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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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一对夫妻生了个脊柱裂的小女孩，天生屁股上方有个瘤子，需要手术，需要钱，父亲很难，因为手术不一定会成功，失败了小女孩的命就没了，还因为他拿不出做手术的钱，辛亏同病房的一位大哥说可以借钱给他，于是，小女孩被推进去做手术了。
医生出来之后告诉他们手术成功了，小女孩的命，有了。
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刚出生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就跟一般的小女孩一样长大了，只是偶尔奇怪，为什么自己要一天天的垫着尿布，有时候尿布湿了她才会发现尿裤子。她觉得大家都一样，但是舅舅家的姐姐就不这样，她香香的，能跑能跳，她有时候跟着一起玩儿，但又要经常换裤子，甚至有天晚上拉在了裤子里。
母亲从院子的井里面打了水，给她脱了裤子慢慢清洗，她站在塑料盘里玩儿水玩的欢乐，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高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她在姥姥家住了很长时间，那个时候母亲早上都要去隔壁乡里上班，她每天早上都要闹一遭，不让母亲走，后来就似乎渐渐习惯了。因为她是第二胎，那个时候是要查超生的，所以，户口拖了好久才办下来，然后她就从姥姥家去了父亲在的地方。
不记得第一次见到父亲是什么场景了，不过大家都说父亲是很喜欢她的，她也就告诉自己父亲是很喜欢她的。每次父亲喝了酒打呼，母亲就会嫌弃他很吵，把他赶来跟女孩睡，女孩也会觉得吵，但是想到父亲是喜欢自己的，她也就能忍受，跟父亲挨得近一点也挺好的，但就是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大好闻，有点儿怕熏到父亲。
女孩小心翼翼把自己遮好，不让不好闻的味道跑出来，安心的睡了。半夜的时候，母亲把她叫醒，她迷迷糊糊的起来，母亲手里一手拿着尿盆一手拿着一根银色的冰凉的钢管，在那东西碰到自己的时候，冰凉的感觉激了她一下，她缠了一颤。母亲先摸了摸被窝里面，然后用那银色的管子帮她排尿，尿完以后，女孩就可以接着睡了。那根银色的管子伴着她的时间很长，至少在上学前都是这样，半夜起来一下。
女孩问母亲，这是什么？
母亲回答，导尿管。
女孩太小，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跟别人一样的，以为所有的人也跟她一样要用到这个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上厕所，不知道是上大号还是小号。母亲隔一段时间就叫她去趟厕所，可是女孩一点儿都不想上厕所，但还是乖乖去了，厕所里面有父亲的毛笔跟墨水，她就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拿了毛笔在厕所枪上写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里面有个海字，右半部分那个“每”字又有两个长方形，她就在写完“每”字之后再往下面画一个长方形，连了好多长方形，然后在里面点上了点。外面有人叫她出去玩儿，于是她就扔了毛笔跑出去玩儿了。
家属楼里面住的都是附近的职工，小孩子多，大人也多。夏天，天黑的晚，大家都会在外面乘凉，楼对面是放杂物的储物间，有人在那里种了葡萄，夏天一到，葡萄紫溜溜的。女孩家里住在一楼，有小院子，父亲也种了一颗葡萄，不过葡萄不大，不如储物间那边的葡萄。
天气炎热，西瓜是消暑必备，父亲买了大西瓜回来，沙瓤，很甜。女孩吃了很多，西瓜汁滴在了衣服上，湿透了前襟，露出了女孩一边高一边低的胸膛。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有人说她肩膀一边高一边低，胸膛一边高一边低，脚也有点儿怪，不是直的，左脚走路的时候总是往里撇。母亲告诉她走路的时候记得往外撇一撇，纠正一下，但是她转头就忘记了。
