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的炮灰灵兽》商宫

43、魔性之貌

　　阳光很温暖，但是照在身上却并没有任何暖意。

　　白烁并不认为是自己娘亲突然出关了，他小心翼翼躲到草丛里，只露着耳朵在外面。

　　“这是聚集着大量仙气的灵汁，再加上我们的术法以及那位大人的道具，暂时压制他的魔性之貌还是可以做到，而且能让他暂时陷入昏睡。”长老攥紧拳，从沉默不语的白九手中接过已经空了的碗。

　　白烁盯着那个碗，碗上带着一个菱形豁口，那应该是他不小心打落下来后摔出来的痕迹。

　　他记得这些，那一阵子他娘亲确实会在他身上涂抹一些东西。每当他问起，娘亲却告诉他那是强身健体的药。

　　他从来没有起过疑心。

　　所以这是过去的回忆？但他明明还没来得及去青丘大阵那里看看。

　　白烁想过了，第三块记忆的埋藏地极有可能是他落入青丘时的那个护罩。

　　就在白烁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道干净亲和的声音凭空插了进来，带着白烁特有的熟悉感，“什么时候动手？”

　　长老回答道：“今夜子时。”

　　白烁看到长老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光团，光团上渐渐长出两只眼睛一张嘴，还人性化的做出了表情。

　　“动作一定要快！这可是关乎你们世界的大事，绝不能心软！”
　　“子时太晚了！要我看就现在吧！不然那魔头可能会察觉出端倪！”

　　白烁睁大双眸，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讶。就算再离奇，但这确实是系统的声音。

　　长老与白九对视一眼，长老笑道：“既如此，那就现在动手。”

　　就在长老话音刚落，无数狐狸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他们掠过白烁的头顶，四爪在空中做出跑动的姿势。白烁见他们对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也无所顾忌地跳了出来，他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里面有他的二婶，姑姑，舅舅……都是青丘有头有脸的狐狸。

　　“现在动手吗？！”

　　“对，我们一起动手杀了他！”

　　“对对！绝不能纵容那个祸患出去！”

　　“听说他的魔性暂时被封住了？！快动手！”

　　白烁说不准是个什么心情，他在原地走来走去，看着他们冲进了山洞，看着山洞里响起奔跑的声音，看着娘亲跑在最前面。

　　那光团漂浮在空中，没有跟着众狐狸，而是独自飘荡。

　　娘亲变得巨大，看起来有一座小山丘那么高大，她叼住昏睡过去的小狐狸，将他丢到光团下方。

　　“快动手！”光团的声音极其兴奋，就连本来平和的声音都发着颤，“杀了他，你们的世界就安全了。”

　　本来叫嚣的狐族不知为何动作小了些，他们在光团的煽动下嚎叫着，但最终还是白九走到白烁面前，露出尖利的犬齿。

　　“快咬死他！”

　　在这句话话音刚落，站在光团下方的白九九条尾巴冲天而起，直冲白烁而去。

　　所有狐族都屏住呼吸，他们下意识低伏身体，九尾妖狐的威压让他们难以站立，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臣服。

　　一声巨响，顿时烟尘四起。

　　“死了吗？！”光团兴奋的向下落了落，还未看清，带着无穷杀气的九条尾巴却在白烁身旁转了个弯，直接从光团中间穿透而去。

　　“？！”

　　光团惊叫一声，身形一晃就要逃走，但白九却迎头赶上，古怪的黑色物质从白九嘴中喷射而出将光团打在地上，随即又像是蜘蛛网一般将光团粘在地上。

　　光团的声音尖锐起来，原本平和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你疯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指的是要我杀死我的孩子？”白九嗓音冰冷，带出肃杀之气，她的速度快如闪电，说话功夫，便祭出一个圆丹。

　　那是白九的妖丹，周围的狐族顿时面露惊骇。

　　“白九大人，您这是要？！”

　　白九没理会说话的狐族，她微微合眼又立即睁开，最后一口将妖丹咬得粉碎。

　　周围的狐族都瞪大双眸，他们哆嗦着，没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妖丹里蕴含着妖怪最为精髓的修为以及生命力，粉碎妖丹，那可是要修为尽散，甚至身死道消的啊！

