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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阳光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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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踩灭了第七个烟蒂,烦躁的朝那栋白色建筑物望了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里
呆了多久,只是还不想离开,也没打算进去看奈丽。
在非刚拿出第八根烟准备点着时,他听到那个平和明晰的声音,“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
她穿着病服,披了件米黄色单衣,长发,平静的笑容缓缓流泻着初夏温暖的光辉。
非和金羽在夏末的医院里初次相遇。
金羽的病房明亮整齐,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在窗台放一个方形小鱼缸,没装水,里面
只有一个透明的黄色玻璃鱼。
“请坐吧。”金羽的脸色有些苍白,笑容依然平和,“真抱歉,我竟突然不舒服,还麻
烦你送我回来。”
“那没关系。”
非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睛没有离开金羽,即使这样看着她,也不能相信这都市里
还残存着这样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
“烟。”
“什么?”
“那样抽烟对身体不好。”
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非想起了雨。
“我太多事了吗?”
“不,只是有个人常对我这么说。”
“这很幸运呢,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关心着你是一种幸福。”
幸福吗?像两只厌倦了世俗的猫,依偎在黑暗里,只拥有彼此,然而见到金羽,却好像
终于找到了阳光。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心。
****
凛打电话时非不在家,那个叫雨的女孩接了电话,声音沉静而空茫。
半个小时以后,凛穿过街道,跑向约定的地点,他看到停在梧桐下的女孩,半长头发,
棕褐大格子衬衣和牛仔裤,惊讶于她的素净,一直以为她应该是更成熟性感的。但她又像他所
预想的,有着寂寥的眼神。
凛走过去,似乎有些为难的挠着头。
“你好,我是凛,非的同学。”
真的,他没想到雨是这样的女孩子。
“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要来?”雨的神情中没有关切也没有紧张。凛没有预料到她的淡漠。
“不,其实没什么事,只是非那么在乎你,所以对你很好奇,想看看你。”凛干净整洁
的打扮,略微腼腆的笑容,像邻家优秀的大男孩。“我能请你喝个咖啡什么的吗?或是冰点?”
“咖啡。”
凛微微的错愕,为她轻易的答应,也为她答应后依然淡漠。
雨并不感兴趣什么,只是不想拒绝。
****
那件咖啡屋叫沉夜舫。
雨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的,两人走着,偶然遇到这家店。雨觉得这里有某种比缘分更
强的东西吸引着她。
店里有些暗,深色原木装潢,挂着装饰用的藤蔓,客人不多,满屋飘着浓浓的咖啡香,
沉静,令人安心。
他们对面坐着,凛觉得雨的神情缓和许多,不再那么漠然,但她眼中有某种很深的东西,让人隐隐悲哀,却读不懂。
他们聊着天,雨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柜台边一个大水槽吸引了她的注意,于是中断了
对话,坐到柜台边。
水映着深绿色,有彩色的热带鱼来回游动,水底沉着一条透明的黑色玻璃鱼,在鱼群中,独独静止着。柜台里的立柜上,排着十个方脚水晶杯,其中三个空着,另七个盛着清水,底
部却铺了半杯细砂,每一杯都有一条彩色的玻璃做的鱼。
赤、橙、绿、蓝、靛、紫、白,缺了黄、灰、黑。黑色鱼在鱼群里,黄色,雨想起了金
羽病房里的小鱼缸。
雨看着它们,看得出神。
“喜欢吗?”
老板站在柜台里,对她微笑。他20几岁的样子,有一头乌黑顺直的短发,微眯的迷人的眼睛是神秘的绿色。
“它们很漂亮,但是寂寞。”
“对,他们还不具备生气,因为没有找到自己的所在。如果你喜欢,可以挑一只。”
雨困惑的看着老板,那张俊美的脸始终挂着微笑,让人感觉这间店里的一切都那么不真
实,不真实到任何难以接受都变得自然。雨将视线转向那一排水晶杯,赤红色的鱼在水中,一团血般令人惧恨,却又被吸引着,移不开视线,如同即将腐烂的罂粟。
对了,就像妄。
雨指着红色玻璃鱼,“那一只。”
老板仿佛早已预料,眼神中有着很深的意味看了看雨,替她取出了红色的鱼,用干净的
手帕包好,转身又取下靛色的鱼。
“另外这只,是我送给你的。”
他没有将它交给雨,而是沉入了水槽,和黑色鱼一起,“把她放在这里,记住这儿有一
只鱼是你的。”
靛色的鱼在水底,来来往往的鱼丛它身边擦过,靛色的,碧绿水底的影子。
雨定定的凝视,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哀漠,脆弱,又分明坚不可摧。
雨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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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力Ⅰ》
“跳舞吗?”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昏暗的灯光让我勉强看得见他的脸,大概,女孩子喜欢的那一种。
我浅笑,随他走入舞池。
“第一次来吗?我以前没见过你。”
他的口气,应该是这里的熟人。
哪里都一样。
“对,第一次。”
我没有多话,反正出了这里,谁也不认识谁。
“今后常来吗?”
