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令狐卿

3、离别

　　安瑾知道家里穷，去镇上高中读书之后省吃俭用，努力用成绩回报父母，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被村里人津津乐道，安志诚夫妇觉得再苦也值了，本来一家人的日子蒸蒸日上，日渐好转，可就在这个时候，还在上课的安瑾被老师叫出去。
　　蔡玉华住院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妈就像个男人一样能干，就像有金刚不坏之身一样，之前回家还好好的帮人家忙活，怎么突然就病了？
　　当他赶到医院时，看到他平时都神采奕奕的母亲，而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骨瘦如柴的躺在病床上，他父亲颓废的坐在旁边，安瑾只喊出了一声妈就哽咽了。
　　此时的蔡玉华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到儿子，眼角流下两行热泪：“好好听你爸的话，好好学习，妈可能看不到你结婚成家了，我还没给你攒够婚房钱呢……”越说声音越小，安瑾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病来得急，人走的也快，只三天功夫，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像一场噩梦一样。
　　安瑾还记得，不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妈妈从来都把最好的留给他吃，妈妈特别喜欢绣花，家里的枕套上绣着好看的牡丹、鸳鸯，栩栩如生，妈妈还会缝衣服做鞋，他脚上的布鞋都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天冷了就给他缝棉袄，特别暖和，妈妈做饭特别好吃，还经常给他变新花样，妈妈……
　　妈妈。
　　我没有妈妈了，安瑾失魂落魄的想到。
　　他跟着父亲恍恍惚惚忙活了几天办了蔡玉华的葬礼，跑进跑出，就像一台没有思想的机器。
　　漫天飘散的纸钱就像一场雪无声无息，耳畔一声声哭喊无时无刻不在戳着他的心，原来他离死亡这么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被带走。
　　他父亲一夜间就老了，花白了头发，夜夜叹息流泪。
　　那段日子他仿佛失忆一般，那是他第一次去医院，此后再也不想去。
　　蔡玉华年纪轻轻就走了，身体负了太多债，先是生育安瑾后就不得歇，随后更是干起活来不要命，就这样慢慢把身体拖垮了，还没来得及享福就离开了。
　　村里人都知道安志诚夫妻感情真挚，蔡玉华一走，大家默契的都没有对安志诚提再娶的事，何况安瑾都这么大了。
　　安瑾更不会提这事，他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蔡玉华是为这个家操劳死的，他们父子没有让蔡玉华享上福，更不能对不起她的在天之灵。
　　安瑾更加努力想要以后让父亲能够安享晚年，他也很争气，那年高考远远超出本科线，顺利进入重点大学，安志诚十分高兴，还在村里办了场酒席庆贺。
　　安瑾还记得那次看到了平时很少说话的父亲一个劲儿的跟别人夸自己，晚上还一直拉着他唠叨，最后说着说着就哭了，那也是安瑾再一次看到父亲哭。
　　这个男人终于卸下了坚强的外壳，哭的像个孩子，安瑾记得那天父亲对他说：“安瑾啊，我想你妈妈……我对不起她，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你这么有出息，你妈要是看到了得有多高兴啊……都怪我，都怪我……”。
　　“爸，我也想我妈。”安瑾也红了眼睛，他抱着哭泣的父亲心里很难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了大学之后，安瑾只能一年回两次家，后面因为要实习，就基本过年才回家，每次回家都觉得父亲一次比一次老了，两鬓的白发也越来越多，安瑾心疼不已，打算毕业之后就找工作，把父亲接来自己身边也好照顾。
　　安志诚拒绝了：“你把我接到城里去，我谁也不认识，白天你上班还不是我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我就在乡下住的舒坦，平时还能跟乡里乡亲的唠唠嗑，串串门，不跟你们年轻人掺和。”
　　安瑾劝不动他，最后选择了离家最近的城市工作，像他爸爸一样当了老师，他本可以留在大城市过上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但是他不想留父亲一个人，万一生病了都没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