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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大年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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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北知道,白昕不会无缘无故地打听他同事,连忙把他所知道的小严的信息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姓严,女的,大概二十五六岁吧,外地人。我跟她不熟,别的情况也不清楚。”
白昕“哦”了一声,取下脑袋上那顶可笑的纸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着袁北眯起他那双碧绿的猫眼,笑得诡异:“你请她来家里过年好了。”
“啥?为什么?”袁北警惕地问。
“人多热闹呗!”白昕耸耸肩,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袁北,“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那姑娘年纪跟你还算凑合,要不……”
“别胡说!”袁北涨红了脸,打断白昕。
程徽连忙打圆场:“白昕,知道他脸皮薄你还逗他!”说完又对袁北说,“让你请她来,是为了我们刚接的一桩生意。”
“生意?你们做什么生意,我怎么都不知道?”袁北十分惊奇,虽然这两人经常往外跑,可一来不见他们开店,二来不见家里有货物进出,他们能做什么生意?
“老本行,抓鬼呗。”程徽笑笑,“要不就你那点工资还能养得起三个大活人?”
她的话让袁北面上有些窘,确实,白昕他们来后,他生活开销却并没有增加。可是他这些年也存下了不少钱,供他们吃喝还是不在话下的。袁北刚想辩解,程徽却已经将一张纸递到了他跟前。
“你看看这个。”
袁北接过一看,是一份合同,内容就是求程徽他们救唯一的孙女,事成有六位数的酬金。落款是“严丰收”。可袁北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将合同递给程徽,问:“徽姐,你们怎么知道我同事小严就是你们要找的女孩?”
“那还不简单,就凭你身上沾的那股煞气,我们要找的人肯定就是她。”程徽又笑,“你这家伙还真能惹事,不过这次多亏了你才找得这么顺利。”
“煞气……”袁北喃喃自语,忽然想起小严身上那股忽隐忽现的暗红煞气。以他微薄的知识来看,煞气的颜色越深,对人的危害就越大,但一般的煞气都是灰色黑色的,这种暗红色的煞气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徽姐,那你们知不知道小严身上的煞气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是暗红的?”袁北问。
“你小子不错嘛,还知道问,比过去进步多了。”白昕嘿嘿直笑,但很快就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她身上的煞气叫做‘年煞’,又有人叫它‘喜煞’。这东西特别爱热闹,一到年节就会出来晃悠,哪儿热闹它就往哪钻。不过附在人身上,这倒是挺少见的。”
“那小严有危险吗?”袁北有点担心,但凡煞气,普通人只要沾上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丢了性命,可小严身上带着那么重的煞气却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那煞气反而像是能跟她身体融合一般。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沾上她身上的煞气吗?”程徽忽然问,袁北自然摇摇头,程徽看了看白昕道,“其实她身体已经快被煞气掏空了,煞气见了你,认为你是比她更好的宿主,它想换宿主所以才从她身体里逸出来。”
“可是它又缩回去了。”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它进入,二是小严身体暂时还能供它住上一段时间。”程徽说着,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还能供养它一段时间……那……是多久?”袁北从她的表情里意识到势态的严重。
“多则一个月,短则四五天。不过如果不管她,那她最多活到年三十。只要除夕钟声一过,年煞无论如何都会要出来找新的宿主。”程徽说着心情有点压抑。
“所以,她能不能活着,就看袁老师有没有足够的魅力了。”白昕坏笑着挑眉。
人命关天,袁北马上拨通了小严的电话,电话那边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小严在跟人打电话,可从吃完晚饭到晚上十点半,不管怎么拨,小严的手机始终是忙音,电话根本打不进去。
袁北心知有异,决定去她住的地方碰碰运气。虽然学校有教工宿舍,但条件实在太差,女老师几乎都是在外边租房子住。袁北不知道她住哪,这当口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几经辗转要到了她的住址。
好在小严住的地方离学校这片不算远,公交也就二十多分钟的样子。第二天,袁北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饭,就搭车去小严住的地方。下了车后,他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但敲了半天门愣是没人开门。
这丫头不会睡得太死了吧。袁北想着,又耐着性子敲了一阵门。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里头还是没人答应,倒是住她对门的人家开了门。探出头来:“找小严老师啊?她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是她房东,要不你先进来坐坐?”
