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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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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远推门而入的时候,宿舍里围了一群人,一见他进来,赵松当先招呼道:“兄弟,来,吃好吃的,别客气。”
众人笑而不语。
正中的小方桌上摆了一堆零食,拆封的未拆封的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林泽远从旁边经过,回到自己书桌前,看见上面摆着的鲜花和礼物,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前段时间突然谣传,说是叶蓁蓁在追他,自那以后他们宿舍的零食水果就没断过。
林泽远拒绝过,赵松他们几个不乐意,说:“不要白不要,她家那么有钱,你拒收她扔掉,兄弟们还得去垃圾桶里捡,多麻烦。”
“就是,又不是你收的,你就当没看见。”
说来也巧,叶蓁蓁每次送东西过来,他都不在,所谓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帮家伙现在完全变了口风,恨不得把他绑了送到叶蓁蓁面前。
由此可见,贫贱不能移,但富贵儿,能让他们屈。
赵松翘着二郎腿惬意地躺在椅子上,手中还拿着一大包牛肉条,“哎,你今天看到叶蓁蓁了吗?”
林泽远把书桌上的花放在一旁,简短地回了个,“没。”
众人哄笑。
叶蓁蓁话是放出去了,人却没了踪影,这都一个月了从来不到林泽远面前,他们还等着看热闹呢。
孙志浩感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高手。”
有人拍了他巴掌,“还粮草,你骂林泽远是牲口呢?”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牲口。”孙志浩朝着林泽远的背影喊了声,“阿远,你别介意。”
赵松砸了他一颗大荔枝:“这叫宣传,叫营销,懂不懂,懂不懂。”
孙志浩抱头窜鼠:“哥,别打脸,你懂,你最懂。”
“哎,怎么还有一封信呢,我去还写情书?”
赵松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东西你吃了就算了,信你也看,懂不懂规矩。”
说着把信纸放在林泽远右手边,“给你的。”
“不是我的。”
“叶蓁蓁给你的,你打开看看。”
林泽远打开电脑上的制图工具开始出图,没有吭声,其他人自觉无趣,拿了东西悄无声息地溜去隔壁。
等到宿舍只剩下他俩,赵松拿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咋了,生气了?”
“没。”
“他们开玩笑的,别介意。”
林泽远这个人跟个机器人一样,永远都是没什么情绪,你根本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们这帮人吧说不上有多恶意,顶多就是羡慕嫉妒恨,是的,谁不羡慕、谁不嫉妒,都恨不得自己才是林泽远,能入了小公主的法眼。
就算叶蓁蓁脾气再坏性子再糟,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忍不了那都是自己有问题。
“真的,他们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你要是很差劲,叶蓁蓁能看上你,出身这种事谁都不能选择,但本事都是咱自己的,叶蓁蓁除了有钱有颜还有什么,咱长的也不差啊,不拼爹也能拼出个未来。”
林泽远不想听他长篇大论,还有一堆工作。
他把信纸递了过去。
赵松接住,有点愕然,“哎哟,给我的,不是,你给我干吗?”
“丢掉。”
“别呀,好歹留个纪念啊,叶公主亲手给你写的信,你拿着以后去应聘,多有门面。”
林泽远的表情一言难尽,懒得跟他解释。
“你给我的,我真看了啊。”赵松一边斜眼瞅他,一边悄悄拆开粉色的信筏,怪香的,“给亲爱的蓁蓁,哎呦,我去,这,这,别人给她的,怎么跑你这了?”
林泽远:“你问我?”
赵松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不是吧,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她的,她又转送给你,有钱人太特么会过日子了吧,她这是把你当垃圾桶啊。”
林泽远:……
赵松自觉失言,赶紧道歉,“对不起,都怪叶蓁蓁,她这追人也太不上心了,你啥时候知道的?”
林泽远笑笑,没有说话。
那天他从楼上下来,看到她和同学有说有笑地往上走,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她永远都是最显眼的那个。
撞上来的那刻,整个世界都在静止,唯有她鲜活如初,她的气息她的味道,她的一颦一笑,明明可以躲掉。
她说:“同学,你挡路了。”
于是,理直气壮地推开他,继续往上走。
他们都说她在追他,只有他知道,她不过是无聊。
赵松:“这花也是别人送的?”
