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奈娘子

52、孽情

　　模模糊糊间，秦素盈觉得手腕间一阵冰凉，缓缓睁开眼，入眼，却见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太医，微微蹙着眉，认真把脉。
　　秦素盈心下一惊，余光掠过房内中的燕云涧，无限恐慌，忽然，元秋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不露痕迹的递过去一记安心的眼色。

　　片刻后。
　　燕云涧颇为焦急的问道：“张太医，王妃到底怎样了？”
　　张太医缓缓起身，沉吟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真的么？”燕云涧先是一愣，继而爽朗一笑。
　　秦素盈愣愣，一记凶狠的眼色递给了元秋，然后，冷着脸，朝张太医道：“太医！莫不是搞错了吧。”

　　张太医并不看着秦素盈，转而向着燕云涧道：“确实属实，王妃已经怀胎一月了，老臣这就开一个安胎方子，让姑娘随老臣去抓药吧。”
　　“盈盈，我们有孩子了，真的！”燕云涧连连点头，朝元秋笑道：“元秋，你随太医去抓药吧。”
　　“是！”
　　元秋看了一眼张太医，眸下似有些安心的样子，随着他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王府，张太医早已支撑不住了，抚了抚额上的汗，恳求道：“姑娘，我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放了我那小孙子吧。”
　　“可以！”元秋点了点头，见张太医终于松了口气，又复冷声道：“往后，王妃的身孕，太医都必须顾着，直到王妃顺产，若是这件事，走漏半点风声，你该知道后果吧！”
　　“你们！太过分了！”张太医气道，却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秦素盈一直强颜欢笑着，燕云涧早已开心的顾不得觉察她的异常，一会儿差人进宫禀报太后，一会儿又打赏王府下人，乐呵呵的样子。
　　秦素盈忍不住打断他，哀求道：“云涧，你进宫一趟，打探打探我父王的消息好么？”
　　“嗯，可是我不放心你。”燕云涧拉着秦素盈的手，依依不舍。
　　秦素盈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祈求道：“云涧，你快去，若是父王有个什么，我也不想活了。”

　　燕云涧见她越发着急，很是不解的样子，蹙眉道：“素盈，你有身孕了，不要为这些闲事操心了，养胎才是要紧，我们的孩子比任何人都重要。”
　　“云涧，他是我父王，怎会是闲人闲事呢！”
　　秦素盈闷闷的透不过气来，提到孩子这个词时，心口似长了刺一般，疼痛不已。
　　燕云涧握住她的手，笑道：“我知道在北朝时庄王很照顾你……不过呢，现在……”

　　“云涧。”秦素盈沉吟片刻，很认真的说道：“云涧，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他是我亲生父亲。”
　　握住秦素盈的那只手，明显怔了一下，燕云涧深深吸了口气，不解的摇了摇头道：“你是说，庄亲王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么？那丞相是？”
　　秦素盈着急道：“云涧，我晚些再告诉你好么？我真的很着急，还知以元恪的手段，会怎样对付我父王呢！”
　　燕云涧点了点头，嘱咐道：“嗯，无论发什么，你都得答应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待燕云涧前脚一走，秦素盈立马沉了脸，唤元秋进来，半晌气的讲不出话，蹙眉道：“太医可靠么？”
　　闻声，元秋稍稍安心道：“小姐放心，太医的小孙子在元冬手里呢，不会胡言乱语的，小姐只管安心养胎。”
　　秦素盈摇了摇头道：“既然太医可靠，可以备药给我吧，小产的理由有很多种，随他怎么编一个都好。”
　　“小姐！”元秋紧瞅着秦素盈，隐隐有些恳求道：“王爷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掉了，该多伤心呐。”

　　“难道让别人的孩子唤他父王，就不伤心了么！元秋，这个孩子留不得！”秦素盈叹气道。
　　元秋强调道：“这个孩子必须留！”放缓语气，又复说道：“王爷若是知道孩子是别人的，还会这般优待么？眼下，秦家那边挑明了身份，皇上又是个绝情之人，小姐除了王爷，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秦素盈抿唇道：“我还有父王，即便无爱可倚，我不能因为这，而让他受了这种委屈呐。”
　　“那好，待会儿王爷回来了，我便告诉他！以太后的性子，若知道王爷受了这份委屈，定不会饶了小姐！秦家和皇帝定会袖手旁观，或许，为了和北朝新帝交好，会把小姐送给元恪当人质，要挟义父，那时义父只能任人宰割了！”

