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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春风十里(三) ...

  •   而此时,轩然和念桥已站在枫停山庄门外。

      轩然对于忘尘剑的事情始终难以释怀,好在任竟遥前辈所在的枫停山庄正在他们西行毁虎符途中,所以正巧来讲事情说个清楚。

      看门小僮见是轩然,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我家庄主正在闭关,不见外人。”

      轩然抱拳拦住他将关的门:“在下上次冒犯,实属事出有因。请允在下见任前辈一面,在下必当面禀明。”见那小僮仍是冷着一张脸,便又补了一句,“也将忘尘物归原主。”

      果然,那小僮眼睛一亮,很是欣慰。然而随即目光一黯,莫名沉重掩上心头,扶了门低声道:“不是我不放少侠入内,实是庄主……特意吩咐过不肯见外人的。”

      “为什么?”轩然有些不解。以任前辈的为人,断没有一战失于人便闭门谢客的道理。

      那小僮叹了口气,便欲关门。

      轩然有些急了,上前抵住门扇:“不可能!我要亲见任前辈!”

      那小僮误以为轩然是怀疑自己,便也急了,一跺脚,怒道:“我枫停庄中,难道竟会骗你不成!来人!送客!”

      轩然一怔,自知失礼,只得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那小僮哼了一声,本待摔门,抬眼看见轩然满脸自责茫然,不由心下一软,叹了口气,道:“我家庄主并非不想见少侠,实是事出有因,不便相告,还望少侠谅解。”

      轩然万没想到那一战对任竟遥前辈竟会影响至此,一时心下极为自责,叹了口气,解下所佩忘尘剑,黯然道:“凡事均因此剑而起。如今物归原主,还请转告任前辈,晚辈尚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他日事毕,必来负荆请罪!”

      那小僮见他如此,叹了口气,又好言安慰了几句,才阖门回府。

      轩然心中沉重,回身离开,正对上念桥疑惑目光。

      半月下来,这丫头又瘦了。眼睛里也不再是当年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神气,而是蒙了若有若无的淡淡忧愁。临渊之事对她影响极大,将近三天时间里几近不吃不喝,只推说没胃口,后来还是高泉半哄半逼地迫她开始吃饭。

      轩然不愿再让她担心,笑着拍拍她的头道:“没事了,回来再处理,我们先赶路罢。”

      念桥也跟着乖巧地笑了笑,忽然望着轩然身后府门,轻声道:“他们来人了。”

      “嗯?”轩然一怔,转过身去,恰巧那小僮开门出来,恭敬敬一礼:“我家庄主有请。”

      .

      枫停山庄正厅。

      “我在这里等你。”念桥端着一杯热茶微笑。

      轩然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在小僮引领下入内。

      书房中光线略有昏暗,没有燃香。淡淡药气弥漫。

      布袍老者端坐椅上,神态安详。

      “晚辈张轩然拜见前辈!”轩然恭恭敬敬俯身行礼。

      “张少侠不必多礼。”任竟遥笑道。声音却是平淡无力。

      轩然略有惊讶。半年不见,任前辈竟似老了十几岁。黯淡日光中,依稀可见鬓角花白。

      轩然双膝跪下:“晚辈张轩然,前来请罪!”

      “哎!少侠不要如此!”任竟遥起身来扶,却突然急咳几声,重又跌坐回去,身旁小僮急忙前来扶住。

      任竟遥摆摆手,苦笑道“老啦——不中用喽……”

      昔日叱咤风云的一代天骄,目光里终也再没有往日的锋芒霸气。

      “前辈,您……您何故如此?来争忘尘剑并非晚辈本意,实是家师想要借剑一观而又无法出谷……晚辈绝无争夺武林第一之意!何况那一战晚辈胜之不武,前辈几次三番手下留情,晚辈反而……”

      任竟遥摆了摆手,不叫他继续,叹气道:“都过去啦——少侠请起身来罢……”

      神色间竟满是疲态。

      “敢问少侠——那个叫你来争剑的人,是不是双腿有伤?”