小严的房东老太太是个热心人,见袁北脸冻得通红,连忙让他进屋暖暖。袁北也没打算无功而返,便爽快地跟房东进了门。
“你是小严的?”房东试探着问。
“哦,我是她学校的同事,有急事找她。”袁北怕她误会,连忙澄清。
“哎,学校放寒假了还有什么事呀?”房东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一双小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这种爱打听人私事的大妈袁北见得多了,连忙正色道:“我是她一个教研组的,昨天整理资料发现她有东西漏交了,所以赶紧过来找她。您看这不都要过年了,我看也早点把事情办完好过年。”
他这么说,房东老太太终于信了:“那是那是,不过你也别急,她十点以后就该回来啦。”
“她这么早出门是锻炼身体么?”袁北没话找话,心想这老太太多半不会知道。没想到他这一问,老太太脸色却诡异起来,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吧,这姑娘怪着哩!”
“怪?哪里怪?”袁北上了心,连忙打听。
“既然你不是她对象我就给你说了吧。这姑娘人挺好,长得也好,性格也好,就是生活习惯有些奇怪。每天一大早就往外跑,五点多啊,哪个年轻人早上起这么早?但是啊,她人不在家,她屋子里却总是有奇怪的响动。我开始以为她养猫猫狗狗了,可我问她,她却一口咬定没有养,还让我到她家里去看。我一看啊,还真没有养。屋子也收拾得干净,就是房间里有股腊味的味道。我到她厨房里一看,哎哟,她厨房里堆满了腊鱼腊肉,难怪那么大气味哟!”
老太太年纪大了话特多,袁北耐着性子听着,有时插上两句:“大概她喜欢吃腊味吧。”
哪知老太太扁着嘴一个劲地摇头:“不是不是!我开始也这么琢磨着,以为她喜欢吃这些东西。结果上次中秋节,我邀她到我家来吃饭,我特意做了腊鱼腊肉,结果她一口都没有吃。不光不吃腊味,她饭菜也都吃得很少,食量跟我家小咪似的。”老太太说着,一只黄色的小猫从她座位底下“嗖”地蹿到她膝盖上。老太太慈爱地摸摸那猫,笑眯眯地对袁北说:“你看,这小东西以为我在喊它呢。”
正说着,老太太忽然看了看钟,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快快,出去看看!”她说着放下小猫站了起来,急忙往门口走去。
袁北不明所以地跟着,问:“看什么呀?”
“你看,九点四十五,她家里该响了。你也来听听。”老太太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小严家门口,附在门上,“哎,开始了喂,快来快来!”她连连朝袁北招手。
袁北忙跟了过去,还没等他把耳朵贴门上,就听见门里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初听上去就好像是人消化不良时肚子里的发出的动静。让人担心那薄薄的门板会突然变得像肚皮一样柔软。
这种声音让袁北心一沉,据他所知,房子只有被煞气长期侵染才会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但是和那股暗红的煞气本身一样,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怪异的声响。就好像那股煞气正在房子内吞噬某种食物。
“她租您的房子有多长时间了?”袁北问房东。
“过年二月份就满一年了。”房东回答。袁北点点头。还要再打听细节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一齐转头,只见小严拎着一大袋东西从楼下上来。看见袁北在,有点吃惊:“袁老师,你怎么来了?”
当着房东的面,袁北只得敷衍,说是因为学校的事来找她。房东老太太见她回来,便也识趣地让开了。小严却并不开门,只把购物袋放在地上,揉了揉冻红的手,抬头向他笑:“袁老师,你看我一个人,你进去恐怕也不方便,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要不上楼下的咖啡厅坐坐也行。”说着就要带他往楼下去。
她一开始就把话说得这么明了,袁北反而局促起来,连忙摇手:“不不,就几句话的事,还是在这说吧。那个,是这样,昨天听你说一个人在这过年,我就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想请你今年来我家过年。”
“哎呀,你太客气了,我一个人挺习惯的,还是不去你家当电灯泡了。回头替我谢谢嫂子啊。”小严笑着拒绝了他的邀请。
“你误会了,不是嫂子,就是我远房的表弟表妹,比你还小几岁,过年嘛,人多总热闹些,呵呵。”袁北干笑着,也不知道该如何邀请。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冷清惯了,还不太喜欢热闹,我也不擅长跟不认识的人相处。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这么远跑过来。不过我得赶紧进去了,你看,今天气温高了点,走了这么一道,肉都快化了。”她说着,举高购物袋,袋子底部确实已经开始沥沥拉拉的滴水了。
小严话说绝了,袁北也傻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开门进去,身体忽然就不受大脑控制般猛然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
“袁老师?”小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购物袋哗啦一下摔在地上。
