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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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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木云木夕
净黎若不是很喜欢在地铁上接电话。她看了一眼,没接。
电话很快再次打来。催魂似的。她没管它,任由手机屏幕一直闪。
老板打电话来干什么?他应该已经知道事情解决了,他想说什么?为昨晚发了疯似的辱骂她道歉吗?她其实已经不太需要这种道歉了,骂也骂了,虽然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当然不会听进去,满嘴喷粪的老板不值得她给予正常的反应。
她对老板有一种死了心的绝望感。
说实话,毕业后,干了三年经纪人,她是很热爱这份职业的。她看着自己扶持的艺人一点一点崭露头角,心里是与有荣焉的。只可惜,老板总是打压她,一次又一次把她手里头冒尖的艺人都给了别人。起初她也不在意。觉得培养资质差一点的艺人,虽然难一点,可若成了,成就感也更强啊。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娱乐圈本就是僧多粥少,竞争太激烈了。艺人的资质很重要,艺人背后的资本扶持更是不可缺少。没有这些,她作为一个底层经纪人,再努力,也没有用。
爷爷病重,她不是没有想过辞掉工作回去照顾他。可是爷爷看病需要大笔的开销,她不工作是没办法应付巨额的欠款以及深不见底的医疗费用的。虽然她现在的工资,也根本负荷不了开支,但她一直都在勉力支撑下去。
京城虽繁华,可她一直一个人,她心里孤冷极了。在京城打拼三年,仍旧一事无成。心里升起一股子浓浓的惶惑。下个月就是她25岁生日了。她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生日也是自己一个人过。
父亲对她这个女儿向来是漠不关心的。继母一家对她更是嫌弃得很。每每家庭聚会,继母的两个姐姐妹妹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鄙夷与嘲弄。她最受不得那些人刻薄的嘴脸,所以能不去就不去。
可架不住继妹贾昕然有时胡搅蛮缠,非得拉她去,她头疼得很,不得已去应酬一两次。
继母家有钱,投资影视剧,赚得盆满钵满,但这都跟她无关。正经算起来,她压根就不是贾家的人,父亲也不过是个倒插门的女婿,在贾家没有一点地位。自从她工作之后,就没有拿过贾家一分钱,逢年过节反而要孝敬家里,父母和妹妹过生日,都要问候发红包。如果忘了,继母就会向父亲抱怨她这个女儿不懂事。父亲很怕得罪继母,惹她不开心,转头就会打电话给她,骂她白眼狼,白养了她。
她一想到贾家人,就头疼。她不想搭理他们。可架不住继母出钱送她读书的恩情,养她十余载,她不能做白眼狼。只能冷着处理。不至于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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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乱想着,乔鸿闻又打来了。
净黎若任由手机震了一会儿,懒洋洋地接了电话。没开口,只是淡淡地听着。
电话那头传来乔鸿闻担忧的声音。“黎若,你怎么上热搜了?宋一寒的热搜刚下去,姑奶奶,你怎么又得罪岑影帝了?你真的动手打他了?你怎么这么冲动?现在咋办,你把岑穆弄进医院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岑穆的粉丝要给你寄刀片。你今晚回家可得小心点。你现在在哪儿?”
乔鸿闻叭叭叭一顿说,语气听上去很担忧,但实际上心里是不是在偷着乐,净黎若没工夫去琢磨。而且她也不在乎。
净黎若心里一紧,顿时想到那个叫丁烟的护士。她是岑穆的老婆粉,她误会她勒伤了岑穆,所以把她捅到网上去了吗?
杜秀桐呢,她不管的吗?她怎么任由事情发酵到这种程度?还是说她根本不知情?
所以老板刚才打电话,不是要向她道歉,而是因为知道了岑穆昏迷住院?