　　长老想要阻止，但很快被妖丹上溢出的妖力撞飞出去。

　　光团却仍然难以置信，“你要为了那个魔头杀了我？！明明已经遮掩了他的容貌，怎会如此？！”

　　“那又如何？”

　　巨大的妖力散了出去，白九一爪踩在被限制的光团身上，神情冰冷，“他是个好孩子，就算是天生的魔头又如何？”

　　光团一直在试图挣扎，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竟然比太阳还要刺眼。

　　“身为在大洲极有善名的狐妖，你却被蛊惑至此，助纣为虐，没救了！”

　　白九喷出一口血来，她盯着爪下抖动地光团，冷冷宣告：“你逃不掉的。”

　　妖丹的妖力彻底溢出，狐族们惊叫起来，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白烁，但现在却要极可能要目睹青丘之主的寂灭。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光团声音嘶哑，上面的五官转向呆滞的狐族，上面染着怒气与恐惧。

　　“你们快上啊！！”

　　但没有一只狐狸对这句话做出明显的反应，他们只是焦躁不安地转了几圈，又直挺挺僵在原地。

　　“你以为你能困住我？只要我……怎么会？！”

　　光团上的什么东西被撕扯下来，那是光团的眼睛，与之相对的，九尾又吐出一口血来。

　　“别挣扎了，我封锁了青丘，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休要离开！”

　　“怎么会？！”光团惊叫起来，在爪子下左突右突，却被扯下另一只眼睛。

　　光团的惨叫几乎响彻寰宇，白烁看着自己娘亲一下又一下，在不知多久之后，光团终于消散了。

　　奇怪的是，光团消散并没有化作光点，而是变成黑色的灰烬落到地面。

　　见光团只剩下灰烬，才终于有狐重新问道：“为何如此？”

　　九尾的狐妖这次终于给与了答案，她眨眨眼，爪子处还带着未散尽的灰，“我不是说了吗？他会是好孩子。”

　　“只是如此？”

　　“不然呢？”

　　“那个东西死了吗？”

　　白九轻笑一声，她来不及梳理自己的毛发，而是控制着自己的妖丹飞了起来。

　　有狐族惊声道：“你要以妖丹为媒介封印这光团？！”

　　“不止。”

　　九条尾巴尽数脱落，和妖丹一起飞了起来，最后压制在灰烬之上。

　　“我必须要铲草除根。”白色的身影像是寒日落下的雪花，从天而降，又消失不见。

　　白九的身体砸在地上，又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消散了。

　　白烁大脑一片空白，他呼吸急促起来，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猛然冲了几步，又想起这是幻境，是不可改变的过去。

　　最终他踉跄了几步，直接摔在地上，竟半晌没有起身。

　　“别伤心。”

　　柔和的声音在白烁耳边响起，眼前的一切尽数定格，但没有破碎。本来身体粉碎的白九重新聚合，最后竟恢复如初，并一步步向白烁走来。

　　狐族消失了，四周一片白茫，只有白烁和白九站在其中。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啊？”白九的声音轻松，但是却用尾巴蹭了蹭白烁的泪珠，就算那泪珠穿透她的尾巴落到了虚空之中。

　　“我就知道娘亲肯定没死。”白烁自己擦了擦眼泪，刻意避开了白九身体的问题。

　　顿了一顿，白九在白烁面前坐好，伸出前爪似乎要帮白烁打理一下因为哭泣而黏在一起的毛，但下一刻，前爪从白烁身上穿过。

　　白烁猛打了个寒颤，却固执地没有开口。

　　微微叹了一口气，白九还是道：“啾啾，娘亲十几年前就死了。”

　　“现在你看到只是我的当年在记忆碎片里留下的一小块灵魂碎片，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消散了。”

　　白烁后腿使力起身，想要将前爪搭在自己娘亲身上，一下也扑了空，他趴在地上，眼泪又流了出来，“那你的灵魂在哪里？”

　　白九眼神闪了闪，带着母亲才有的慈爱，“许是投胎去了，说不定某天啾啾还能看到小时候的娘亲。”

　　“真的吗？”

　　“真的，而且娘亲现在可能就在大梁国国都，娘亲一直很喜欢那里的糖葫芦。”

