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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IF番外:疗愈(二) ...


  •   秋分日这天并不是周末,但沙纪还是请了半天假。

      妃英里也习惯了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请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里关照她最近天气转凉了,出门记得多穿一点。

      收到老师婉转的关心,沙纪笑着应了一声好,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清晨时分,她在墓园入口处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萩原千速。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年,神奈川的“风之女神”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面容明丽,英姿飒爽。倒是千速,看到她后,露出了惊讶之色。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小沙纪有些变化。”

      听到这样的评价,沙纪有些好奇起来:“什么变化?”

      “要说哪里变了……也说不上来。只是我猜,小沙纪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或者很好的人吧。”

      沙纪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她说:“确实遇到了很好的人。”

      千速看了她一会儿,也笑了起来:“看到小沙纪最近过得不错,研二那小子应该会很高兴吧。”

      墓地就建在居民区附近,很自然地融于城市,成为街区的一部分。这大概是日本这个国家独有的文化,生与死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仿佛死去的人并没有远离,而是依旧在身边,随时都能来看望。

      视野里是重叠的树木,秋风给叶子尖染上了一点深红。她的两个幼驯染都长眠于此,与花草树木作伴。

      在将手中的花束放下之前,沙纪看到墓碑一尘不染,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碑上还带着湿意,看得出来,是被仔细地清理过。

      ——虽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但毫无疑问,有人来得比她们还早。那个人在黎明人迹罕至的时候来到这里,悄悄地表达深切的缅怀。

      沙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理所当然,她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身影。

      尽管那个人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但是她对这个人是谁有种莫名的直觉。

      第二天,她照常去了波洛。

      坐在窗边的专属座位,撑着下巴,看着正在后厨忙碌的金发服务生,心中莫名感慨。

      她想,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神奇。有些人相识了很多年,每日朝夕相处都无法互相理解。但有些人,短暂相遇于世间,却能拥有不可思议的默契,从而成为无可替代的挚友。

      正在想着心事,金发服务生已经注意到她,走过来了,并且一眼就看到了她的额头。还没等她打招呼,他就问道:“怎么回事?”

      沙纪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那一小块青淤,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不小心撞到柜门上了。”

      他没有露出任何嘲笑她的神色,只是有些无奈:“……又喝多了?”

      虽然对自己的前科感到无力,沙纪还是努力辩解:“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事情,分神了。”

      她这样的表情,有点像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的小孩子。

      降谷零抬起手,又顿了顿,在这片刻之间,他控制住了自己想要伸手触碰她的冲动,转而握拳抵着自己的下巴低咳一声,仿佛是在忍住笑的模样。

      他这个反应让沙纪感到有些羞恼,又莫名有些高兴。幽微的情绪在心间转瞬即逝,她收敛了表情,也收起了托腮的手。

      “是在想什么事这么专心?”降谷零追问道。

      他不清楚自己是出于情报人员的习惯,还是侦探好奇的天性……亦或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对话结束。

      沙纪顿了一下:“在想……小时候的事。”

      她望了他一眼,慢慢说道:“昨天在收拾秋冬的衣服,看到了围巾,就想到小时候第一次学织围巾的事。”

      “当时是想亲手给母亲准备生日礼物,结果笨手笨脚的,织得很难看,竟然还不如邻居家的男孩子手巧,还被那家伙狠狠嘲笑了,说我是不是女孩子啊怎么这么笨……”

      她叙述这件事的时候,神色平静,嘴角微微扬起,降谷零沉默地听着,他猜到了她在说谁。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故事。她的过往,也是他的一位朋友的过往。

      “那后来呢?”

      “我生气地揍了他一顿,第二天一整天没理他。为了跟我和好,他就自己帮我把围巾织好了,但是没有当面给我,偷偷放在我抽屉里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一声。降谷零也笑了。

      三言两语讲完的故事,情节简单,听起来生动,但其中的种种细节,那些细腻的感情,那些真实的画面,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说起来,安室先生小时候有没有玩得很好的朋友?”