完了。宋一寒犯的事儿,老板都能栽到她头上来。这下她出了这种幺蛾子,老板肯定要开除她了。
“这是误会。他受伤,和我没有关系。我先问一下杜秀桐情况。挂了。”净黎若压低声音道。
挂断电话,净黎若看了一下微博。
很快在微博首页找到了排名第三的热搜,赫然挂着“宋一寒经纪人殴打岑穆致其昏迷住院”。
她心里一沉。迎头一记闷棍,打得她措手不及。
微博粉丝一下子激增了十万。她设置了关注才能评论微博,心里一紧,这些人都是为了骂她才加她的?!
好恐怖!
置顶的微博还是在医院转发的宋一寒与岑穆冰释前嫌的那条,底下评论从几条激增到了十几万,全都是骂她的。
恶毒的字眼雪花一般扑来。她发了会儿愣,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委屈吗?愤怒吗?都有。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是她救了岑穆,结果反倒成了她把岑穆打得昏迷住院。网友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造谣,人云亦云。她找谁说理去?
【难以置信!居然还有对老公动粗的法制咖!建议牢底坐穿~】
【这个女人疯了吗?敢殴打我老公!请你吃屎~】
【建议原地去死!!!!你这种败类拉低了人类的平均素质】
【简直令人发指!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我对你的鄙视】
【老公那么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究竟怎么下得去手?!】
【诶?哥哥都发微博原谅宋一寒了,她干嘛还要对哥哥动手啊?没道理啊。】
【哥哥前脚发博原谅小透明,死女人后脚就对哥哥下狠手,无耻之尤!】
【不是,她到底为什么啊?她想死吗?】
【我也想不通。希望哥哥早日康复。】
……
秀眉紧蹙,看了几页评论,终于看到最后这条长评。心里一跳,这不是那个护士发的吗?
【大家听我说!我亲眼所见,老公还在病房躺着没醒呢,他的经纪人来了之后,和那个坏女人协商好,然后就发了那条道歉和好的微博了。这就是糊弄人!这种经纪人建议马上换掉!】
她气得手抖,给杜秀桐打了个电话。
出乎意料地,这次杜秀桐倒是接得很快。
净黎若尚未开口,杜秀桐便抢先说:“我问过了,不是医院的人捅出去的。是那个叫丁烟的护士在一个微信群里说了,然后不知道被谁发到网上去了。微信群有几百号人,还在筛查。等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净黎若怔了怔,就算筛查出来,恐怕网上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到时候即使发微博的人撤销,也来不及了。
可她能说什么?发脾气?不能解决问题。何况她不习惯这样处理问题。
她最终也只是闷闷地说了声:“好的。麻烦了。”顿了顿,才把丁烟在她微博下面的留言说给杜秀桐听。“杜姐,您要不要跟丁烟说一声,让她删掉这条留言?扯上我就算了,再把杜姐也拉进来,就不好了。”
杜秀桐嗯了一声,语气很淡,对净黎若的建议不置可否。
岑穆昏迷住院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那她就得好好利用这个热度,打造岑穆正面的形象。所以,网上怎么说,她不在意,只要没人关注岑穆住院的真正原因就可以了。总要有人背锅。反正也不是她故意策划的。何不顺水推舟?既能化险为夷,又赚了一波热度。
至于那个护士丁烟,她看了一下,网上根本没人在意她说的话。何必理会?她不管,反而显得她的话是假的;认真去处理,反而让人生疑。
怎么下的车,净黎若不知道。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堵得慌。
她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在这行干了三年,都默默无闻。这时给她一个热搜,让她被千万人唾弃谩骂,老板也肯定会借机开除她,这算是什么不得善终的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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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净黎若只觉得浑身脱力,倒在床上,衣服也没换,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凌晨两点,她被吵醒了。
在外晃荡了半个月的阿狸回来了。
阿狸是一只断了一截尾巴的狸花猫,成了精的公猫。净黎若刚搬过来住的时候捡到的,养了三年。阿狸性子野,喜欢出去晃荡,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在家。净黎若也不拘着他,只叮嘱他不要惹是生非。
净黎若听见阿狸掐着嗓音在低声喝骂封印在伞里的那只恶灵:“你吵什么吵?再吵我就揍你了。”后面声音又放缓了不少:“主人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惹她心烦,让她好好睡一觉,听到了没有?”