      轩然一怔,垂首道:“是。”

      任竟遥笑了笑,道:“我就知道是他。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会这般想法设法打败我……”目光却是悠然神往,不知忆起何年往事。

      那些草长莺飞,笑靥如花的日子呵。

      迟暮的老人,眼中竟泛起悠悠的笑意来。

      许久,回过身来方注意到轩然依旧长跪不起,不由一怔:“少侠请起身来罢。如此这般,折煞老夫了。”

      轩然垂首悔道:“晚辈无礼,以致前辈在武林中人之中失了身份,因此身染急症。晚辈定将此事在天下英雄面前作出澄清!”

      任竟遥呵呵一笑,目光宽容和缓:“张少侠看来,会引人生病的只有名气么?”

      轩然一怔,任竟遥已大笑起来,然而牵动伤口,重又咳了几声,“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轩然坚持不过,只得起来,然而面色略有迷茫,犹豫许久终于抱拳:“晚辈……不懂……”

      任竟遥微笑不语,却不知忆起何时往事,目光竟是渐渐黯淡。许久,方重开口,如若自言:“人生在世,留恋处又怎是身外之物……”

      纵是他傲视群雄的无双技艺,又怎么换得回那时那景。

      恍若隔世。

      .

      厅间。

      轩然低头不语,默然走回。念桥放下茶盏,起身迎上,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叫李浅笑,误卷入宫廷纷争。”

      任竟遥的话在心头重又响起,如若预言。

      “鸟尽弓藏。你以为她还有怎样的去处……”

      轩然默然抬眼,目光中空空洞洞,带了说不尽的悲悯。

      时隔多年,命运竟有惊人的相似。宫廷纷争……

      面前的女子,又能逃出这既定的宿命么?

      他一个人,又将如何护她于天下之力?

      轩然怔怔看她,满面苦楚。

      然而面前的少女不知他心中所想,依然抬头关切而询问地望着他,明澈眸子里一抹掩不尽的忧伤。

      .

      落日飞霞。

      两人的身影远远拖长。

      主人家本欲留客,无奈两人各怀心事,只盼远远逃了开去方好。

      那一柄忘尘剑任竟遥最终没有留下。“输赢已成定论。能卸下武林第一的重担,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轩然想想只有苦笑。自己那师傅若是知晓,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我和你师傅早已是故交——浅笑也是,比我们年纪都小些……那一次是我年少无知,竟劝浅笑入宫赴宴,白白陷了圈套。连你师傅的腿,也是那次营救中……”

      轩然目光不自觉沉了下去。

      “那以后他便对我恨之入骨,发誓要打败我,夺了我的名头……”七十四岁的老人,目光中第一次现出无限的萧索和凄凉,“那些算什么呢……亲手害死心爱的女子,然后眼睁睁看着最好的兄弟和你反目成仇——已经是人世间最大的报应了……”

      轩然忽然想起神农谷的那些日子,想起师父看着他练剑时眼中忽喜忽悲的癫狂。那是纯粹的恨意和刻骨的挂念,矛盾在眼中化作冰火的煎熬。

      “浅笑……浅笑……”那是师傅日日醉酒后不变的呓语,随即是疯狂的倾泻与摔打,“任竟遥!任竟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每到最后,每到他真正大醉不醒的时候,他的嘶吼和疯狂往往宣泄为低低的痛哭。

      “任竟遥……任竟遥……我真想……我真想……杀了你呀…………”

      可是,你真的忍心么。

      轩然闭上眼,想掩了这过往纷争。蓦然间李浅笑三个字滑过心间。

      那个死在党羽纷争之下的浅笑女子,临死才知道最终的悲哀。

      错就错在她爱上的男人,以为她已知晓他太多秘密。

      所以他君临天下那日,便是她曲终人散之时。

      轩然心中清楚,最后那一宴,即使她不去,又怎能逃过倾天下之力的搜寻与谋害。任竟遥心中一定更为清楚。可是或许也只有将一切错因归咎于己,才能减轻他心中永别之痛。

      轩然怔怔望向念桥。夕阳红照下,念桥的眸子蒙上金灿灿璀璨颜色。

      如果走到那一步,他到底能不能够护得她周全……

      “再往前便是双溪镇了。”面前少女眼神明亮期待,“能早日毁去虎符便好了——”

      早一日毁去,便早一日达成哥哥最后的愿。

      毁了虎符,一切,就该结束了罢……

      .

