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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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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王国的北部,作为曾经的蛮族所统率的地域的邻居,无冬城就座落在南北的分界线上。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很多来往于南北方的流动商贩,或是游荡于费雷泽各个角落的赏金猎人,都热衷于在路过这里时停留几天歇一歇脚,而天南海北的过路人们聚在一起最好的交谈方式就是举杯共饮,因此无冬城里的大街小巷遍地都开满了酒馆,于是它又被众人赋予了一个别称——酒乡。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和无冬城酒馆一样声名在外的,就是它在季候方面的名不副实。
平民区的街角,一间狭小的酒馆半掩着门,厚重的积雪堆在酒馆的招牌上,将上面烙印的大字遮了个严严实实,唯独右下角露出了一把青色的剑的纹样,那是无冬城的标志。
光线昏暗的室内,酒瓶琳琅的酒架上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猎隼,它目光锐利地凝视门口的方向,似乎审判着走入酒馆的每一位客人,而若不是长久以来不见它有任何动作,那恐怕不会有任何人认为它只是标本而已了。
沉鱼的油脂制成的短灯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只是这光太过微不足道了一些,也就未能避免黑暗笼罩过酒馆的大半角落。
“这该死的雪再不停一停,我就快要连点灯的鱼油都没了。”因为身材矮小而站在高凳上的酒馆老板边小心地用轻柔的绒羽掸子清理着酒柜上的薄尘边满面怨气地嘟囔着骂道。
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抱怨,酒馆里唯一的客人握着手里那杯血伯爵,轻轻抿了一口,才说:“奎里,为什么你不回梅洛城去非要留在这里?你不是说你的先祖曾经和王一起饮酒游戏过吗,以这样的交情,去觐见王求个官职或者求些钱财,还至于为了一盏沉鱼灯在这发愁吗?”
客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揶揄意味,而叫做奎里的男人却毫不在乎地继续专心梳理着猎隼的翎羽,嘴里嗬地一哂:“还梅洛城呢,没听那边过来的商人说吗,前些日子有异族人打过去了,不知道是北方的恶魔还是什么其他人,就沉鱼灯闪烁一息的时间,他们就把王殿给炸平了。”
“有这种事吗?”终日沉浸于半醉半醒的昏沉状态的男人惊讶起来,他停住举杯的动作,暗红色的澄澈液体略微倾洒了出来也顾不上,“王应当没事吧?”
“呸!”奎里终于把目光从面前那只威风犹存的猎隼上移了开来,瞪了酒桌前的人一眼:“王是被天使佑护的人,怎么可能会出事,王若是出事,费雷泽还会存在光明吗?”
得到这样的回答,客人面上的神色安心了一些,举着酒杯的手也稍稍收了回来,“可是王殿都被炸毁了,这样挑衅王的威严的人,势必会得到骑士团的反扑,那就意味着……”
“战争就要开始了。”奎里的语气略微的凝重,随后又带着懊恼意味地自语,“为了安全起见我都将吉尔勒搬到边境的无冬城来了,希望战争不会波及到这里。”
客人瞥了他一眼,继续眯着眼睛看酒杯里迷离的液体反射昏暗的灯光所散发的光泽,语调有些惫懒:“小时候我们扮演骑士游戏,你总爱抢着当影骑士,好像这样就能陪伴在王的左右为她冲锋陷阵了。”
他饮下一口酒,顿了顿,“现在可好,你只记得保护你自己和你的吉尔勒,为此不惜远离梅洛城千万里。而你的吉尔勒连沉鱼的油灯都用不起,快要陷入永冬的黑暗中了。”
缓慢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了一丝不清不楚的嘲笑与失望的怒意。
酒馆的主人恍若未闻,仍旧背对着他,沉静许久,才轻轻说:“你已经醉了,克鲁兹。”
客人无声地笑了笑,笑脸上有些隐约的自嘲和无奈,他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随即摇晃着身子用一只手推门离开了酒馆。
开门的瞬间,天光从门缝透过,打在他的身上,一阵寒风强硬地随着缝隙闯入屋内,却只吹动了他空荡的左边衣袖。
门便再次合上。
克鲁兹,这本是一个扬名于整个南方王国的姓氏,以剑术而著名的银月骑士的全名便是艾伦·克鲁兹。
奎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酒架上的猎隼,“伙计,时间总是过去得太快,事情也不会像女王的容颜一般永不改变,而我……只能坚守着……”
话音未完,一束光亮从门□□入,酒馆的门随着一声沉重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两道高挑的身影便出现在酒馆外。
“居然有客人……”奎里有些讶异,随即摆出了一副欢快的样子跳下高凳走了过去,“远方到来的两位客人,欢迎来到吉尔勒,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披着裘皮大袄并戴着兜帽的人因为逆着光而看不清面容,只有清泠的嗓音中蕴含的柔和让人得知这是一名女性。
“吉尔勒……”她重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些微的喟叹情绪于转瞬间消散。
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个身影则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两人没有回应奎里的话语,自顾地走进了酒馆。
沉鱼的油灯发出了“哔啵”的一声,随后连光都似乎更亮了一些。
为首的女性一眼看到了酒架上的猎隼,她碧蓝的双眼与猎隼锐利的目光对个正着,昏黄的光与冰冷的蓝色双眸碰撞在猎隼双目的倒影中,这只长久未再活动的隼就好像复生了一般,它的眼中绽出莹莹的光彩。让人仿佛可以再听见那一声威严慑人的啼鸣。
——可其实什么也没有。
猎隼没有复生,酒馆中仍旧是静谧的,只有灯光略微地晃动。
女人将兜帽揭下,黑色的长发流散而下。
她走上前,一只手抚在了它的颈羽间,动作轻柔如见旧友。
“好久不见,梅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