　　白烁赶忙跟着道：“我也喜欢！”

　　白九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子，神色一下严肃了不少，让还想打探消息的白烁不由自主停了嘴，“现在啾啾可以听听娘亲的话吗？”

　　白烁忙点点头，“随时可以！”

　　白烁周围像是冬天的雪原，一眼望不到尽头，脚下都是白茫茫的大地。白烁仔细听着，几乎不开口，只是必要时才插嘴一句。

　　所谓的天外邪魔就是那个光团。光团在某一天来到青丘，自称系统，说来自天地之外，为了拯救此方天地而来。

　　最初时候，没有狐族相信光团，甚至一度要将其驱逐。但光团却靠着准确的预言让部分狐族开始亲近它，等又过了一些时间，那光团爆出了一件震惊狐族的大事。

　　那就是白烁其实是魔族，而且是天生魔心，由极渊生养的魔族。

　　白烁插嘴问：“大家就这么相信了它？”

　　白九盯着他的脸微微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有没有点破，毕竟啾啾可是天地间最好看的生灵。”

　　白烁一下没反应过来，但听到娘亲夸自己，还是傻傻笑了笑。

　　“这就是魔性之貌。”

　　白烁抖抖耳朵，下意识问道：“什么？”

　　“欲望这一概念的集合，被称为魔性之貌。只要天地生灵有欲望，那么魔性之貌便永远存在，啾啾肯定已经猜到些。”

　　白烁确实猜到一些，那光团要专门掩盖住他的脸，大概是他脸会对其他人造成某种影响，但他一直没来得及细想。

　　“所以天外邪魔失败了，只要这天地生灵拥有对美丽与爱的欲望，那么魔性之貌便无法被彻底封印……但好在起到了一些效果，将你的魔性之貌遮掩大半。”

　　白九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想要舔一舔白烁又炸起的毛，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舔不到了。

　　小狐狸眼睛滚圆，眼角的那一抹艳红带出的媚色硬生生被他呆滞的表情冲淡了一些，倒是看起来颇有些可爱。

　　“所以为了除掉你，他们来找了我。”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天外邪魔拉拢白九，在经历了挣扎之后，白九终于松了口，但却提议由自己来动手。

　　光团因为白烁魔性之貌的原故便同意了这个提议。毕竟白九和白烁呆的时间最久，却从没表现出过度偏袒白烁的举动，甚至还会对白烁的错误行为进行批评纠正，让其他狐狸来说不定会受到白烁蛊惑，从而导致计划失败。

　　光团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力量，所以最后便敲定由白九动手。

　　白烁抿抿嘴，在第一段记忆碎片中，白烁清楚感觉到了杀意。

　　趁着白九停顿的功夫，白烁终于问道：“娘亲，当时是要杀我吗？”

　　“怎么会！”白九答得飞快，严肃的眼眸不可遏制地露出忧伤，“不那么做的话，那邪魔就要察觉到端倪了。”

　　她似有些不安地动动尾巴，身形比之前要透明一些，见白烁没开口，连表情都显出不安，“是不是被娘亲吓到了？”

　　白九赶忙道：“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如果他娘亲真的要他命的话，他其实可以给。

　　“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事情白烁知道的七七八八，只不过白九添了一些细节。

　　那些记忆碎片，确实是白九专程埋下的。她扯下一部分灵魂放入其中，但又担心灵魂放在一个地方会被大能感知，便再次一分为三。若是白烁能够发现，那么便可知道真相，不能发现，也可以在青丘做一个快乐的小狐狸。

　　讲到这里，白九便没再继续，她瞧了瞧自己越发透明的身体，又见白烁也盯着她看，泪眼汪汪的，微微叹了口气。当时她用妖丹重伤了长老，其实有意为之，不仅他，当时在场的狐狸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的影响。

　　有了白烁这个孩子后，她看了不少魔修典籍，那些魔门功法，她多少知道些。只要对外说出白烁的身世，或者对白烁起了杀心，那么就会被反噬，虽不会死，但身体却会受到损伤。

　　那妖丹确实是她跟邪魔搏命准备的，但也是为青丘那些狐族准备的，甚至最后她也没有将青丘移出山内，就是为了不让那些狐族出去散播消息。

　　她无意伤害同族，但白烁终有一天要回到青丘，她必须为白烁的回归铲除一切隐患。

　　“娘亲，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之前脑海中总有一个自称——”