　　半晌，暖阁内都是静默无语，秦素盈低垂着头，神色哀怨。
　　“王妃王妃……”
　　管家匆匆忙的奔了进来，抹了抹额上的汗，喘气道：“方才王爷打发人回来，说是，朝廷要发兵了。”
　　“发兵！？”秦素盈一愣，缓缓阖上眼，蹙眉。
　　管家一个大大的喘气之后，又复说道：“王爷三日之后，便动身，让王妃准备准备。”
　　“我知道了。”秦素盈摆了摆手，让管家退了下去。

　　秦素盈就这样发着愣，一直等着，等着，夜色渐黑的时候，燕云涧方从宫里回来了，刚一进府，便朝后院去了。
　　挑起水晶帘，见秦素盈撑着脑袋，侧卧在美人榻上，眉心微蹙。
　　燕云涧皱了皱眉，拦腰抱起秦素盈，缓步朝床榻走去，轻轻的，尽量不吵醒她。
　　秦素盈原本就睡得浅，微微睁开眼，见是燕云涧，低声唤道：“云涧。”
　　“吵醒你了，见你的不舒服，先抱你去床上躺好… …”
　　蓦地，秦素盈紧紧抱住他，泪水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滑落在他的脖颈，摇头道：“云涧，我好怕。”

　　“傻瓜，不哭了不哭了。”燕云涧抹了抹她的眼泪，抱她躺在床上，安慰道：“你父王眼下没什么大事，不哭了啊。”
　　“我父王手握重兵，元恪怕是睡觉都不踏实呐，对我父王下手，那是迟早的事，云涧，我想回北朝，见我父王一面。”
　　“不行！”燕云涧一口否决，蹙眉道：“这些事呢，不用你担心，你现在有身孕了，那么远的路，万一发生个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云涧，求你了，如果我父王有个意外，我又怎么能原谅自己呢，将来，如何跟我娘交代啊，求你了，云涧，我保证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的，我保证，求你了。”

　　燕云涧缓缓松开秦素盈，神色倏然暗了下去，摇头道：“素盈，你是在乎孩子，是因为真的担心你父王，还是因为他是我的呢？”
　　秦素盈收了泪，支吾道：“我没有不在乎，只是……”
　　燕云涧打断她的话，道：“素盈，你还要说谎么！从你知道这个消息时，你的眼神就告诉我，你很厌恶他！”
　　秦素盈摇头道：“云涧，我想去救我父王，路途遥远，我不能保证这个孩子保得住！可是我保证，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很多很多。”

　　登时，燕云涧脸一沉，猛的立起身，狠狠拂去手边的茶盏。
　　砰地一声，一地粉碎。
　　秦素盈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怒气腾腾，难以抑制。
　　“云涧，不要生气了。”
　　燕云涧皱着眉，狠狠瞪了一眼，一脸讨好的秦素盈，气道：“难道你忘了自己小产过么！若是这个孩子再留不住，你拿什么跟我保证以后会有很多的孩子呢！”

　　秦素盈一愣，泪水哗哗的直流，却勉力笑道：“云涧，如果我不能生小孩子的话，我不介意你娶别人生，我会很乐意帮你带孩子的。”
　　“胡说！”燕云涧呵斥一声，无可奈何的做到秦素盈身侧，揽过她的肩，放缓语调道：“太医跟我说，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的话，以后，我们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不会再有孩子了？”秦素盈轻咬住下唇，微微眯眼。

　　“你以前小产伤过身子，再不能大意了，不管你爱不爱肚子的孩子，都要乖乖的养胎，等他将来出世送给别人都成！”
　　秦素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云涧，让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你可以照顾我。”
　　顿时，燕云涧哭笑不得，想不到秦素盈能寻思这么个理由，无奈道：“我这辈子就败在你手里了，我可以答应，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才成！”
　　“什么事？”

　　燕云涧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轻咳一声，道：“不准跟元恪见面！”
　　秦素盈蓦地笑出声来，头次，燕云涧用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神态严肃认真，笑道：“云涧，你吃醋了。”
　　“快跟我保证！不跟元恪见面，快！”燕云涧举起秦素盈的手，逼着她一定发誓，方肯心满意足的放过了。

　　三日之后，上路之前，太后还是不放心，既想嘱托秦素盈好好照顾燕云涧，又想嘱咐燕云涧好好照顾孩子，横竖不安心，直到他们远去，久久立在城墙上不肯回去。
　　“娘娘，起风了，回去吧。”
　　太后点了点头，道：“真是报应啊，当初，一时心软，没弄掉独孤凤妤腹中的孩子，让她长大成人，如今，来作践我儿子！”
　　从旁的姑姑安慰道：“有王爷在，王妃不会跟元恪再有私情了，娘娘放心好了。”
　　“呵！我不是担心元恪，是怕咱们那位皇帝惦记啊！”太后目光掠过仪鸾殿的方向，冰冷而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