      “……有。”

      当然有。

      他的幼驯染,从小到大的至交好友,诸伏景光。降谷零在心里回答。

      这个名字他永远不会忘记,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对任何人提起。

      和无数为了揭露罪恶,为了维护和平安定的前辈们一样,这个名字永远只能淹没在黑暗中,寂寂无名,不为大众所知。

      而清楚诸伏景光所有的生平事迹,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的人,这个世上唯有降谷零一个。

      随着脑海里名字的浮现,降谷零自然记起了童年时两个人一起玩闹的情景。

      在酷热的暑假,烈日炎炎,蝉声喧扰,他们拿着网兜比赛捕蝉,每次都是他的数量最多。冬天打雪仗也总是他赢。

      其实他并不是每次都占尽上风的。只是景在玩闹时,面对他并不会尽全力。

      景的性格就是这样,尽量避免与人起争端。但这份退让,每次都恰到好处,让比赛尽兴,又不会让他生气。

      他又记起了高中生模样的景,因为和家里人就志愿的问题闹了矛盾,便跑到他家过夜。

      两个人站在阳台上。少年身后是深蓝无垠的夜空。高悬的月亮洒下如水的凉意,幽微的星光闪烁着,树木的叶子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

      夜色下,景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脸,眼瞳是静谧的蓝色湖泊,温柔的波光在闪动。“Zero,有你支持我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去考警校。”

      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好像还在昨天。

      一转眼,他还记起了景教他做饭,告诉他步骤和技巧时,露出极为少见的自得神色。

      在他问起为什么这么擅长厨艺时,景的眼中闪过了悲伤与怀念,说是童年时跟着母亲学的。

      三年前的深秋,他们去国外执行任务,一回国,看到电视台正在播出摩天轮爆炸事件的新闻,殉职的警察姓名冷冰冰地出现在屏幕上。

      安静无声的室内,空气仿若凝滞。

      过了好久,他听到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暴露了……Zero,不要为我报仇。”这是卧底以来,景第一次叫了他真名。他从景眼睛里读出,那是在让他优先保护自己的意思。

      他想,这就是卧底的悲哀。松田可以选择为萩原报仇,但若是景出了事,他却不可以被仇恨冲昏头脑,不顾一切地为景报仇。

      因为他们两个人能潜入进来,是有很多前辈在为他们铺路,卧底的路是鲜血铸就的,倘若因为个人恩怨让其中一环出了差错,不知道会牵累多少人。

      他和景坐在一起喝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传递情报时如履薄冰的压力,面对怀疑时强装镇定的紧张,还有手染鲜血的罪恶……

      一切的一切,全都在冰凉的酒里,直到天明。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一个月之后,同样的日子,那句话一语成谶。

      时至今日,他还能清楚地记得,在接到突发任务出门之前,景将保养好的狙/击/枪整理进贝斯包,挥手告别的样子。

      再之后,时间定格,又变得飞速。

      降谷零的眼底深处,翻涌起悲怆和愤怒的浪潮,但只是一瞬间,他闭了闭眼,将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

      从小,无论是长辈还是书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权威都告诉他,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时间不能治愈的伤。

      可是,在现实中若是受伤,痛苦那么直接,那么真切地降临在身上时,大道理根本无法起到任何安慰作用。

      一个人从生于世间开始,就不断与周遭的人建立羁绊,美好的羁绊能给人带来幸福的回忆,是人能够在世间生存下去的动力。

      可是,当重要的人忽然从身边永远离去,用尽办法也无法挽留时,被留下的人只能承受寂寞和痛苦,余生在怀念和阴影中挣扎。即使思念再厚重,心中的悲愤和后悔再难平,也无法逃脱身负的责任,只能强迫自己去接受残酷的现实。

      于是他渐渐明白,在这个世间,每个人都不属于自己,每个人都承担着属于自己的使命和义务,因此总也无法自由。

      而最煎熬的,莫过于这样寂寞,这样压抑,这样痛苦,却还是要承载起他人生命的重量,努力地活下去。

      灵魂在成长中变得更加坚硬,却也留下经年累月的伤痕。不会致命,但会在某些时刻隐隐作痛。

      在卧底之前,他学习了很多知识,锻炼了很多技能,也曾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觉悟。可是,那时的觉悟在骤然的打击中显得那么单薄。

