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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40回 ...

  •   他是为了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才离开暗阁,在捡到织锦之后,他找到了。
      他只是想,和织锦一起,没有江湖,没有风波,平凡安静的生活而已,仅此而已……

      天已经蒙蒙亮,衣莫染不必靠感觉,只凭嗅觉就可以知道窗外的人。
      他起身披了外衣,“进来吧。”
      阿笛从窗户跳入,身上的酒气浓得就象刚从酒缸里捞出来一样。衣莫染笑道:“你不是把秦楼的藏酒都喝光了吧?”
      阿笛显得有些烦闷,苦笑了下,没有应声。
      “有什么事?”
      “衣馆主,我想见血修罗。”
      “……怎么这么突然?”
      “——他来了。”
      衣莫染微微顿了顿,阿笛道:“你不用担心,容老儿虽然认得出你,但是他未必能认出。”
      衣莫染点点头,虽然阿笛说得没错,不过也让人高兴不起来。“这一位我虽然接触不多,倒也见过几面。听闻他手段狠厉,比[老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主人]?阿笛对他的印象,还真是少得可怜。
      他也想到,毕竟衣莫染还是[冷阁主]的时候,是十多年前,老主人仍然在世,那个人还不曾接任。而老主人过世不久,他便也趁着一切尚未稳定的时候诈死逃离了暗阁,所以现任的主人对他并不了解。如果能够解决掉容老儿的问题,瞒住他的身份也许不是做不到。
      “他是来带你回去的吧?难得他回去了,而你还能留下——他要你做什么?”
      阿笛继续苦笑——不愧是暗阁出身的人,还真了解情况。
      “不过,从暗阁逃离,却没有被下追杀令的,至今就只有你一个人。”衣莫染看了看阿笛,“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才是现任暗阁阁主的继承人选吧?”
      阿笛的眼神沉了沉,衣莫染继续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如果我没有诈死,本该由我继续担任阁主,而后直接交任给你。铁阁主只不过是意外之下的一个替补……”
      “但是他当得不错,所以还是让他继续当下去好了。”
      衣莫染一笑,“有人却不肯放你如此逍遥呢。”他轻叹,“好,待明日找了时机,我带你进暗室。”现在却是不行的,缺月就在隔壁,他们如此见面已经需要格外小心,倘若开启竹林内的机关,不能不惊动缺月。也只能等到白天缺月不在的时候。
      阿笛还不知道缺月的身份……衣莫染在阿笛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看向他,微微蹙起眉——江湖上只知道血修罗,几乎没有人知道暗阁,因此也无从谈起暗阁依附于哪里。但是他身为曾经的暗阁中人,是知道一切的。
      继续沉默下去真的好吗,就这样让阿笛和缺月毫不知情的相处下去……
      “阿笛……”
      “什么?”
      “……没什么。”
      算了,现在正是他们两个要紧的时候,还是不要增添更多麻烦了。却不知,阿笛能不能迈出自己被自己困住的这一步……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了,阿笛惊觉,忍不住变了脸色——织锦一向早起,如果就这么撞上了——
      先不管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织锦,单自己一大清早出现在衣莫染房里就不好解释。
      匆匆说了句:“衣馆主,我先走一步,找机会再谈。”便慌忙地从衣莫染房里跑出来,哪知没跑上两步,就被刚出房门的缺月看见,在他身后微微疑惑地叫了一声:“阿笛?”
      被叫的人头也不敢回,直接当作没听到,逃窜了事。
      这个……她可以当作阿笛是来找她的么?可是,为什么她好像看到他是从衣莫染房间里出来的……想不出的问题就先放下,那么,阿笛为什么一见她就跑?她以为,他们两个,不是有些问题需要解决一下的吗?