恶灵被困在伞里很难受。
她也没想吵净黎若,只是她答应了心情好的时候要送她走的。她在伞里安静地等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等到净黎若回家,结果她又睡着了。她憋得难受,小声哼哼了几下,就被这不知从哪儿来的狸猫精给训斥了。
恶灵张了张嘴,发出了“啃”的声响,算是应答。
阿狸骂完恶灵,便继续捧着净黎若还在充电的手机刷微博了。网上都在骂主人,阿狸便用自己注册的小号去和那些人对骂。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城市里的霓虹灯光和疏朗的月光映照一点光线进来。
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映照在阿狸的脸上。他变成人形的样子是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年,浓眉大眼,白皙俊朗。但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智力水平与成年人无异。
他打字速度飞快,拧着英气的眉毛一一回击网上那些恶毒的咒骂。
打字的咔哒声响落在净黎若的耳朵里,清晰可闻。她忽然觉得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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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黎若坐起身来,望着剑眉紧蹙的阿狸,开了灯。
“什么时候回来的?”净黎若懒洋洋地问。深夜里看到熟悉的身影,净黎若心里一暖,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阿狸抬头看她一眼,“天黑之前我就回来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主人,你饿不饿?我饿了。想吃主人做的干煸小黄鱼,微辣。”说着咽了一下口水,果真是馋了。
净黎若抿唇一笑,宠溺道:“行。给你做。正好我也饿了。下碗面吃。”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去。
倒了杯水喝。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又换了居家穿的睡衣,卸了妆。自去厨房忙了。
净黎若做饭很好吃。从冰箱拿出食材,摆在水槽周围,一一拆解,洗净,切好。先给阿狸煎了几条香喷喷的黄鱼干,盛到洁白的盘里。再给自己下了一碗香辣味的酸豆角肉末煎蛋青菜面,热腾腾的。
“吃宵夜了。”净黎若端着做好的鱼和面放到餐桌上,朝卧室招呼了一声。
阿狸乖巧地应了一声:“来了。”
阿狸直接用手吃鱼,鱼肉一撕就落入他的口中,他赞不绝口,“太好吃了!我这些天在外面晃荡,最想念的就是主人做的黄鱼干了。”
净黎若嗦进一口面,咬了一口煎得外焦里嫩的煎蛋,嘴里一股热辣的咸香味蔓延开来,轻柔笑道:“阿狸马屁拍得越来越好了啊。”
阿狸舔舔手指,撒娇笑道:“主人又欺负阿狸。阿狸从不说假话的。真的好吃。”
净黎若轻笑一声,没再说话,埋头吃面。
吃完阿狸主动把碗收拾了。
净黎若冲了个澡,戴着浴帽出来。一边看电影,一边吹头发。
阿狸窝坐在沙发上,陪她一起看一部老电影。
头发很快吹干了,净黎若把吹风机收进了电视机柜下面的抽屉里。她穿着一身宽松的丝质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肘支着头,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脖子在昏暗的电视机屏幕光反射下越发地白皙。
阿狸忽然说了一句:“最近京城不太平,各路妖魔鬼怪横行。主人可要当心点。”
净黎若散漫地嗯了一声,“是啊。事出反常必有妖,昨天晚上到今天,我就碰到了两起恶灵害人事件。看来京城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
沉默了片刻,阿狸又问净黎若网上传她把岑穆揍进医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主人,我看瓶子里装的是一个吊死鬼,这事儿跟她有关系吗?”
净黎若点了点头,“岑穆昏迷进医院,就是这只吊死鬼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