说的人越来越多，她总是听见了就很生气，他们说的都对，但她总觉得这种对好像又有点儿不对，她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啊？回到家里，晾台上晾晒着许多尿布，是不是别人家里没有这些东西？跟她一起玩儿的小朋友里面女孩子很少，仅有的那一天还是住在三楼的，那女孩跟比她大几岁，她们还不是太熟，不知道别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
但是嘛，男孩跟女孩有什么不一样？她跟她哥哥还有哥哥的朋友玩的很好啊，大家都很照顾她，丢沙包、打扑克、抓泥鳅、去火车道都会带着她。哥哥带着她走火车道还会牵着她的手，让她在铁轨上面走，然后看见火车快到的时候还会抱着她下来，跟她说趴在石头上不要抬头，火车呼啸而过，女孩头顶上一直有哥哥的手在按着。
但还是有问题的。那时候男孩子们都喜欢一个背一个，由背上的人去跟另一人打，看谁能把谁从背上拉下来，哥哥背着女孩混迹在中间，女孩玩的开心就忘记了上厕所的事情，直到哥哥说，你又尿裤子了。女孩湿着裤子站在哥哥面前，绞了绞手指，然后哥哥把衣服脱了下来，叠了几叠放在手上，“上来吧，垫着衣服玩儿就好了。”
于是，女孩也没管湿了的裤子就重新加入了战场。重回战场，女孩就显得很勇猛，拉下来好几个人，最后她跟哥哥是最厉害的，女孩趴在哥哥背上笑得特别开心，浑然不觉哥哥的衣服已经湿的透透的。
可能是因为着凉，也可能是因为吃西瓜吃多了，女孩拉肚子了。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拉肚子了，因为有尿布兜着，她只是偶尔会觉得肚子疼，回了家才发现尿布上有屎。母亲在家里也闻到了味道，找到了女孩，女孩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只是叫了声：“妈妈。”
母亲却骤然歇斯底里来，拿起旁边的扫帚开始打她，也不知道扫帚达到了哪里，女孩觉得一股电流流遍全身，她捂着屁股开始哭，母亲边打也开始哭起来。女孩满眼泪水看着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不好，母亲为什么要哭。
女孩捂着屁股看着母亲，母亲后来扔了扫帚躲进了屋里，哥哥出来拉了拉她，女孩问：“妈妈是生气了吗？”
哥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说：“没事，先跟哥换衣服去。”
女孩换了干爽的衣服，也不敢去敲母亲的房门，生怕母亲的气还没消，看见她又要生气。但是肚子咕噜噜的在响，女孩不过是感觉自己放了个屁，新换的衣服就又沾满了污秽，哥哥出去了，她自己站在家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母亲终于从房间里出来，女孩往后站了站，母亲却招手让她过来，女孩不敢。母亲径直走了过来，女孩说：“妈妈，我又拉裤子里了。”
母亲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抱着女孩默默的哭。
在臭气熏天里，母亲抱着女孩去了厕所，放了热水给她洗身体。
女孩站在澡盆里说：“妈妈，我以后都不吃西瓜了。”
从此，西瓜就成了女孩生命里再也不碰的东西了。
物换星移，转眼就该上学了。
女孩家附近有个学校，职工小学，所有职工的子女都在那里上学，女孩比哥哥小两岁，很羡慕哥哥可以上学，现在终于轮到她也能上学了。每天哥哥都会跟他一起去学校，女孩要先上一年的学前班，哥哥的教室就在学前班那栋楼旁边的二楼，很近。厕所也很近，就在学前班那栋楼跟教学楼中间，这也很方便女孩上课上到一般跑一趟厕所，父亲跟学校的老师说过女孩的情况，请老师帮忙照顾，每节课差不多一般的时候就让女孩去趟厕所，老师们也很愿意，毕竟大家之间都是认识的。
学前班毕业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把他们全班同学都组织起来要拍合照，要去离学校有段距离的办公大楼门前，每一届毕业的时候都会去那里拍照留念。老师宣布完，就跟女孩说先去趟厕所，回来就一起走了，女孩欢欣雀跃，因为父亲就在那座办公大楼里办公，不过办公室在哪一间她并不知道，但是班上另一个女孩的父亲也在那里，还说知道女孩的父亲，在她父亲办公室里见过的，说女孩的父亲是个很英俊的人。