      若要她追阿笛,她自然是追不上的。便只有等在他每天出入的地方,待他自投罗网。
      于是阿笛回房会看到她,去厨房会看到她,去茅厕还会看到她——几番下来他逃得忘乎所以,终于仅存的理性之下,想起如果继续这么捉迷藏似的下去,缺月的腿怕是承受不了。偏偏缺月一副不追到你就继续下去的架势,丝毫没有打算放弃。
      阿笛最终只能认命,告诉自己逃避也不是办法,在再一次习惯性拿腿就想跑的时候硬生生收回了迈出去的腿,却依然不敢回头。
      见他终于不逃了,缺月才如常地走过来,脸上依然没有表露什么情绪。
      “阿笛。”
      没有回应。
      “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
      默默点头。
      “你昨天那是……”
      最不想提的,果然还是提起来了。
      “织锦……”
      “我想,我需要弄明白你那么做的意思。”如果只靠想的,她还是想不太明白。阿笛这算是喜欢她么?可是之前并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有那种苗头,而且事后阿笛一直躲着,更让她不解。但要说阿笛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要亲她?
      这些事果然很麻烦,又没有人可以给她参谋,她一个人想不明白,也就不知该如何继续思考后续问题。既然如此,直接问本人不就是最快捷简单又明了的方法么。
      不过她这个快捷简单又明了的方法显然让阿笛越发难堪,不知该如何回答。喜欢织锦,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不喜欢织锦,那算什么,轻薄人家么?
      “织锦,我……”
      “阿笛,你可以不必顾忌我,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不管你是一时兴起,还是醉酒后不太清醒,或者是这么长时间一直花心思照顾我而让你没有机会去找个女伴,才会一时冲动——我都不会介意。”
      ——但是我会介意!!——她每说一句就象良心的谴责之刀往身上扎来,织锦在说的,简直就是禽兽……
      “织锦……”他终于正过身,无力地两手按住她的肩。“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么?”
      ……你所作的事情就是这种人的作为。
      各种语言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就是组织不起来,不知怎么出口。半天才吞吐道:“昨日……龙捕头在跟你求亲,你知道吧?”
      ……怎么龙琰在跟她求亲么?
      看着缺月微微疑惑的表情,阿笛更加无力。看来跟缺月说话,绝对是要直接说明白的。“他的确在跟你求亲。”
      “哦。”
      “但是我不喜欢。”
      “……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仍旧点点头,“那我不答应就好了。”
      “衣馆主对你也有意思……”
      ——这个她知道啊,怎么突然又提起?
      “我说过,如果你喜欢他,我便帮你——那是我说的没错,我也不是随便说,而是认真的。”
      点点,这个她也知道。
      “但是,我反悔了。”
      ——呃?
      阿笛叹了口气,收紧手臂,把她困在臂弯之内,低下头,呼吸吐在她的颈窝,热热痒痒的,缺月却不敢动。
      “我没办法看着你跟别人离开,如果要有喜欢的人,不能喜欢我么?”
      沉默了半晌,缺月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衣莫染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个,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用这样的距离在看着他们。
      他不是说过么,如果阿笛有那个意思,那么无论是其他的什么人,都争不过的……

      而后的几天,阿笛却常常不见人影,早出晚归。
      纵然他在身边的时候对缺月也算得上很好的,但是隐隐之中,却有什么让人觉得不安。
      “织锦!陪我喝个酒!”龙琰抱着酒坛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招呼着她。
      看着那家伙敲着桌子大叫:“实在太不够兄弟了!还跟我说不是那样的关系——都这样了,还说不是——”猛灌了一口酒,“织锦!那小子如果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扁他!”