      回望过去,在一起长大的漫长岁月中,景真的教了他很多东西。教会他温柔,教会他耐心,教会他照顾自己、照顾他人。

      还有那些离他而去的挚友们,他们都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不知不觉就改变了他。

      降谷零不再是那个固执笨拙,又不懂变通的小男孩。他懂得了灵活的思考方式和手段,明白了想守护重要的东西要及时付出行动,否则只会徒增后悔和遗憾。他也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大和温柔……

      “——安室先生?”

      身前传来熟悉的柔和嗓音,语气带着些许担忧和关怀,将短暂的失神拉了回来。

      他看向面前的沙纪。她正凝视着他。

      她穿着和初次见面一样的裙子,眉眼精致,头发散落在肩头,发尾带着弧度,看起来非常温柔。

      降谷零说道:“抱歉,虽然有玩得很好的朋友,但是一时想不出什么有趣的故事。”

      沙纪怔了怔,摇了摇头:“该道歉的是我,让安室先生想起了悲伤的回忆。”她顿了顿,犹豫地说道,“……安室先生应该很喜欢那位朋友吧,所以提到时态度才会那么慎重。”

      柔和的日光将她的面容照得明亮,在暖色的发梢晕染出一片细碎的光芒。

      她总是对他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简直非同一般地了解他。

      但降谷零并没有对这份了解感到冒犯或者不安。相反,他内心只有一种奇妙的喜悦。

      …………

      大概是白日被触动了情绪,想起了太多往事,降谷零在凌晨两点多处理完所有的工作后,明明身体已经十分疲倦,却还是睡不好。

      经年的噩梦又一次袭来。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枪声。

      楼梯那样漫长,仿佛无穷无尽,怎么跑也跑不完。

      终于推开门,他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

      视野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他的至交好友,就倒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安静地垂着头,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前的衣衫破损,深红色的血顺着胸前的枪口晕染开。

      那片血色,宛如地狱盛放的彼岸花瓣。散落一地的银白月光是冰冷的海浪,将年轻鲜活的生命无情吞没。

      那个名叫赤井秀一的长发男人,冰冷的背影融在了黑暗的夜色,轮廓模糊不分明。

      一定是谁遮住了他的双眼,控制了他的视觉,才会看到这般光怪陆离的画面。

      一定是谁弄坏了命运的齿轮,世界才会改变了原有的方向,出现这般荒诞离奇的景象。

      破碎的画面席卷大脑,记忆有一瞬间的断层,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轻微地颤栗着,呼吸困难。

      直到胸腔里传来剧烈的心跳声,一拍快似一拍。手指用力掐进掌心,痛觉刺激着涣散的神智。

      他猛地睁开眼,望着卧室的天花板,长舒了一口气。

      彻底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发现背后起了一身冷汗。降谷零缓缓坐起身,被子顺着胸膛滑落,堆叠在腰间。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下,他抬起手,随性地拂过额头,将额前的碎发捋向脑后,露出深邃又英俊的眉眼。

      过了片刻,才放下手,额前的碎发落回原处。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半。才睡了一个小时。

      他失眠了。

      这种时候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也不能向任何人展露自己的脆弱情绪。风见是他信任的属下,却不可能提供帮助,他也不允许自己在属下面前丧失威严。

      所以只能一个人熬过失眠和难受的时刻。

      他打开社交平台,随意扫了一遍,发现就在三分钟之前,柴田沙纪更新了一条动态。

      【失眠。】

      附赠了一张夜景图,看起来是在阳台上拍的。没有拍到什么建筑物,只是拍了星空。

      城市的夜晚,因为各种灯光的影响,自然是看不见多少星星的。

      在这样的时刻,孤独一人的夜晚,遇到一个同样失眠的人,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哪怕只是看到她的名字,就仿佛被施展了某种治愈系魔法。

      他发去一条问候的信息,收到了秒回。然后两个失眠的人聊起了各种助眠方法和心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IF番外:疗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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