一行人按照高低个排队合影，有几个孩子个头矮，不能升级，要再念一年，幸亏女孩个子高，能顺利搬到跟各个一层楼的一年级去。女孩站在后面几排，看了看身后的办公大楼大厅，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有个很大的屏风，屋顶上还有个特别好看的水晶灯，微凉的气息从里面传出来，吹得女孩胳膊有点儿冷。她想进去看看，想看看父亲在不在，想看看父亲在做什么工作，还想看看父亲的同事们。
她往前走了几步，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后面的班主任老师在叫她，女孩又看了看那水晶灯，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回到了队伍里，拍了合影。
小学生涯正式开始了，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就不怎么带着她上学了，都是她自己去学校，反正很近，女孩就自己去学校。要学很多门课，再拜托老师有点儿麻烦了，于是母亲跟女孩说，上午第二节课下课之后从学校出来，她在学校门口等她，带她去朋友家里换尿布，再三嘱咐她下了课就去厕所，不想去也得去。女孩觉得时间有点儿不够，第二节课大课间是要做广播体操的，她出去了那还能做操吗？母亲说就是因为时间长才能带着她去换尿布，而且，她也不用做操。
女孩其实很不喜欢妈妈的那位朋友，因为父母都说女孩不是自己的孩子，是从那位朋友家里抱来的，说那位朋友过来就是为了带女孩走的，于是，那位朋友每次来的时候女孩都很抵触，说什么都不让那位朋友进门，只要那位朋友进来，女孩就竖起全身的刺，随时想把那位朋友扎成筛子。
但是，大人们的事怎么会听她一个女孩的话，所以，每节大课间女孩都要出校门去，然后母亲带着她去附近的朋友家，换了尿布，然后女孩再回学校，广播体操从来没有参加过。前面的几节都好说，但就是倒数第二节的跳跃运动女孩做不了，她一跳就要尿裤子，幸亏那时候好多人都懒得跳，女孩也就浑水摸鱼了。
事情并不会因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就不会发生意外。
那天，第二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拖堂了，外面大喇叭的广播开始喊人下来做操的时候数学老师刚讲完，女孩心慌慌的，一下课大家一窝蜂往外跑，女孩卷在人潮中想着肯定没有人去厕所了，她得先去厕所然后出学校，但是往常都是提前走，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现在下面各个年级已经开始列队，她再从厕所出来大家不就都看到她了吗？都知道她没有做操了。还没有等她走出教室多远，她就觉得一股暖流流到了腿肚子。女孩蹲在原地不敢动，周围的人纷纷绕开她，还有几个男生在后面喊着：董小海尿裤子了，董小海尿裤子了！
女孩耳边都是这样的喊声，还有人说她昨天玩火了，玩火才尿炕，还有人说她这么大了还尿裤子。
不知道是谁碰了女孩一下，女孩一下坐在了地上。
老师驱赶了学生，女孩眼里都是眼泪，她忽然想到母亲还在学校外面等着她，于是女孩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飞一般往楼下跑去，边跑还是有暖流留下，她都顾不得了。
学校外面，母亲等了很久，看见她出来，推着车子过来，然后就看见了她湿了的裤子，女孩不知道说什么，母亲也没说话抱起她放在了自行车横杠上，带着她回家换裤子去了。
之后，就过得很模糊，似乎那天的事情就像个肥皂泡，“啪”一声，肥皂泡破了，空中就什么都没了。
女孩依然第二节大课间不做操，上完厕所就在学校门口等母亲过来。
寒来暑往，日日如此。
女孩的成绩不太好，尤其是数学，也许是因为数学老师是个女老师，考的不及格就要用扫帚打屁股，严厉得很。女孩有次没及格，错一道选择题要打一下手心，错一道填空题要打两下手心，错一道应用题要打屁股一下，女孩挨完了手心的打，接着就要挨应用题的罚。
“啪！”
女孩觉得一股电流流遍了全身，双膝一软，趔趄了一下，数学老师恐怕是觉得女孩故意装柔软，就又打了一下。女孩浑身一抖就没站住，直接倒了，然后就熟悉的暖意的顺着裤子流了下来。老师也终于看见了她洇过来的裤子。
母亲从家里赶来，说是女孩做过手术，屁股上留了个挺大的疤，不能用力去打，女孩偎在母亲身边，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小时候动过手术，她只知道她屁股上有个好难看的疤，去洗澡都不愿意让人看见她屁股上的疤。