      阿笛欺负她么……好像有点不能想象。
      缺月静静坐着陪他慢慢喝,她自来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只是由着他醉一次罢了。
      一旁的龙琰醉倒在石桌上,她也放下酒杯,转头看向阿笛的房门……他依然不在,会去了哪里……过去阿笛也会有时候不在,她不过是安静地等,知道他总会回来。阿笛不需要她担心,他可以做好一切。但是现在,她似乎没有办法继续保持那样淡然的心情。
      这样才算正常的么?即使相信着,仍旧忍不住担心挂念,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去叫来了两个小厮扶着龙琰回他自己的房间,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走走,也许,她这样的性子不是不适合等待,只是她不喜欢。
      晚饭之后她照常请柳稚多留了一份,夜里送到阿笛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微微驻足,屋里没有点灯,但是她知道他回来了。
      犹豫了一下,推开门,扑鼻而来的血腥气让她微微一顿。阿笛正在水盆旁洗手,几近干涸的血迹被水浸泡下来,染了满盆的鲜红。
      他抬起头看着缺月,一瞬间的惊讶转瞬敛去,浅浅的露出笑容。
      “织锦。”他的声音一如往常般亲切温和,似乎这满室令人心悸的血腥气丝毫不存在。
      “……你受伤了?”
      “不,没有……”
      缺月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什么需要问,只静静把食盘放在桌上。
      似乎在黑暗里,阿笛身上的一身黑衣并不显眼。也因为这样的黑,而看不出上面的血迹。沉重的黑,将一切都湮没吞噬。
      阿笛并没有因为被缺月撞见而有什么不自在,自然地在桌边坐下,看着缺月替他盛饭布筷。他依然微笑着,抬头轻松说道:“织锦,我寻到一种好药,你的筋骨这回应该能治好的。明日我在,开始帮你治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那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带着一点点地回荡。一抹笑容在她唇边浮现,微微的苦,微微的暖,渐渐加深。
      不必他说什么……她已经了解。
      阿笛看着她的笑容,那是他等了许久的笑,然而此刻他感觉不到开心,只觉得这笑容里温暖和苦涩交杂地情绪透过这笑容渗到心里来,连他也一阵窝心。
      他不在意的,能够治好织锦,不过是做一点早已经做惯的事,他有什么可在意。这暖暖的苦,都是织锦心里的,而他,只愿她平静快乐。起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没什么的,很快就好了……”
      是什么[很快就好了]……她的伤?还是他的情况……
      浓浓的血腥气息随着靠近她的手臂弥散开来……渐渐将她浸透。
      她知道,阿笛最厌恶血腥气。

      手腕和脚踝散发着淡淡的异香,馥郁厚重,带着些许药材的气息。
      手脚的活动显然轻快了些许,冷的时候也不会像之前那般疼痛。但是只要想到这药可能的来历,心里便无法感到轻松。阿笛在外面做些什么,是否与这突然得来的药物有关……
      衣莫染看着缺月坐在院子里望着湖发呆,走过去道:“如果闷了,就让柳稚带你去街上逛逛,买买东西,别一个人闷在院子里。”
      缺月想要摇头,他却微笑着不容反驳,“去吧,出去走走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我去叫柳稚来。”
      明白这是衣莫染的好意,缺月没有再拒绝。
      柳稚没多久就收拾好准备出门,跑过来找她,“织锦姑娘,我们是走着去还是坐马车?”
      缺月浅浅笑了下,“走走吧,如果坐马车,不一样是闷着么。”
      柳稚怔了一怔,盯着缺月的脸一劲儿出神儿,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女装的“织锦”笑,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嘛。
      真可惜,这么好看的人,却被阿笛拐跑了,让馆主白白丢个媳妇——柳稚已经完全忘记阿笛才是从一开始就在缺月身边的人。
      八婆柳稚是个肚子里放不住话的人,一边走,一边问道:“织锦姑娘,你真的不喜欢我们馆主了?”
      “……”这孩子……就算她喜不喜欢也不会给别人说,尤其不会跟他一个小孩子说的吧。
      没有得到回答柳稚却依然没有放弃,一路上喋喋不休,“馆主的条件虽然不见得比笛公子好到哪里去,好歹也是有产业的……啊,年龄当然是比笛公子大了些,不过说起这个年龄,龙捕头倒是跟笛公子相当。又是在衙门混饭吃的,不比我们这些风尘里打滚的人,答应了他,从此就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了,不是个最好的选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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