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
接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拎着打包好的玉子烧的宗谷夏希，等到了宗谷冬司。
她刚刚小跑到银发青年面前，连微微跑乱的发丝都没理顺，就听见对方说：“夏希，带你去一个地方。”
“诶？”
宗谷夏希小小惊讶了半秒钟，她偏歪下脸颊，微卷的发尾轻轻擦碰，卷泛一股隐晦的痒意。
“如果，”她弯弯嘴角，抬脸对上银发青年的眼眸，轻声提了一个小要求：“哥哥先尝尝它的话。”
说着，就将装有玉子烧的口袋拎入宗谷冬司的视线中。
“好。”
他应，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夏希很想让你夸她。”
“宗谷，你不说出口，夏希永远都不会知道。”
突然记起神宫寺崇德前段时间的嘱咐，宗谷冬司笨拙而生涩，模仿着将棋会馆其他人夸奖初学者的方式，干巴巴的夸了两句：
“夏希做得很好。”
“很厉害。”
“……！”
宗谷夏希怔楞片刻，回过神，她讶然地睁圆了眼眸，澄蓝的瞳仁渍进明晃晃的欢喜。
可能是从国中成为职业棋士开始，哥哥的将棋之路，坦顺得超乎所有人预料，堪称披靡。
再加上后来听力问题与一接触将棋，就完完全全沉溺，无形产生的距离感和沉默寡言。
导致他真的很不擅长夸奖，或者稍作直白点，能有机会和他对局的棋士，私下并不需要称赞。
久而久之，除开各种采访外，也就淡忘类似的存在了。
“哥哥。”
“嗯？”
宗谷夏希前迈了一小步，怀揣着满腹欢喜，将玉子烧交给哥哥。才试探的提出第二个要求：
“以后也能像现在这样。”
“多夸夸我吗？”
玉子烧烟的热气，在半透明的打包盒盖上积蓄出一颗颗悬悬欲坠的水滴。
宗谷冬司眼睑半垂，恍惚里，烟白的热气穿透盒盖，眼前骤然浮现，七八岁的妹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捧着一盘祖母做的玉子烧，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抿着软陷的梨涡，软乎乎地喊了声：“哥哥。”
宗谷冬司很难遗忘当时的画面与心境，对当时的他来说，十几岁的年龄差和两人生疏的关系。
令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拉近兄妹之间的距离。
只能笨拙地买一堆棋士们推荐的礼物，却没机会送出；给妹妹零花钱，她却总有办法避开……
一晃几年而过，他与妹妹的关系，始终维持在同住一个屋檐的，偶尔视线交错。
直至那天。
直到那份玉子烧。
宗谷冬司想，喜欢上多放糖的玉子烧，或许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从尝到它的第一口起。
天幕中央洒落的阳光，将宗谷冬司的发丝衬得几近透明，透露些许阳光的灿金色。
他不着痕迹地收敛目光，纤薄的镜片映有一片亮光，隐去灰蓝眼瞳内残余的情绪。
“当然。”
宗谷冬司应道。
“好耶！”
宗谷夏希脸颊的笑容更加明媚，她笑得眉眼弯弯，温软的催促声里蕴藏满满当当的开心：“哥哥，快尝尝。”
她没忍住想要再次获得夸奖的小兴奋，慎重又期待地抖出本来打算最后才告诉哥哥的惊喜。
“它是我做成功的第一份哦。”
“……”
“夏希。”
“哥哥？”
“乖孩子。”
*
简单的午餐过后，宗谷夏希与宗谷冬司坐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又步行十分钟左右。
才抵达了青年口中的地方。
四周的常青树木，将桐木色的日式住宅拢进怀中，只有石板路路末尾的正门和门前的「菖蒲」二字，堪堪显露。
“哥哥。”
宗谷夏希伸手碰碰银发青年的衣袖，“是来这里拜访谁吗？”
不过，她觉得这个可能性蛮低的。
自己还是个国中生，还没到平常也需要跟随哥哥拜访他人的年纪。
“不是。”
宗谷冬司推推半滑落的眼镜，出声解答妹妹的疑惑：“带你买和服。”
宗谷夏希：“……诶？”
买和服这件事，宗谷夏希觉得着实是没必要的。主要是京都人属于跟着节气生活类型，家里各式各样的和服应有尽有。
如果有什么需要她穿和服的场合，完全可以回家取或者联系祖母寄来合适的。
没必要因为它，再去花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哥哥。”
宗谷夏希慢吞吞跟在宗谷冬司后边，哼哼唧唧抱怨：“为什么不回京都取和服或者拜托祖母寄来啊。”
“家里还有很多没穿过，再买很浪费。”
对于妹妹毫无威力的埋怨，宗谷冬司装作没听见，脚步倒是加快了一点。
他默不作声地拿余光瞟了一眼斜后方的身影，将原本的言辞结结实实压回去。换成：
“夏希，补给你的女儿节礼物。”
“对哦。”
宗谷夏希恍然地用握拳的右手，敲了下左手掌心，“今年女儿节，哥哥没送礼物。”
那时候哥哥还在金井综合病院住院，而自己忙着办理转学手续和搬家。
*
进入和服店铺，宗谷夏希一眼瞅见障子窗边的神宫寺崇德。
主要是——
“哈哈哈。”
