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入侵》火棘子

29、初秋（7）

　　29.

　　可是后来，那个男子再没有找过小鱼。
　　治疗更无从谈起。

　　笑容轻浮的男子是谁呢？

　　小鱼打开常佑的照片，比划说：“就是他，他乔装打扮过，但眼睛太特别了，看谁都跟想睡觉似的。”
　　周千阅：“……”

　　老人自然是常霄，受精神失常的折磨，他比照片上老很多。他发病的时候，不断地道歉，对不起谁谁，又说帮他们养大了孩子。联系起东鱼社的旧事，前因后果大致能猜出来。

　　常霄早年做了对不起兄弟的事，坐上了老大的位置。
　　也许是赎罪，他养大了常佐和常佑。
　　两兄弟原不知道。
　　结果，他的精神一失常，开始狼人自爆，跟他住在一起的常佑就知道了真相。

　　常佑当然没让他过好日子，辗转带到无人岛上，又找小鱼来诊断。

　　小鱼说能治疗。
　　常佑却露出耐人寻味的笑。

　　说明，常佑不希望养父恢复健康。那么，从常佐争吵时问「爸爸在哪里」，能看出常佑主宰着整件事。至于常佑怎么瞒天过海、又怎么骗过其他的高层、又怎么在会上伪装养父的声音……这些都还不清楚。

　　周千阅几个人头碰头，勾出东鱼社的兴衰时间线。
　　对照星芒机构介入的时机。

　　很明显，东鱼社跟星芒派来的松一舟商谈之后，虽然对外没说合作，却很快从群雄争霸中脱颖而出。加上常佑跟松一舟关系一直很密切，肯定是有支持的。

　　松一舟，主负责研究精神入侵。
　　会提供什么支持？

　　小鱼幽幽地说：“通常，星芒会提供三方面的支持：人、机器、金钱。”派遣天赋者，干扰主要人物的精神状态精神入侵；提供仪器，干扰对手群体的意识，这个只能做到初级的；金钱，那用处就多了。

　　好消息是，东鱼社一乱，巡逻会又有了喘息机会；
　　坏消息是，目前的常霄脑子还正常吗，为什么会注意到巡逻会的存在。

　　如果不搞清背后的原因，巡逻会的麻烦不会完。

　　次日。
　　周千阅带了两台脉冲仪找宋荣华。

　　办公室有人了，是常佐。
　　宋荣华喜出望外：“啊呀来了，正好，把麻烦解决一下。”

　　常佐咂摸着络腮胡子，人高马大，手里托铁塔一样托了一台电磁脉冲仪——正是宋荣华帮忙推销出去的那一台。

　　周千阅疑惑：“这台仪器怎么了？”
　　常佐：“你自己看。”

　　电磁脉冲仪的设计精密，可操作简单，只有启动/关闭两按钮，机器故障了会显示红色。现在，那个红点一直闪，根本停不下来。周千阅稳住心，拆开仪器，愣住了，仪器竟然烧坏了。

　　周千阅惊讶：“它启用过？”
　　常佐：“嗯。”

　　这仪器有两个功能：一是发现入侵意识，二是发出脉冲，干扰乃至摧毁入侵意识。这仪器能烧成这样，说明，它发出脉冲波试图摧毁入侵意识，在对撞中被毁了。

　　周千阅猛的意识到什么：“你在什么地方用的？”
　　常佐：“……”

　　宋荣华是个老江湖，说「你俩先聊，我去煮一壶咖啡」，留下两个人单独聊。

　　常佐没回答，先问周千阅：“你真打算投靠东鱼社吗？”
　　周千阅斟酌一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刚才，常佐从宋荣华这里，知晓了来龙去脉，知道巡逻会跟常佑没什么关系，周千阅也不愿解散的想法，放下心，说起原委。他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找宋荣华商量的，他没别人可问。

　　昨天常佐找宋荣华，想领取一批屏蔽器。
　　恰好看见这一台电磁脉冲仪。

　　说无心，也有意，他立刻买下这台仪器，并悄然带进了音乐大厅。会议刚开始，仪器就闪红绿光，这是有入侵意识存在的迹象。很快台上的电脑就传出滋滋的电流声，两主持人晕倒在地，这台机器也变成了红光。
　　这过程，不过十分钟。

　　这跟顾浅发现的异动正好契合，无论探测仪，还是脉冲仪，都证明现场发生过精神入侵。

　　常佐咬牙切齿：“到底谁在装神弄鬼？”
　　周千阅：“我要看一下。”

　　电磁脉冲仪里，有一个黑匣子一样的设置，保留意识波动的所有数据。周千阅取出一看，数据惊人，波动幅度特别大，过山车一样——什么样的精神波动，能造成这种效果呀。
　　他立刻联系孙明辉。

　　孙明辉分析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不是人的意识，是仪器跟仪器对撞的效果。”