袁北自己也是一惊,但很快就缓过神来,他牢牢抓着她的手腕,声音放得很低,一字一句地说:“小严,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你还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年三十务必到我家来过年!”说完这些,他才缓缓松开手。
小严盯着他的眼睛,整个人像是经过了剧烈运动似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是我家里的地址,如果可以的话你提前两天过来住也行。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袁北说完刚准备走,就被小严叫住了。
“袁老师等等!”小严急忙叫住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你进来坐坐吧。”
说实话,袁北其实一点也不想去她家里,那房子里潜伏的某种东西让他有种逃离的冲动。但是,在小严这样一个女孩子面前,他心里却不自觉地升起一种保护欲来。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下,他踏进了小严的住所。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朝向也不大好,估计到了夏天会当西晒。不过收拾得却十分利索。屋里东西也不多,这么小的房子竟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袁北回忆起大学时帮女生搬寝室,累得够呛的同时,他也想不通女孩子怎么就能有那么多东西!而小严这里实在不像一个女孩子住的地方。
“袁老师,你坐吧。”小严倒了一杯热水给他,“我这里没什么东西招待,实在是不好意思。”她说着客套话,脸上却半分笑意也无,这么冷的天,她却出了一脑门细细密密的汗。
袁北说是要帮小严,可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刚喝了口水,那种奇怪的响声忽然又开始了,消化不良的粘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袁北一惊,杯子里的水一下子泼了出来。
“袁老师,你先坐坐,我处理点事。”小严脸色一变,撇下袁北就匆匆进了厨房。袁北只来得及听见厨房里传出橱柜开关的声音,跟着就是一阵猛烈的撕咬咀嚼的动静。听了一会,他有些不放心,喊了几声小严,却没人理会他。
袁北心里更加没底,便悄悄地走到厨房门口。小严行动匆忙,厨房门并没有关严,里边的场景从门缝里看得是一清二楚。袁北深吸了口气,从门缝中只见还裹着烟灰的烟熏肉散落在厨房地上。而小严正趴在那堆肉上,手里还抓着块生腊肉不住地往嘴里送。
从袁北的角度看来,她嘴巴周围已经被腊肉上的油烟弄得黢黑,两只手掌也油腻不堪。由于送食的速度太快,口水从张得过大的嘴里沥沥拉拉地往下淌,粘稠的唾液和烟黑色的油灰混在一起,在衣服和地板上留下粘腻的斑点。
原来她买的那些腊味都是这样生吃……袁北看得胃液翻腾,而正在这时,她的手已经伸向了第二块腊肉,那块腊肉在门口的方向。小严这么一侧头,就跟从门缝里窥视的袁北对上了眼。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小严的动作顿了顿,然而很快,她就以更快的速度把那块腊肉往嘴里塞去,大块的腊肉噎得她不住地发出类似某种兽类的呜咽,整个人就像头饿极了的猛兽。
袁北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竟然忘了逃。眼睁睁的看着小严以非人类的速度吃完了满地的腊肉。她一停下,屋里的怪声也跟着停住了。恢复神智的小严双手撑着身体,朝袁北扬起那张满是污秽的脸,眼睛里已是一片水雾朦胧。
“袁老师,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去你家过年了吧。我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快到头了,但是如果就这么死了也还解脱了呢。”小严说着,嘴角挂着一丝绝望的笑。
“别那么说,还是有希望的!”袁北一急,不管不顾地抓住她的手十分恳切地说。
“希望?呵”小严一笑,眼神忽然变得十分严肃,“袁老师,我让你进来,就是想让你看看真相,让你知道我得的其实不是病,而且根本没法治。”
“我知道,你得的确实不是病,是煞。”袁北说,“相信我,有人能帮你。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你很可能活不过除夕。”
“可是有谁能对付年煞?”小严问,眼睛里终于闪现了一丝希望的光。说着,她又放低了声音,“已经十年了。我只是好奇,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年?这倒出乎袁北意料,但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她请回家。和小严相处那么长时间,那股蛰伏在她体内的那股煞气早已蠢蠢欲动,袁北只怕再拖下去那股年煞就该按捺不住了。于是,便把剩下的家底全倒了出来:“其实,真正要救你的人,是你的爷爷。这是他跟我们签的合同的复印件,你看。”
“我爷爷?”小严一惊,接过合同,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完了合同后,只见她喃喃自语,“确实是爷爷的笔迹……可是……”她抬起头来,眼里涌动着说不清楚的情绪,“可是……我爷爷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