　　白烁比划起来，手忙脚乱，但白九却猛然冷声道：“自称系统？！”

　　见白烁可怜地看着她，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焦躁不安地咧开嘴，就连尖锐的犬齿都露出嘴外。

　　就算白烁没有说出口，但却是是系统无疑。

　　“那个天外邪魔，曾经也自称过一次系统，但之后却矢口否认！”

　　【你果然就是那个天外邪魔啊。】

　　白烁直接在脑海中质问，之前还带着温度的声音此时已经冰冷如霜。

　　系统只是一声冷笑，却也没有否认。

　　“如此如此！”白九的身影已经透明到某个点，白烁周边的土地开始破碎，就连白九的脚都开始消失，“看起来我失败了，但是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试试杀死那邪魔！”

　　白九的嘴动了动，白烁听到她附在自己耳边，没有热气，但声音无比清晰。

　　然后白九又抬起头，“无论如何，一定变得强大，你是自极渊而来的魔族，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那里。那邪魔似并不想让你成长，那么我们就快快长大。”

　　“但去那是修行魔修的功法吗？”

　　“只要你是你，修行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而且……要不是那邪魔的事情，娘亲本打算等你成年时亲自带你去的……”

　　下一刻白九的身影化作点点星芒消失了，白烁扑过去，从星芒中间穿梭而过。

　　“娘亲！！”

　　“……啾啾。”

　　白烁眼前一花，白茫茫不见了，白烁像脚踩棉花，头重脚轻，竟扑在地上，眼泪都摔了出去。

　　“啾啾？”

　　“娘亲？”

　　“不是。”

　　赤狐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一过来，就看到白烁晕倒在山洞前。

　　见眼前是赤狐，白烁便拉下脸。他盯着地面，黑黄相间的泥土发出淡淡的腥气。

　　“是知道了？”

　　另一道浑厚的男声传了过来，白烁余光瞥了一眼，转身便钻回山洞内，留下赤狐和长老面面相觑。

　　“哎呀！我都说了你们两个不要天□□这边跑，给人家啾啾留一点空间！”

　　“还有，那只和啾啾一起落下来的狗等啾啾平复一下再告诉啾啾吧。”

　　红白相间的狐狸朝着长老和赤狐一狐一掌，她站起身，拎起长老和赤狐的后颈皮，转身跃入草丛。

　　白烁确实很伤心。他走的时候，满心想的是回来光宗耀祖，成为娘亲的骄傲。但当他满身狼狈又暗含期待地回到青丘时，却面对的是这种结果。

　　古怪的青丘，布满灰尘的洞府，以及幻境里怎么也摸不到的尾巴。

　　之前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娘亲可能是故意避开他，可能是对他失望，可能有别的事情无法脱身，但从没想过娘亲早就离他而去。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他。

　　【现在你明白了吧。】系统见白烁精神不稳，见缝插针，【如果不是你，你娘亲就不会死，我只是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而已，而你呢？！】

　　见白烁不答，系统乘胜追击，【需要我帮你回忆吗？你——】

　　但这次系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白烁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一字一句道：【闭嘴，我要赎罪，但我定要让你死在我之前！】

　　这话说的凶狠，系统一个激灵。它从没听白烁这么跟它说过话，之前就算白烁发现系统在骗他，也只是语气冷了些。

　　但现在它却清楚感觉到了白烁的杀意以及恨意，密密麻麻仿佛大网一样的恨意和杀意。

　　系统竟然一下噤了声，半晌，才又道：【你做不到的，你娘亲根本不知道我的本事。路出寒可对你是恨之入骨，你终将死在他手中！】

　　这话说得飞快，系统像是逃命一般，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没了动静。

　　他不需要赎罪，白烁闷闷想。

　　娘亲曾经告诉他，出生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不是一种错误。

　　他喘了几口，忍不住抱紧自己的尾巴，半晌后又狠狠咬下，血腥味弥漫开，伴随着低低的可怜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