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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要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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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见她这般,止了方才端出来的主母威仪,转脸谄笑地上前将她搀起道
“王妃真是折煞我了,该是我给娘娘见礼才是。”
话毕,又牵了身后少女来,拉扯她道
“知苑,快见过姐姐。”
知苑乍然地,被亲母这般推搡,身子骤地往前一倾,踉跄了下,几欲摔倒,羞惭得抬不起头,声若蚊蚁道
“知苑见过阿姐。”
她与嫡姐自小分住两苑,井水不犯河水,少有交情。过去在这广平侯府,面上众人皆娇宠知绾,私底下却奉她为尊。
压了半辈子的姐姐,如今越了自己去,难免酸涩难捱。
王氏却是世故,反倒全然不提旧事,用眼尾扫了知绾身后,攀起亲昵来,假意道
“如何是绾绾一人,殿下呢?”
又拉她手拍着继续道“既是归宁,要夫妻二人才合乎规矩,这般急色匆匆地,侯爷也不在府里,倒叫我们失了礼数。”
“殿下他政务繁忙,不得上门拜谒母亲,是我们做晚辈的不是、还望母亲莫怪。”
王氏虽年过四十,却始终保养得当,体态丰腴,说话间慈眉善目,倒有几分慈母姿态。
“绾绾话说的重了,殿下贤身贵体,又承辅国之重,母亲不过一介民妇,岂敢责怪?”
她虽为侯府主母,却并无诰命品极,不过占着娘家旧势,故阖府上下无不惧怕她威严。
“母亲系出名门,对绾绾又有养育之恩,多年来,照料侯府上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虽为王侯,亦是绾绾的王夫,自然也是母亲的贤婿,哪有僭越之礼。”
大郢崇孝道,她虽是继母,于外人看,难免有些养育之情,故娇花不敢持势无礼。
“是是,半年未见,绾绾这是长大了,识礼了。无论外人怎么说,咱们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与苑苑,更是如假包换的嫡亲姊妹。如今你得嫁高门,母亲和你爹爹,无不替你安心,你哥哥也早成家立室,
阖府上下,只剩苑苑尚待字闺中,时常孤寂一人,若你得闲,常回府看看,姐妹俩叙叙旧。
若是不得闲,也无碍,让她去你那多走动走动,闲话家常的,也做个伴,未来也好有个帮衬。”
广平侯府如今名声败坏,知苑虽已到了适婚年纪,却实难谒攀到高门大户,名声在外的,无不弃嫌广平侯父子败名。
上门求娶的无不是那些看不上的低门小户,知苑得她从小亲教,若当真低嫁了,岂不是一辈子要屈之其下。
她不乐意,知苑更万万不服。
知绾终究稚嫩,堵在心里的话还未说,反倒被后母先声夺人的将了一军,开始拉着她,掰扯知苑婚事,又将过去姐妹情份细数。
“母亲扪心自问,自入侯府来,对你们兄妹,视如己出,未曾有过半句苛骂,吃穿用度,一律是侯爷做主,亦没有短缺一说。
也就是那回你闯了大祸、恼得我啊,一时昏头,将你训骂。后来岂知阴差阳错,又撮合了你与殿下的缘分,如今咱们家那训堂,那块地还空着,未曾新建。方圆数十里亦是人人艳羡,说咱们广平侯府出来的闺女,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王氏一手拉了知绾,一手拽过自家闺女,喋喋难休地谈起旧份。
知苑被王氏拉着,面上羞赧难止,她自觉从小论才华,性情/事事压了眼前嫡姐一截,向来眼高过顶。
人人皆道她这个姐姐不学无术,是个没教养品性的,但凡长了眼的男人,也不会娶这样的女子回去。
未出阁前也是常常与府内小厮厮混,闺名不干不净,何以就找了个好朗婿,谒攀了那门矜贵,死死压了她去。
而今反倒要这里谄媚求她,是本末倒置。
“苑苑,愣着干嘛,还不给长姐作揖。”王氏见自个女儿都到了这般,还端着股无用的骨气,忿得呵骂她。
“不必了,妹妹她自小养在闺中,难免与我生疏。”
知绾道。
“母亲,知苑的事先放一旁,等过阵子,我替她去殿下那般问问,看看有什么门路可牵线搭桥。”
王氏是爹爹嫡妻,膝下只有知苑这么个女儿,知苑是爹爹亲女,最多一年也就嫁了。
届时出嫁从夫,纵是王氏再阴险霸道,广平侯府未来的掌家亦是嫂嫂。不可在这时生事端。
“绾绾今个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何时?”王氏听她应承旧事,心下无不欢喜。
“绾绾想找母亲要些钱银来用。”
“……”
“想必母亲听爹爹说过,如今淮南王府不是绾绾管家,支取钱银也需问过殿下。
绿旖红湘是绾绾身边的丫头,从小跟到大,我想过些日子,给她们找门好亲事,将她们嫁出去。
近日听闻燕京远郊附近有些田产在折减贩卖,就想置办些产业,于她们陪嫁。她们总归是广平侯府出来的丫鬟,万没有淮南王府出钱的道理。”
娇花早就在心里盘算好说辞,从容地抿口温茶继续道
“出嫁时我的陪嫁礼聘,尽数压在家里,如今想匀个五百一千来,给她们提前置办,不枉主仆一场。”
知绾几句话无非是打着幌子要钱,想摸摸侯府的底,家里还有多少存银。
王氏听罢,委婉道“不过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哪那么金贵,要什么陪嫁,也没听说过有这规矩。”
“母亲有所不知,而今燕京高门里,是时兴这些,况且她们跟我许久,若是当真一毛不出,倒真成了奇事。
宫里的贵人若要发配小侍出去,多少也要留些恩典。这亦是姑母教绾绾的规矩。”
现如今燕京城里,人人皆知淮南王妃是当今太后眼前的红人,时时得以留宿,前些日子还在特赐御池温汤以享。
知绾拿了太后来压她。
“绾绾说得有理、只是眼下,府中怕没有多余的钱银可供支取。”
纵是她巧立名目讨钱,王氏也万万没有半分盈余可支。
“这是为何?”