“我想不会。”
“是吗?真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呢?
“你很特别,和这里其他人不同。”
“但你最好别理我,我只是个疯子。”
“噢。”
他微笑,在黑暗里不很分明。
“你来这里做什么?只坐在角落。”
“找人。”
我说,“找另一个疯子。”
“找到了吗?”
“没有。”
“那以后怎么打算?”
“继续找,找到为止,就算,到地球倒转的那一天。”
人群中,孤独的舞。
红色的头发,在黑暗里,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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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力Ⅱ》
我是谁?
迷失在城市的霓虹。
拥抱着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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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好久没见了。”
另一个我,眼中没有欣喜的神色,我知道,我被恨了。
“妄。”
我轻唤,手指却变得冰冷。
“回来吧,我找了你好久。”
妄伸出手,和我一样相貌的脸,漠然,染红的长发却像在燃烧。
终究,我还是逃不了。
**
我是谁呢?
找到了城市乌黑角落里的窝,和另一个我,疯子跟疯子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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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色琉璃》
雷已经在电话旁等的太久,等到早已失去耐心,甚至无法相信自己仍压着情绪继续守着
电话。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时,雷拿起话筒。
喂!?
对方短暂的沉默,随后响起的声音苍白空洞。
是我。
阿钴!你在哪里!?
本应爆发的火气被再次压下来,钴的声音令雷不安。
这么多天你跑去哪儿了?不去上课,Call你也不回。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开传呼。
钴淡淡的回答。因为她不敢开,因为打开来看到的,全是妄留下的信息,她这些天哪里
也没去,一直窝在租来的房子里,不应门,不开窗帘,没有白天黑夜。
你在哪儿?
学校外面。
我去找你。
不,雷你别来!
钴的声音颤抖着。
阿钴。
雷的口气低沉而坚决,告诉我,你在躲什么?
雷……
颓迷的香气浸漫在钴的周围,钴回头,妄已经站在她身后,她缓缓扣下了话筒,手指冰
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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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没有找到阿钴,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不会乖乖等他,在他心里渐渐有一种动
摇,不断回想又拒绝相信朋友对他说过的。
雷,也许这话我不该说,但你到处找阿钴的这段时间,我的同学见过她。
在哪?
街龙的PUB.没可能,那里全都是些混混。
我也希望他是认错人,雷。但他不止一次见过阿钴,他说,即使阿钴完全变了装扮,可
她的神情,即使和那些混混亲热时也一脸淡漠。
雷改向钴的住处,他相信钴,但他从来也信任朋友,他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错了。
阿钴住在一栋暗水泥灰的四层楼的一个小单元。雷没有进去,他看到她正从楼道里走出
来,染了火红的头发,穿深红色紧身皮衣,短皮裙,缀着闪光的珠片,脸色却苍白,只抹了魅紫的眼影和朱红的唇,仿佛黑夜里随时凋腐却依然血红的罂粟。
阿钴?
雷没办法相信这是钴。
她在他面前停下,颓迷的没有温度的笑容,轻触雷脸颊的冰凉指尖散发着花朵腐烂的香
气。
你带不走她,她说,地狱不在我身后,而在她心里。她永远也逃不了,谁也别想把她从
我身边带走。
她不是钴。但雷的脚却像是冻在了雪地里。这个女人有和钴一样的相貌声音,却有钴所
没有的堕落的无以复加的吸引力,让人像被冰冷的魅色的蛇缠住,无法移动。
妄,放开雷。
雷看到钴,同样的苍白脸色,眼中有脆弱的挣扎。
钴,你在乎他。
妄的笑中有一份凄凉,她离开雷,对钴说,你知道在哪里找得到我,我等你,等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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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是红色的琉璃,赤红色,刺目的鲜血,砸碎了自己,变成扎人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