      夕阳斜下。

      双溪古镇竟安静荒凉似无人烟。

      念桥眉头微微皱起。

      早知有朝一日要来此间,在流云阁中她便已缠着师傅问过此处状况。师傅说这里仍近中原,民风淳朴,生活安逸。

      然而今日所见,竟似死城。

      马蹄空旷,空落落散遍古镇。竟有莫名寒意静静传来。

      那是杀意带来的压迫感。

      念轩二人对望一眼,目光中都多了戒备之意。

      忽听村中“吱呀”一声木门开合,二人不约而同将手搭上剑柄。

      只见一名老者颤巍巍走出,面有苦色,向他二人一揖到地:“不知日月神使大人提前到访,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念桥见是老者,心下稍为松懈,问道:“什么日月神使?”

      那老者一怔,随即立刻双膝仆地,俯身颤声道:“小的罪该万死!竟不知亲王派人亲访……”

      轩然见他可怜,上前扶道:“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二人并非亲王部下。实是有事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

      “啊?”那老者茫然起身,神色恭敬谨慎。犹豫半晌,试探问道:“那……敢问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轩然对此间并不熟悉,想着本地人应该会对崎连洞多些了解,便抱了抱拳,将要来洞中寻火引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老者见他说得诚恳,很是松了口气,起身带他们进屋。不过神色间仍是紧张惶恐,小心翼翼。

      “小老儿程云,是这双溪镇的镇长。”倒过了茶,老者弯了弯腰说道,“崎连洞就在镇后乌山之中,入山走一个半时辰便能望见了。只是二位来的不巧,本镇近日不便待客。”

      轩然“哦”了一声,起身道歉:“如此,叨扰前辈了。我二人这便上山去……”

      “万万不可!”老者大惊,起身拦道,“这乌山山高林密,乱石堆叠,你们不懂山路,上山已是危险。乌山连石头都是黑的,你们现在去了,到了晚上看不清路,非掉到山沟沟里去不可!”

      “那……”轩然见他说得紧张,不似作伪,一时犹豫。然而总是不愿耽误行程,便又问道:“可我二人却是急于进山,老人家可有什么好方法?”

      程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二位还是快走罢。这镇子……唉……”

      轩然本待说些什么安慰,忽觉身侧壁后杀气四溢,激愤莫名。轩然目光一闪,陡然跃起,人在空中一个转身,忘尘出鞘,横护胸口。落至身侧书橱旁,左掌挥出,击开书柜,随即转离墙旁,左手捏了剑诀,蓄势待发。

      忽见银光一闪,一柄长斧自墙后力劈而出,书橱之后竟是别有洞天!

      使长斧那人大骂道:“亲王的走狗!敢来骗爷爷!以为爷爷瞧不出吗!”一面骂,一面挥开长斧自洞中抢出。

      轩然见那长斧竟是好生熟悉,心下一怔,长剑便不递出,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一退之后便已看清,那冲出来的大汉竟然便是当日擂台上的李大壮!

      念桥本暗退至程云身后防他出手,此时见到李大壮也不由吃了一惊,脱口道:“李大壮?”

      李大壮突听有人叫他名字,惊讶看去,只见当日擂台上的白衣姑娘正站在镇长身后,而自己身前的偷袭者竟是武林盟主张轩然!

      “张盟主……?”李大壮一时茫然,瞪眼来回看了三人,手中长斧僵在半空。轩然此时也是心中警惕疑惑,微微皱眉注视着李大壮不语。

      半晌,李大壮试探着问了一句:“盟主……您……是何时投到亲王麾下的?也替……兄弟俺引见引见……”一面说,一面堆着笑向旁边走了两步,漫不经心拖着书橱回了原位。

      “亲王?哪一个亲王?”轩然面无表情。

      “便是朝廷睿亲王……”话未说完便见面前两人变了脸色。

      轩然长剑一沉,冷冷杀气四溢而出:“你是睿亲王的人?”

