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朝小番外合集》新晴照酒

24、小莫篇（十二）

　　有些话在晓寒轻是不适合讲的，小莫尽管心里头忐忑，仍旧忍耐着，只跟李晶谈论菜肴的口味以及那些个老年男儿都在忙些什么。
　　李晶对于菜肴是极为有心得的，对他说的话又极为在意，尽管对于老年男儿们的活计提不出什么好主意，也时不时地插话，询问每一个感兴趣的问题和细节，还适时发出“哇哦，原来是这样”“你怎么想到的啊”“天哪，他们好厉害”诸如此类的感叹，两个聊得虽然没什么价值，却是一点都不冷场。
　　小莫瞧着肯殷殷勤勤陪他聊天的李晶，心里头想要与此人共度一生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在心底暗暗期盼，李晶千万不要拒绝他才好。

　　用完晚饭，下楼的时候，与前两次在晓寒轻用餐的时候唯恐别人认出来故意走成一前一后不同，小莫这回自自然然地走上前去挽住了李晶的胳膊。
　　李晶还是第一次被年轻男儿挽胳膊，不由自主地偏头瞧他。小莫也不多解释，就那么迎着李晶的目光挑眉轻笑，他的眉眼是那种偏硬气的类型，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给人一种孤傲狠戾的感觉，此刻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温柔与诱惑并存的风情，看得李晶心跳漏了半拍。
　　两个走到一楼，一楼的食客大多都是在这附近居住的普通百姓，也有些是给贵家宅院中供应杂事的仆隶们，她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忙着吃口热乎饭补充体力，大部分人都没功夫抬头，偶尔有一两个的座位角度正好能够瞧见他们的，也不认识他俩，她们的视线在小莫曲起的胳膊上稍稍一落就不再理会了。
　　小莫见客人们并不用讶异或者鄙夷的目光看他，心情越发舒畅，一出了晓寒轻的大门，他就把胳膊往下移，直接握住了李晶的手。
　　李晶今个儿上午在吏部大门前已经被他握过手了，此刻更不惊讶，任由小莫握住她竹节般纤长的手指。
　　两个携手而行，回到马车旁，养济院的老年男子们仍旧在附近缩着肩膀售卖羊头烤鹅，见他们二人这情形，老年男子们都相视而笑起来，其中一个会说话的还恭维小莫：“主管好福气，这位小娘子一看就是会疼人的。”
　　小莫听见了，对他们今个儿没有及时出面帮他吵架的气就消了些，见天气冷得很，老年男子们个个冻得鼻子红红的，有一两个清水鼻涕顺着嘴角往下流，买东西的客人也很是零星，便把那为首的老年男子叫了过来，交待了两句，让他们一到亥初就收摊，不能为了挣银子冻坏了身体。那为首的男子答应了，他才同李晶往家走。
　　从大路旁到他的宅子，距离不算远，李晶赶车的速度也不算快，车子慢悠悠地行走在官道上，很有一种小妻夫同行同归的感觉。

　　到家之后，小莫在李晶的搀扶下下了车，两个侍儿迎了上来，问他要不要洗澡，他们已经烧好了热水，小莫摇摇头：“我昨个儿才洗了的，把热水提到李小姐房里去吧。”
　　李晶这才想起来，她今个儿下午只顾陪着小莫办理养济院的差事，把去日月昌买浴桶炭盆的事儿给忘了，她连忙道：“我还没买浴桶，明个儿买了浴桶再说吧。”
　　勤儿俭儿听了，便欲往回走，小莫喊住了他们：“把我的浴桶拿给李小姐用。”
　　李晶闻言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明个儿再洗也没关系的。”
　　小莫微笑着不予理会，冲两个侍儿道：“听我的，把浴桶拿李小姐房里去。”
　　两个侍儿恭声答应，自去正房中搬浴桶，搬完浴桶又去跨院中提热水。
　　李晶待两个侍儿一离开，就真诚地对小莫道：“阿丹你待我真好。”
　　小莫笑笑，抓了李晶的手往自己房里走，才一迈进房门，就反身抱住了李晶的腰，把下巴放在李晶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你方才不愿意用我的浴桶，是嫌弃我吗？”
　　李晶被他这句问话，惊得眉头一跳：“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莫并不就此休兵，继续看着李晶的眼睛问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觉得我不干净是吗？”
　　李晶越发骇然，她急切地纠正他：“阿丹你怎么这么说，每一个人都是干净而宝贵的，不会因为怀孕生养就不干净不宝贵了。”她说到这里，又怕小莫觉得她没说到点子上，用郑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道：“退一万步说，阿丹你也只是遇人不淑，我不许你那么说自己。”
　　小莫有些意外李晶会这么说，他敏锐地询问道：“遇人不淑？你知道我的事情？有人跟你讲过吗？”
　　李晶摇摇头：“没人同我讲过，但我知道肯定是这样的。”
　　的确没人跟她讲过小莫和赵湘的事，不管是她哥哥李妙童以及李妙童的妻主宋海春，还是户部茶坊中那两个看上去很爱搬弄口舌的小吏，抑或是小莫自己，在这一刻之前都没有跟她讲过，但是没有讲过并不意味着她对于小莫的情形完全没有了解。从她第一天见到小莫的时候，她就已经敏锐地判断出小莫必然是遇人不淑。
　　一个容貌清俊的男儿家，发型衣饰都是未出阁的样子，却已然有了身孕，有了身孕也未能进女子的家门，需要自己出来买院子置办家具，这十成有九成是遇到了渣女。
　　年轻男儿，天真单纯，被渣女引诱珠胎暗结，却又因种种原因进不了渣女的家门，只能一个人艰难谋生，这种情况，她在东境的医馆中见过不止一次了，与东境的那些可怜男儿相比，小莫有银子傍身，有养济院主管的身份，还不算很凄惨。当然有她爱着他，陪着他，小莫未来的日子应该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