暮暮哇地叫了出来。

　　她迈开腿头也不回地跑着，本来就不大的胆子被这么一吓更小了。
　　心脏因为剧烈的跑动而飞快跳动着，暮暮耳边甚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可两者身量悬殊，跑了很远的暮暮被野兽三两步就追上了。

　　小人被轻轻松松地扑倒在地，摔倒时两只手紧紧罩住叶子，为灰色的小鱼保留了最后一点清水。

　　她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吭哧吭哧地哭着：“呜呜呜。”

　　“对不起小鱼，呜...我不该抓你...你本来在河里游得好好的。”暮暮像被猫截堵的幼鼠一样，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摁在地上，最后只能一动不动地抱头痛哭。

　　更令她愤愤的是身后的野兽竟然咬住了她的裙子！

　　浅绿色的裙摆不堪重负，在暮暮呆滞的目光中裂了一道口子。

　　不！
　　她刚换上的新衣服转瞬即逝，只有短短半天的体验期，暮暮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剩余完好的布料，试图避开野兽的獠牙。

　　暮暮鼓足勇气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长毛的野兽是只长着獠牙的变异兔子，它两只耳朵垂在两侧，尖锐的指甲隐藏在毛发里，暗含着威胁。

　　她一张小脸被泪痕染花，啪嗒啪嗒掉在叶子里，里面那条灰色的鱼不知是否也被吓到，没再像之前一样乱动，只轻轻地摆着尾巴。

　　-

　　沈微渡目光还没有看到小人，就先一步听到了她响亮的哭声，不同于之前隐忍的呜咽，这一次小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害怕的情绪。

　　但等他切换到河边的视角时，却只发现满地的水渍和一个小小的粉色发卡。

　　沈微渡还记得小人打理好头发后带上发卡兴高采烈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主动丢弃在这里。他顺着水渍的痕迹看去，忽然与一双铅色的眼睛对视上了。

　　后者下半身沉在水里，只敢扒着岸边的土地悄悄探出头，露出一双眼睛来观察。

　　——是一条幼年期男性人鱼。

　　沈微渡不但在不少帖子看到过同样特征的角色，还知道在这款养成类游戏中、人鱼一族被领养的次数一直高居不下。

　　作为在‘最受欢迎榜’上连续霸榜三年热门种族，人鱼拥有罕见的水中生存能力，故而他们的初始地图一般在深海地区。

　　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金发小人失去了踪迹，沈微渡不欲探知过多。

　　提示音只道了一声‘元宝似乎遇到了危险’之后便不再言语，沈微渡忽略掉心中隐秘浮起的焦躁感，目光沉寂。

　　他意图离开，而灰发的人鱼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人鱼像是对‘玩家就在这里’这一事件知晓得十分清晰，指着河流上游的方向磕磕绊绊道：“她被带去了那边！”

　　沈微渡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赶去。

　　河边顿时又只剩下了人鱼。
　　灰发的小男孩扒着土块不让自己被水冲走——他虽然本来就是想往下游去的，被一个金发卷毛的丫头飞快捉住才失败了而已。

　　但她在最后时刻将他扔到了水里。

　　“呜。”埃尔想到方才的场景，眼中控制不住浮现出两泡泪花。

　　大约爱哭是所有幼崽的天性，高兴了哭不高兴了也哭，游戏中的小人们也不例外。

　　金发卷毛被怪兔子带去了上游，凭他现在的力气没办法逆流而上。

　　埃尔嫌弃自己丢脸似的偷偷擦了擦泪：

　　“......早知道就不离家出走了。”

　　-

　　暮暮正被兔子拖着衣服赶路。

　　变异兔子能够站立行走，此刻一只爪子抓着暮暮的衣领，导致小人上半身悬空，新鞋子在地上摩擦着，不停发出了滑动的声音。

　　暮暮气得直发抖，她的新鞋她自己都没焐热呢，可恶的兔子！

　　她被兔子拖了许久，直到周围的景色变得陌生起来，进入了森林的深处。
　　暮暮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进入这么深入的地方，因为一一教会她第一个知识就是【深处危险，不能前往】

　　难道是要把她带到巢穴吗？
　　暮暮很快想明白了兔子现在不吃她的理由——跟她想将小鱼苗带回蓄水池养大再吃一样，兔子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暮暮不想去，但她更怕暴怒的兔子选择立刻吃了自己。

　　她挣扎的动作小了很多，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甚至嘴巴都微微颤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见的。

　　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多亏她一路留下了鞋子滑动的压痕，沈微渡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这里。他将小人的模样尽收眼底，虽然样子惨了些，但却没看到有明显伤痕，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金发小家伙显然没有人鱼能立刻发现他的能力，此刻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上灰暗到仿佛下一刻就离开人世了。

　　见到她的这一刻，沈微渡心底的急切神奇地褪去，竟不合时宜地感到些许复杂。
　　还知道哭，看来还很有精力。

　　沈微渡打开系统商城，切换到功能性道具栏，充分发挥金钱的能力买了一堆保护性道具。

　　这边的暮暮余光瞧到了一堆缩小版的长毛兔，约莫有四五只的样子。它们无一例外全长着獠牙，一看就不是正经的草食动物。

　　暮暮心脏又提了起来，她该不会是大兔子给小兔子准备的食物吧。

　　那就跟她想养鱼苗完全不一样，连个让她长大的机会都没有啊？？

　　“放开我！”暮暮使出了吃奶的劲再次挣扎起来，她拍打着野兽灰白的毛发，却只发出了打在柔软物体上才会有的沉闷的声响，对巨大的野兽造不成半点伤害。

　　突然，兔子怪叫一声将暮暮甩开，仿佛她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

　　保护性道具起到了作用，在落到地面上的前一刻，一道轻柔的力量将她稳稳接住，暮暮半晌才回过神来。

　　——【元宝】
　　空中浮现出暮暮为数不多认识的字，表示出他就在附近的意思。

　　暮暮看了看文字，又看了看跑远了的兔子，费力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小人头顶上冒出文字泡：‘我想回家。’

　　沈微渡将她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回去，慢慢走着】

　　怕她不明白，他指尖抵了抵小人的后背，领着她一点点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