      李大壮沉着脸看了他半晌,转眼望了望程云,突然哈哈大笑,长斧向身后一背,大摇大摆走过轩然,拍着程云的肩膀道:“俺都叫了盟主你还有啥不放心的!非给俺眼色让俺再试探!”

      程云很有些尴尬的向轩然赔礼道:“事出有因,小老儿不得不小心些。”轩然忙起身回礼。

      李大壮见他们自说自话,哈哈笑着盘腿坐到椅上,笑吟吟望着,随手取了轩然未动的茶来喝。

      念桥终于忍不住疑惑,上前问道:“李……李家哥哥,您方才在书橱后面做什么?”

      一句话未完之间李大壮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忙不迭起身让座,脸却一直红到脖子根:“真……真是失礼!忘了苏姑娘还在的!唉俺就是粗人!晴儿说过俺多少次!总也记不得!苏姑娘莫怪!”

      “哪里。”念桥笑着应了,等着他回答。李大壮岔开话题,却没了下文。

      程云听得这边响闹,转过身来,对李大壮道:“李壮士,这二位不像坏人。不妨也告诉他们罢。”话音未落却是叹息。

      李大壮安静片刻,叹道:“还不是睿亲王那狗贼,平白害了这全镇……”

      .

      半月前,擂台下。

      被扔下台的自己砸中街旁看热闹的少女。

      这一下力道甚重,女孩子立时便晕了过去。李大壮好生过意不去,求医问药侍候多日,又自告奋勇护她回乡。

      女孩子年方十九,名叫方晴儿,双溪镇人,一双眼睛水灵灵甚是好看。

      李大壮砸伤人心中有愧,途中自是尽心尽力,方晴儿见他忠厚耿直,倒也渐渐暗生情愫。

      于是二人商议,李大壮反正已经送了这么远,不如直接去方晴儿家拜见双亲,再返乡回家商量提亲事宜。

      .

      这日已近双溪峡口,忽听身侧草丛一声呻吟。二人过去检视,只见一人遍身血污,斜卧道旁。

      方晴儿惊叫一声向后跳了半步,然而心有不忍,又走近俯身看他伤口。李大壮蹲下身子扶他起来,一面叫他撑着些,一面伸手渡内力过去。

      方晴儿用丝帕拭去他脸上血污,忽地惊呼一声:“赵林!”

      这人竟是双溪镇人。

      回镇之后才知方晴儿出门不久,便有睿亲王座下日月史前来征兵。每户兵补七十两黄金。那时村中人竞相报名,赵林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双溪镇素来以采摘乌山珍奇药草出镇买卖为生,是以当时有四十余户青壮恰入山采药,未赶上此事,家人为此还极为懊悔。

      然而此时,赵林却是这般逃回。

      村中一时静默。

      照此看来,那七十余人自是凶多吉少。

      医者诊过脉,眉头紧锁。

      赵林全身上下四十余处大小伤痕,其中多处深已见骨,肉眼可辨为利器兵刃所伤。其中最深的两处在双肩,伤口洞穿肩胛骨,血肉模糊。

      “林子这双手……”医者长叹停口。

      昏迷中人挣扎醒转,看见身侧父老,仿佛置身梦中。

      许久,蓦地一声低泣。

      .

      “逃罢……我们都逃罢!那里是地狱!是地狱……”

      招去的人被唤作黑衣,自修罗场选拔后划入睿亲王座下五部,成为王座杀手。

      然而修罗场中却是暗无天日。训练严酷而残忍,稍有失误便是更为苛刻的责罚。

      千里挑一的选拔,失败者便永远葬身修罗场。

      “这样也便罢了……可是他们……他们……”

      杀手是不需要感情的。

      他们每日都有严酷的对决,胜利的条件是格杀对方。

      黑衣的人数在迅速的减少。而对决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终于有人在决斗前被已定的对手猝不及防地暗杀。从此便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与提防。