　　现场有排除干扰装置。
　　那种装置既保证顺利入侵，又保证入侵时的稳定性。

　　这种装置的电磁波，跟脉冲仪的电磁波产生了激烈并反复的碰撞，因此，电磁脉冲仪就被烧坏了。而会议上，电脑忽然滋滋作响，是碰撞的结果；两个主持人忽然晕倒，是被波及，人脑受不了这种电频波，所以陷入昏迷自我保护。

　　孙明辉很冷静：“从数据看来旗鼓相当，咱的坏了，他们的肯定也坏了。”
　　周千阅：“我去看看……”

　　周千阅提出去音乐大厅看一看。
　　常佐欣然同往。

　　常佐毕竟是常霄的大公子，都卖面子，平日里不让进的音乐厅也悄然开了后门。音乐大厅装修华丽丽，高三层，圆穹顶，座位围绕着舞台，呈流畅的弧形。

　　主持人受影响而台下人没受影响，足以证明那些装置源靠近舞台。
　　周千阅直奔舞台。

　　发现，墙面崭新，墙布绒布，什么电路电线都看不到。

　　常佐见状，直接徒手撕开了修复好的墙面。
　　里面电路密布。

　　小面积还看不太出来，周千阅和常佐一同撕开半面墙布。电路的大布局呈现出来，跟试验基地的非常相像。

　　周千阅断定：“舞台这一大面墙，都是保护入侵的装置。”
　　常佐：“……”

　　可能是震惊于所见、所听到、所想到的东西，常佐仰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周千阅：“这音乐厅是谁装修的？”
　　常佐：“……我爸。”

　　常霄弄的吗？
　　他把这舞台搞成这样，有什么目的，想群体入侵科技也还没有达到吧。

　　常佐迟疑了一下：“那天电脑滋滋的响，是不是说明我爸有问题？”
　　周千阅否定：“不是。”

　　脉冲仪的辐射范围有限，距离越近，效果越强，超过100米就没用，更别想辐射到电脑那一头的常霄了。

　　周千阅见他欲言又止：“你最近经过老社长吗？”
　　常佐：“最近一次，在年初。”

　　常佐的脾气暴躁，性子急，不太讨养父常霄的欢心。成年后，他离开家，独自一人住。
　　养父和常佑住一起。
　　每次常佐去养父家探望，常佑都阴阳怪气没好话，气得常佐说不了两句就跑路了。
　　常霄也爱答不理。
　　久而久之常佐就只过年去探望以感谢养育之恩。
　　常霄隐退，大权交给常佑。
　　常佐早知道自己没戏，偶尔刺常佑一句，实际上没做出伤害性的行为。

　　如此好几年。
　　养父搬了好几次家。

　　常佐一年去看常霄一回，养父的精神头越来越不好，看见他会害怕，直喊常佐亲生父亲的名字。这时，常佑会出来，话里话外赶常佐走，他受不了鸟气，抬脚就走。

　　常佐倒不介意常佑当头。
　　但是这两年，常佑跟放羊一样，不管事，任东鱼社派系林立，腐败松散。

　　常佐就很生气：“你说他废这么大劲，当成了社长，怎么就不好好弄？天天就只会寻欢作乐，搞得一脸肾虚。”
　　周千阅：“……”

　　两人正在聊呢，听见看门的人慌慌张张且大声说：“社长！您怎么来了？”

　　常佑闯了进来，铁青着脸：“哥，你在干吗？”
　　常佐：“你以为呢。”
　　常佑：“现在就给我出去！”
　　常佐脾气不好，顿时嗓门也大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这个音乐厅，当年是你负责的，这上面这些是什么，睁大眼睛看一看，别以为没人知道。”

　　常佑弄的？
　　刚才还说是常霄，常佑在包庇弟弟吗？

　　常佑从容有余：“是我，可我都是按照爸爸的意思弄的。”

　　……

　　常佐和弟弟吵了一架，从昨天很快扯到以前，没吵出个结果，常佐被噎得夺门而去。
　　周千阅：“……”

　　周千阅想跟出去，却被保镖拦住了，他想糟了，常佑要找麻烦了。常佑看着哥哥跑出去，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抽出一根烟，保镖俯身点上。

　　常佑吸了几口，问道：“那个电磁脉冲仪是你的？”
　　周千阅：“我们的样品。”
　　常佑：“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周千阅：“不台清楚。”
　　常佑长长地吐出白烟，像叹气一样，衬肾虚一样的眼圈更黑了：“……被长期精神入侵，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意识恍惚？
　　精神衰弱直至精神失常？

　　常佑咳嗽两声，斜斜地笑了，眼睛看着舞台墙面，好半天说：“抽吗？”
　　周千阅：“不用了。”

　　一社之长，确实不该如此颓靡。难怪东鱼社一天不如一天，名声也不怎么好。

　　常佑：“那个电磁脉冲仪，也给我一台。”
　　周千阅：“？？”

　　原以为这东西没什么需求量，怎么人人都想要？常佑扫了一眼，眼神示意，保镖立刻付了一大笔钱，周千阅没接。

　　周千阅忍不住好奇：“社长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解散我们小小的巡逻会？”
　　常佑笑笑：“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