神宫寺崇德标志性的笑声远远传来，他似乎与聊天对象是老相识了，毫不避讳地感叹着宗谷冬司的糗事。
“会因为小朋友太吵了，造一间遮风挡雨、隔音隔热的小房子。”
“结果后来自己喜欢上，把地盘抢回来。”
……
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第一时间注意到啊。
她想。
这样思考的时候，宗谷夏希偷偷瞄了瞄自己哥哥的表情。
银发青年神情如旧，半点没有糗事被人抖露的尴尬样。
大概是宗谷夏希忐忑偷瞄的目光太过明显，他无奈地伸手拍拍妹妹的头发。
“夏希。”
“挑你喜欢的。”
轻而易举被转移注意力的宗谷夏希乖巧点头：“知道啦。”
*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神宫寺崇德，看着坐过来的宗谷冬司，满脸一言难尽。
“宗谷…”
他刚准备吐槽“你居然忽悠夏希那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忽然想起以前，在夏希面前拆穿某人的后果。
尤其春分节还安排宗谷接受额外的单人采访。
谁让经济不景气，赞助商也需要炒热度和话题度。
神宫寺崇德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吞回齿边的吐槽。
毕竟幼稚鬼宗谷格外在意妹妹。
半路反悔，拒绝掉单人采访的可能异常高。
于是，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宗谷冬司脾性的神宫寺崇德适时转移话题：
“宗谷，你想送夏希哪款和服？”
宗谷冬司的视线缓慢地渐次掠过衣珩悬挂的各色和服，他像是突然留意到什么，侧目凝向另一端的障子窗。
阳光穿过常青树的枝叶，影影绰绰地泼盈整面障子窗，透过刻有折扇图案的窗扉泄入一片由大小光束组合的光晕。
将若草色的叠席，描出住院部病服的薄荷色。
宗谷冬司摘下眼镜，淡声回答：“看夏希喜欢。”
他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镜片，隐入发丝阴影的灰蓝眼眸内，层叠着意味深长。
昨晚十点。
抵达住院部的宗谷冬司稍稍站定，礼貌地叩了三下幸村精市病房的房门。
“幸村君。”
“宗谷先生。”
坐在床沿摩挲书页的幸村精市合上书本，温声打了个招呼：“晚好。”
“嗯。”
宗谷冬司略略颔首，露出个面对其他熟悉棋士的表情，“晚好。”
“有什么事情吗？”
幸村精市神情温和，“不介意的话，坐下说话吧。”
“……”
宗谷冬司神情微顿，适应了住院部消毒药水气味的鼻子，嗅闻到一股类似栀子，却比它更淡的花香。
那件外套似乎沾有相同的味道。
他按捺心头猜测，走入幸村精市的病房内，将手中拎着的礼物袋递给眼前少年，“夏希托我转交。”
或许是为了证明什么，向来寡言少语的宗谷冬司，难得没有妹妹的拜托与嘱咐，主动解释：“谢谢幸村君借我外套。”
“她说。”
闻言。
幸村精市的神情不自觉柔软下来，嘴角克制的弧度也加深两分，无声透露一点。
隐晦的起伏。
他随手放开平日里随身携带的《法国诗选》礼貌接过礼物袋。
近乎是无意识，收握手指，将提绳握得更紧了些。
幸村精市：“谢谢宗谷先生。”
“不客气。”
注意到幸村精市异样的地方，宗谷冬司稍稍抬眼，扫了眼香味来源的位置。
很像……会选择的鲜花类型。
紧接着，银发青年装作无意的环视四周，趁回敛目光的间隙，审度了幸村精市片刻。
眼前少年和平常的模样差不多：神情温和、肩头照例披着件外套。
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之前偶尔能从他周身感知到的怅然，此刻散得干干净净。
悉数化作，显眼得过分的笑意。
虽然与同龄人相比，幸村精市方方面面都足以称之为“出挑、聪慧”，甚至说格外懂得洞察一切。
但和浸淫将棋二十年，计算各类获取胜利可能性的三十余岁宗谷冬司相比，还是输了两筹——年龄与经验。
而且，正如森田医生所说“一提起她，你就会笑”下意识分散注意力的幸村精市，并没有察觉宗谷冬司转瞬间的探究。
——他对夏希，抱有好感。
*
擦干净镜片，宗谷冬司眼睑低垂，仔细观察了几秒钟上头折落的亮光，才重新戴回。
此刻，宗谷夏希跟着介绍和服的店主，一点点地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她几乎是对背的，曳过肩头的微卷发尾与米白色的长裙，拓印着窗框灰调的阴影。
莫名让宗谷冬司回忆起，穿拢着另一个人外套的妹妹，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
宗谷冬司：“……”
他低低叹谓，余光擅自瞥去桌几上那碟鸢尾蓝，与某位国中少年发色相似的点心上。
其实“为什么不回京都取和服或者拜托祖母寄来”的真实答案是：
可能是他的错觉，抑或是头一回遇到有人对妹妹产生好感，来自亦兄亦父心态产生的微妙。
——总觉得，会有人早早接替这件事。
所以趁现在多送几套。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