      然而提防的对象是昔日同村的兄弟。曾经亲若手足的同伴,转眼成为暗夜中的梦魇。

      同村七十余人应招,活着的已没有几个。

      “我逃出来的时候,咱村活着的人,不足十个……”

      他不忍心杀死昔日好友。在决斗胜利的瞬间,他放下了手中雪亮的刀。

      因为那一个瞬间,他刀锋迎上的眼睛里是成全与祝福。

      抗命。

      他被修罗钉洞穿双肩,定在修罗场口高高示众。

      他俯瞰修罗场中生死抉择,眼看昔日同村磨蚀人性。

      都是为了活命呵。

      挣扎逃出的时候,他面对黯淡星光,忽然自嘲苦笑。有谁会想到竟会有人在修罗钉下死里逃生。

      可是他看到修罗场王座愤然而去,看到他眼中泛起冷厉笑意。

      七十两黄金。

      他忽然害怕五部明史重回双溪。双溪镇人世代采药的强健身体是修罗场致命的诱惑。

      他不能死。他要回去,告诉村民们真相!

      双臂残废。他假死出逃,一路挣扎躲避,全靠求生的本能苦苦支撑。

      然而临到峡口终于失去意识。

      这是命了。

      晕倒前他苦笑。谁想最后终究还是回到家中。

      “逃罢……他们一定会再来征兵。到时候,谁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法子强迫……”

      .

      李大壮沉声讲完,室中一时安静。

      悲烈杀意沉沉而起。

      轩然转头,望向李大壮跃出的书橱。“那后面……便是剩下的那些青壮?”

      “嗯。倒忘了与盟主引荐……”

      “盟主二字,在下实不可当,还请李兄莫要再如此称呼。”临渊推道,眼睛却望着李大壮,急切而忧虑,

      “是是……”李大壮心不在焉应了,回身去移开书橱,“怎么……您什么都知道……”

      轩然看他用力,上前帮忙,强笑道:“四十余人杀气毕现,我二人在村口已经感受到了。”

      .

      书橱之后,借了火光隐约可见是一处洞穴,斧刃凿痕凌乱,想来是靠着程云家临山之地抢着挖出的。

      赵林身弱,在榻上欠了身回礼,道:“我故作假死,修罗场人未曾留意,将我抛至万人谷,我趁夜摸回来的……他们那里很是谨慎,每日天明会去重验尸首。我回来那天恰巧睿亲王狗贼去检视,他们忙着应付,至少要到第三日才会发现我逃走。可是他们有马有人,脚程快,知道我回来泄露秘密,一定会赶在我之前来骗人入伍。好在我知道些近路,趁黑摸了回来。不过估计这几日,他们也该到了……”一段话却是喘了几次方才讲完。

      李大壮皱眉怒道:“奶奶的!若是依俺就不等他们,咱们先跑了再说!”叹了口气又道,但是林子不准!他说咱们这一跑明史来征兵一定知道!到时候咱们也逃不远,修罗场万一派了精英来就糟了。莫不如先藏起来,攻其不意,拦住明史他们,等到修罗场发现明史没准时回去复命再派人来追,咱们就有更多时间跑了!你说这林子在那里才呆了这么几天,怎么变得这么精明!”

      一语方毕屋里众人俱都沉默。若不是经受了那般如履薄冰的时日,又怎么会在短短时间磨了心性,变得如此谨慎缜密。

      轩然眉峰渐渐聚起,隐有怒意:“修罗场……”忽地目光一转,“可是你们四十余人藏于此处,不自觉泛出杀意,征兵之人一定也有觉察……”

      不妨念桥忽然插嘴:“乌山——是不是很容易迷路?”

      “是啊。”李大壮也自发愁,不假思索回答,“俺刚来的时候本想进去给晴儿摘些花儿,结果走迷了路,差一点……”话渐说着,声音却是低了。而眼神却渐渐明亮,蓦地大喝一声:“对啊!!”跳起身来回头招道:“大家跟俺进山!仗着地形熟打明史他们个落花流水!!”

      四十余人齐声应了,跟着李大壮跃出洞来。

      轩然眉头一展,跟着跃出,搭住李大壮肩膀笑道:“李兄莫急,此事还需再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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