老师满脸歉然的道了歉，母亲目光哀伤。
回家的路上，母亲问女孩怎么不跟老师说，女孩说，我不知道。
母亲只好说，以后哪儿不舒服就跟老师说，你爸爸留了电话在学校，有事会给他打电话的。
女孩抠了抠自行车上的漆，要怎么说？本来就是她考试没及格，挨罚也是应该的，不然大家都挨了罚，怎么她就能特殊，不能挨罚？
后来，数学老师就给女孩换了同桌，一个成绩非常好的女孩，长得很白，也很文静，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字写得也好，画画也很好，哪里哪里都很好，同桌的书包都是她妈妈给她缝的。
女孩的妈妈是会做衣服，有一年给女孩做了条粉红色的连衣裙，母亲自己设计自己裁剪，还缝了个粉色的蝴蝶结在胸前，女孩很高兴，穿着连衣裙就不脱了，但还是被女孩弄脏了，蹲着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尿了，连衣裙变了味道。自那之后，母亲就不大给女孩做衣服了，衣服什么的都是穿哥哥穿小了的穿，书包也是用哥哥不用了的用。
所以，女孩看见同桌那个手工做的书包就很羡慕，想着回去央求一下母亲给自己做个新书包。
等女孩再大一点的时候，母亲有事不能天天过来了，于是父亲就在学校附近找了间不怎么会用到的房间，每天早上母亲会把上午要换的尿布放在那里，女孩大课间自己去哪里换就好了，于是，女孩脖子上挂了把钥匙。
女孩觉得有个钥匙是件很新奇的事情，因为班上只有班长脖子上才会挂钥匙，就算知道这两把钥匙开启的是不一样的门，女孩也为那把钥匙弄了个好看的钥匙绳。那时候流行一种透明的很细的绳，可以编成很多样式，女孩特地学了一种，编号以后串上了那把钥匙，还往上面挂了个米奇。
有时候，老师们还是会拖堂，女孩就会觉得时间不够，她走得慢，要走好一会儿才能走到那栋楼的那个房间，半路上经常会觉得可能该上课了，回去就晚了，大家都会看见她迟到，然后就会觉得憋不住想上厕所，但是路上是没有厕所的。女孩只能躲到那面爬满爬山虎的墙后面，但又时常尿不出来，于是提上裤子继续走，没一会儿又想上厕所，还是尿不出来。反反复复中，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走快了许多。
那栋楼是一座很旧的楼，楼里面也没有多少人住，楼道里黑漆漆的，女孩拿着钥匙开门，寂静里都能听到女孩自己的心跳声，进去之后，屋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桌子椅子都没有，空空一间房。母亲把尿布放在暖气上，冬天这里是没有暖气的，暖气片上也是凉呼呼的，女孩把湿的半透的尿布换下，把新的尿布换上，又回头看了看裤子，没有洇过来。但那些湿透了的尿布总是在拉她的腿，有时候磨得通红，疼得难受。
屋子里因为她，总是有一股厕所的味道，怎么散都散不尽一般。
但又没时间想那么多，女孩锁了门又往学校赶，路上一样是担心要上课了，同学们都会看到她迟到，她停停走走好几次，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不停了，等再次想要上厕所的时候，她就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让手心的疼转移一下注意力。
等到了学校，正好看见操场上的队伍解散，广播操刚做完，那就还有时间穿过操场，回教室。女孩松了松手上的力气，她看见别的女孩染指甲，自己也想染，于是指甲留的长了一些，手心里都是掐出来的小月牙，有的地方还破了皮，直到上课，还是有几个小月牙的印子。
越长大她越觉出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体育课她基本上什么都不能做，打乒乓球要来回跑的捡球，高抬腿、跑步、跳远，这些运动对她而言太剧烈，不行，不能做。体育老师也知道她的情况，嘱咐她做点儿能做的，不要回教室睡觉就可以了。
女孩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时女孩跟她同桌已经非常要好，经常一起放学回家，同桌大概是不知道她的事，拉着女孩跟自己跳远，女孩说跳不了，同桌就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就多练练嘛！
女孩觉得也许朋友说得对，她应该试一试的，于是女孩先跑了躺厕所检查了一下尿布，很好，今天一天还没有湿过，就跳一下不会有事的！女孩弄好尿布的位置，确定不会从侧边漏尿，兴冲冲的就出去了。
