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玖·未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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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春之中，在潇潇的暮雨里，一位男子在窗边发起了呆。
许是觉得无聊了，他边撑着脸颊边掰起手指，细细计算起来眼前港口建立的时间。
自归离集于一场战争引起的山洪遭到毁坏后，旧归离集的人民便举国迁徙到了这里，名「璃月港」。湿润的海风令这里的空气十分清爽，从事渔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人民的生活一天天好转。对外征战的节奏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为了合农时，对璃月周边魔神的讨伐渐渐定为了秋征。混战之中，遭遇合击、暗算的次数不在少数，即便如此，这一仪式因璃月港强大的后备军事力量而得到了稳固保留。璃月的「契约之神」，也将许多仙众留在了这里，守护璃月百千年之久。
细细数来，从他离开山中桃源来到这里，见证璃月的一切离散、回归，也已经足足有成百上千年了。
「魔神战争」也已逼近末期。大陆上的魔神所存者寥寥。男子的脸上浮现出知觉时光流逝的恍惚，把视线投向窗外，对那细细落下的小雨回响在耳边的声音，总觉得是为死去的生灵悼念的往生之仪。
没有了久留的兴致，男子起身从窗口跃下，借着雨势的遮掩，悄然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他打算去最新建成的「玉京台」看一看其它人准备的「仪式」。
人群也是朝着那个方向流动的。这让他混在人群里的态度更加从容了。有人经过他身边时，牵着手里的孩子，有人提着盒装的花果贡品，在雨里戴着斗笠缓缓地随着人潮行走，像是漂泊在这样的暮雨里的游魂。
上了台阶，走到了台前，男子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感谢诸君齐聚于此。今日此聚，请允许我以哀伤的态度，表达对上一场战争中逝者的悼亡。”
男子摘下斗笠，抬头注视台上。也是这让他发现在远方四处高山山巅上停留的仙众。有一位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的清清冷冷好像扩大了，挥动羽翼卷动了一片雨水，换了个更高些的地方停留。
他也不再抬头，沉默聆听台上以端庄之姿主持仪式的少女。尚未模糊的印象里，仍然有着她早些时候笑容的影子。
少女此刻并未微笑。脸上挂着淡淡的肃意，半垂的双眼前方，是因颔首而洒落的月白长发。她扫视一圈冲人群轻轻合眼。转过身去，道出这场仪式的名字。
「送仙典仪」。
悼念因守护璃月而逝去的仙人们的，为他们的魂灵送往最后一程的仪式。
在男子静立原地的时候，身边的人渐渐涌上前去，朝点着不熄火的香炉旁摆上了贡物。瓜果花卉、渔获鲜虾，诸多富庶之物、珍美之物，渐渐如同一座花环般环抱起了仪式的场地。
“——”
雨声之中，穿过旁人于雨中的低语，似乎有一个人喊了他的名字。
男子回过头去，于暗昧天幕中，他对上那人璀璨如金的双瞳。
他看到对方缓步走近，听到对方平静的询问：“留在这里，是因为苦恼高处不胜寒吗？”
自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起时，男子便微微怔忪。
此刻看他走近，便轻轻地对他说：“…是你啊。你是说，「祭拜」吗？”
那人点头称是，询问他的答案。末了，方告诉他，若是有不想作答的理由，不答无妨。
他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我有些好奇。这样做…就能为逝去之物留念吗？”说着，他撑起了从袖口抽出的伞，朝来人示意了一下。
“我无需此物。”对方婉拒。
于是他自然地把伞侧回自己这边，接着说：“于战争中逝去的生灵、消散的国度、污染的国土，早已有万万千千。即便战争结束，一切也不可能回来。留有这样的仪式只会让知情者徒添悲伤，而未来已不知晓真相的人们，就算有那份心意，恐又难以感同身受他们未曾见过的世界。”
对方点头，回应道：“是吗…这便是你的答案。”
仪式结束之后，「玉京台」的人也散开了，如同放入水里四散的鱼群，游向了各自家的方向。男子在雨中撑着伞走走停停，等到了人烟渐渐稀少的地方时，他收起了伞。抬起头注视雨后的天空，也注视了停驻高处俯瞰它的仙鹤。
仙鹤羽翼如雪中流云，蔚为灵秀。
“仙君的名号是「留云借风」吗？”把合上的伞纳入袖中百宝，男子朝仙鹤垂眸一躬。
“……”
仙鹤默然不语，似是在用那双清冷的鹤瞳打量他的一举一动。男子莫名觉得其中有某种熟悉之感，似乎很像是人类家长打量孩子的孩童玩伴时，一种徘徊在谨慎的审视与爱屋及乌的安抚之间左右为难的眼神。
“您有难言之隐吗？”男子于是便问。
仙鹤昂首，高傲地喟叹。
“…还算可以吧。”声音是一道女性的声音，如于云中空响。
很快仙鹤低下头，扇动长而有力的羽翼，从男子视野的高处优雅地降落在他身前。
她的姿态轻缓、优雅。
出声时的口吻却有不容置疑之意。
“上一场战争结束不久。你现在身体可有不适？”仙鹤问他。
“…没有什么不适。”他说。
战争对他并不算什么。不死的诅咒、操纵力的权柄…本也没有多少让他不得不败的敌人，如今幸存者寥寥的魔神之中，便更是如此。对男子而言难办的总是战争之余的事。
战争外的补给和战争中的消耗相比，总是入不敷出。
在新鲜的魔神血肉已经渐渐稀少的现在，他不得不时常光临旧日魔神的荒冢，挖掘地底深处曾经储藏起来的尸骸饱腹。也因此质量都远远不足的补给方式，不仅仅是发挥的实力，连同维持发挥实力意志的理性也总是叫嚣着不满。
去年秋日他主持了对梦之魔神的讨伐。那位女性魔神洞悉人心弱点的能力更让他颇为不适，缺乏营养的后遗更加严重。
但即便如此，出于某种男子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情，当一位仙人向他道出这种话语时，无论其后目的为何，他总是不想拒绝。
仙鹤沉然不语，半晌点点头。
“那便再好不过。”
仙鹤说着，下一句却让男子觉得苦不堪言：“那么，我那里有一个小姑娘哭着闹着想和你玩。你便当消磨时间，打发了她吧。”
男子微微抽气。
这话可不好接。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是讨小孩子欢喜的人。他明明有保持习惯和这些细心敏感的小生命保持距离。这位仙家的小姑娘又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哭着闹着想和他玩」？
“总之你准备好后，就来北面的山中找我吧。”仙鹤说完，挥舞轻灵的羽翼飞向远处的空中。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玖·未竟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