“大概是。”
前天他从小竹园路过看见她了,她根本就没认出来。
“有钱人就是抠门,你不要借我用用,我去送给小师妹。”
林泽远:……
5月21日,星期天。
他在图书馆,六楼的阅览室一向人很少,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的人昏昏欲睡,偶尔抬头望向窗外,水光潋滟,荷花娇绽。
彼时他正在看《营造法式》,冷不丁身边多了个人,一阵极为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像桂又像兰。
林泽远近乎僵硬地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比海棠花还要娇艳的脸。
她说:“嗨,林泽远。”
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一句话:她来时,满城风雨。
无数细小的颗粒在他周边聚集,凝成了一股股闪电,劈开他的层层血肉,直至内心。
那一刻,他慌了、乱了、逃了。
他像个精神分裂的患者,每天无比渴望见到她,却又十分抗拒她的靠近。
他的世界是黑暗里的沼泽,充满了愚昧、混沌和痛苦,压抑又沉重。
而她,是月下精灵、是夏日风荷、是春天里的樱花,是冬天里的杜鹃,是一切一切的美好和触手可及的温暖。
那年暑假,他回到了遥远的小寨子,母亲在寨门口迎他,面上带着讨好又卑微的笑容。
她说:“远啊,回来了。”
他愿意称之为母亲,因为那是孕育了他生命的女人。
木然地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走过狭窄的小径,攀上石阶和木楼梯,身在这里,灵魂拒之千里。
母亲说:“你舅知道你今个回来,特意带了点好菜过来,吃啊,多吃点。”
母亲说:“远啊,去你爸坟前磕个头,他好久都没见你。”
母亲说:“家里的事不用管,好好学习,毕业了就回来,离家近。”
母亲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家,我给你爸也好有个交代。”
他忽然间就出离愤怒,交代,为什么他的人生要给别人交代。
小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学习,都必须学,必须拿第一,必须最出色,因为他的父亲很优秀,他要像他一样。
长大后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娶,因为那是她定的,她把她不愿意过的人生,强加到了他身上。
他说:“我不会回来,也不会跟陌生人结婚。”
她急了,下意识地握住身边的鸡毛掸子,“阿远,你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你不能学坏,不能跟他们一样。”
“阿远,对不起,妈不打你,你回来好不好,你爸在这,咱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林泽远冷笑,一家三口,真讽刺。
他用那双淡漠的眼睛直视着她,用最刻薄的语言质问:“当初你为什么不打掉我,为什么要生下来,是你害死了他,还拖着我替你赎罪。”
她尖叫了一声,手中的棍子劈头盖脸地向他砸来,“我不许你这么说,谁告诉你的,你胡说。”
他自嘲地笑笑:“要是我,我也愿意死在那条江中。”
她晕了,疯了。
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戳破了她最后的梦。
又是一年春。
“林泽远,林泽远。”她从他臂弯里钻了过来,笑嘻嘻地望着他,“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的眼睛亮晶晶,像天上星。
林泽远捉住她胡闹的双手,压低声音规劝,“别闹。”
“我好无聊。”她像一只树懒,赖在他怀里,“不要再看书了,出去玩啊,跟我约会去。”
“我在写论文。”
“求求你了,明天上午,啊不,明天下午,我早上起不来。”
“你先看会书,我把这段写完。”
“我看不进去,头疼,你给我揉揉。”
空旷寂寥的阅览室里,四下无人,她的秀发温软地擦过他的臂弯,无数次他曾想握在掌中,理智却告诫他,不能。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圆盒递给她。
“什么东西,好难闻。”
“薄荷膏。”
“啊,吃的吗?”
“你不是说图书馆有蚊子,涂这个可以驱蚊。”
叶蓁蓁一脸嫌弃地塞了回去,“我才不要,这个颜色好难看。”
“明天,”他看见她收到了一条信息,欲言又止。
她的朋友在召唤。
果然,她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对他摆摆手,“呀,这么晚了我要回家,不能夜不归宿,下周见。”
熟悉的温度骤然抽离,林泽远怅然若失。
她总是这样,像风一样自由。
他在画图,她在旅游;他在做题,她在玩游戏;他在图书馆,她在蓝湾;她什么都有,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他家境优渥,他一定会紧紧握住她的手,大胆言爱。
可是,当日的他,怎敢?
如果有一天能和她肩并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腕,为她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如果,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