立定跳远，那时候最少最少女孩也应该跳个一米二一米三的，同桌跳了个一米二，站在对面看着女孩跳。女孩运足了气，屈膝好几次，终于跳了出去，但是落地的瞬间还是觉得有暖意冒出来，长度也不好，只到同桌的一半。
“我以为我跳的就够近了，你比我还不行。”
女孩站在原地不敢动，她怕她一动就完了，但同桌在她身边，“走吧，我们玩别的去，反正跳远还有几天才考试。”
女孩还是不敢动，她说：“你先去，我再去趟厕所。”
同桌哦了一声，“那你快点，我在单双杠那儿等你。”
一直等同桌走远了以后，女孩才敢动一动，慢慢往厕所走，到了厕所，尿布已经浸透，没有办法用了。体育课在下午，下午一般有三节课，女孩第二节下课之后会去换，现在明显不能去，且不说上着课，到校门口一定会经过单双杠，同桌也一定会看见自己，要是问她去干什么，女孩不知道怎么说。
女孩在厕所不知道怎么办，时间一长，同桌就找了来，“我还以为你掉进去了呢，干什么呢？”
女孩忙把尿布扔了下去，“没事，就起来了。”
“快点儿啊，一会儿该下课了。”
女孩提好裤子慢慢走出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尿，她剩下的时间里就只敢站在那里，坐一下都不敢，因为要是坐下去，尿了，她不知道，坐的地方就会有个印子。
一直到下课，女孩跟同桌撒了谎才出了学校去换尿布。
晚上，母亲问女孩怎么尿布少了，女孩支支吾吾的说有一块被她掉在了厕所。其实，这种事经常会有，尤其女孩需要的尿布要有一定的厚度，不然很容易撑不到第二节大课间，但是厚了就不大方便，上厕所时经常会翻下来，然后就掉厕所去了。
同桌仍然不死心的拉着女孩锻炼，女孩实在不想重蹈覆辙，只能再三拒绝，然而同桌很有耐心，跟她说：“你看，今天我们就跑半圈，跑完就能休息，那么短，就50米，几秒钟就过去了，体育课就要动一动。”
女孩不肯，同桌就拖着女孩走，今天走半圈，明天快走半圈，后天跑半圈，大后天跑四分之三圈，大大后天跑一圈……没多久，女孩就能跟着同学们一起跑400米了，同学们很照顾她，让她绕着最里圈，体育老师也跟她说实在不行就出来，不用勉强。女孩答应的好好的，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在路过厕所的时候跑去厕所，但是400米，整整四圈，女孩都顺利的跑了下来，跑完女孩实在高兴，拉着同桌的手一直蹦来跳去的。
“我就说有用，你还不信。”
女孩笑了，她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她也能跟着大家跑圈了，还跑了整整4圈，整整4圈，400米，那是400米啊！放以前女孩想都不敢想的。然后，体育课还有了高抬腿，同桌照样拉着女孩练，最后考试的时候，女孩的成绩还挺不错，女孩觉得今后的日子可能就要不一样了。
那天放学，女孩照例要跟同桌回家，同桌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走，女孩催了催她，同桌说，你先走，教室外面等我，我再拿两本书。
女孩也没觉得什么，背了书包在外面等同桌，两个人出了校门，沿着小路回家，在上坡的时候，女孩看见了同桌屁股那里也湿了一块，女孩忽然想，原来大家都会这样啊。女孩很贴心的什么都没有说，第二天高高兴兴的就又去上学了，直到很久之后，女孩才知道那不是别人尿了裤子，那是同桌来了月经，不跟她似的，是尿了裤子。
往后时间越长，女孩就越明白这世上谁都是健康的，只有她是不健康的，是她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别人跟她不一样。
就像别人都有好漂亮好漂亮的衣服穿，她就不行，那些好漂亮好漂亮的衣服穿到她身上都会被她弄脏，沾上的味道怎么洗都洗不掉，最后都只能扔掉或者剪了给她做尿布，有点儿暴殄天物。
就像父亲的同事约了父亲爬山，父亲只带了哥哥，而同事的女儿也跟着去了，女孩也想去爬山，也想看一看山上的野韭菜花跟蝎子还有蛇。没人知道，女孩看见那些父亲带着哥哥在山上拍的照片她心里有多羡慕，有多想去。
就像二楼忽然搬来了一户人家，那家里有个胖乎乎的姐姐，香香的，有好多漂亮的裙子，还有很多布娃娃，女孩第一次去那姐姐家，碰都不敢碰那些好精致的娃娃。而父亲答应买的大型洋娃娃最终只变成了个白色的穿着睡衣坐着的熊。
但就是那个还没女孩小臂长的熊，女孩也开心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