“你也知道,侯爷和世子是费钱的,成日往返花楼,从府里支取的,外头赊欠的,亦没有数。”
说起侯府秽事,王氏呷口温茶,吹沫抚盖地低头拒道
“这内宅里,正经不正经的主子,掐指来算,也有十来个,又有下人婆子要安置,哪得消停。
都自身难保了哪还管丫鬟的,绾绾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如何会分毫没有?”知绾不可置信地站起,满眼恼意
“大半个月前,侯府还专差人来绾绾那取了五千两,纵是靡费,一大家子的开销,不会连五百两都拿不出。更何况,殿下的百万银钱即便是尽数填帐,这才过了不到大半年,理当剩下几十才是。”
偌大的广平侯府若连五百两都抽不出,在这燕京靡所,哪有半分存活之地。
王氏翻了个白眼,已然不耐,将盏搁在案上,变脸道
“你还年轻,怎知当家有数,风月无数。世子和侯爷父子俩在外头,眠花宿柳的,早把钱银败得精光,哪来钱银给你使?”
哪有听过出嫁的女儿往娘家拿钱使、堂堂淮南王妃,亦亏她开得了口。
“我不信,母亲,出嫁前爹爹说,那是我的体己钱,会好好存留往后再添些作嫁妆,不到一年竟一分不剩?”
见她执意讨钱,混说不理,王氏已然不满,拂袖道
“这你自去问你的好父兄,来找我作甚,反□□内册账,你爹爹都是看过的。你这样咄咄逼人问钱,分明是让我难堪。”
“母亲掌家辛苦,确实不该因此遭人猜嫌,绾绾实有不情之请,就是想让母亲把账本拿出来看看,若当真没钱,绾绾绝无二话。”
即是有账可循,此事便算好办。
“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嫁出去的女儿敢翻我广平侯府的帐?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王氏气得顾不得脸面,将杯盏掷摔出去,落了一地碎片。
“自出嫁后,爹爹时常差人去淮南王府,让我送钱归家,前前后后也拿了不少,那些借银,本就不是白送的,何以不能查?”
“好啊!好啊!这是翻了天了,你纵是嫁给天皇老子,侯爷也是你的爹,我也是你母亲,如今翅膀长硬了倒回头查我,也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王氏本不是浅见寡闻之辈,只因苦心经营十数年,悉心教导的女儿,转眼间让人越了去,反倒成了笑话。暗处里早已一忍再忍,
哪知知绾却偏偏要撞来枪口,故恼羞成怒,已然撕破了脸,大声极呵了几个护院来,嘶骂道
“上门是客,若是娘娘要留饭,咱们广平侯府自然是行宾主之礼。若是要找茬,想妄凭你淮南王妃的身份,要作践我这继母,以权势压人,那我广平侯府亦不是好欺负的,即便是得罪你这门权贵,也要将你轰出去,往后断了娘家往来。
也让外头的人听听看看,广平侯这个不忠不孝,拜高踩低的女儿一朝得势的嘴脸!”
话毕堂上果真来了几个大汉。听王氏号令要撵。
雩儿哪知主子娘家是这般个鬼窟,当下拿身子拦在知绾面前,呵道
“哪个不要命的尽管来,要碰了娘娘一下,淮南王府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心里是又急又气。
“今日即便是爹爹回来了,我也要查帐!”幼时她不知所谓任人欺凌,如今大了,便执拗的要干上一回。要争旧时之气。
几个大汉虽是新请的,毕竟男女有别识轻重,断不敢为钱银冤搭了性命。虽被王氏撺掇,却还算守矩,并不上前半分。
“好,你们不敢,我来。”王氏气恼得,话毕就上前,拉了知绾往外拽去,嘴里叫嚣道
“我不怕死!自我来这家里,做你后母,对你何曾有过打骂,现如今大了嫁得好了、就拿权势来辱我。
现如今将你撵了出去,你赶紧回去找你王夫来打杀了我,也让全城人瞧瞧你这张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