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步蟾

41、滑冰

　　当实验室窗外的梧桐叶子开始越变越少，当某个午后，沈若樱发现路边的银杏叶子突然变黄纷纷飘落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早穿起了外套，柜子里那两件夏天的连衣裙自始至终都从来没有穿起过。
　　沈若樱的论文越来越忙，工作找的也颇辛苦。实验室分给她的任务已没多少了，所以即使在实验室，她一般也都是在忙论文的事。林子期见她忙也很少来找她，只是鼓励她加油，倒是朽木白夜，他们虽然很少说话，但她眉头一旦皱起，或是望着电脑屏幕写不出字来时，他就会第一时间将椅子滑到她旁边，和她一起解决问题。
　　有时候她因为想找一些资料寻不着，第二天就会看到朽木白夜将一摞书堆到她桌子上，哪一页有她需要的什么资料，他都分门别类明细得清清楚楚。沈若樱总是会想起在东京时，他总是默不作声地扔给她一些需要的资料，这样的无言的帮助，省掉了很多华丽的语言的。
　　她突然发现，他也许真的是爱她的，不是因为打赌。上次他的不辞而别，不是因为他爱她不够，而恰恰相反，正因为他爱她太深，所以他才会变的敏感，变得自卑，他才会看到她与师兄在一起时选择悄然离开，他才会介意她撇下他一个人去看爸爸妈妈。原来，不是他对她不上心，而是她对他不够关心。
　　朽木白夜注意到沈若樱已经很久没写出一个字了，于是他又滑过椅子凑到她旁边看她写的论文。沈若樱虽习惯了他这般突然出现，但这次的心思却不在论文，所以当她注意到他的手又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时，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烧了。
　　“哪里有问题了？”朽木白夜很显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像平常一样关心地问。
　　“不是。”沈若樱摇了摇头。
　　朽木白夜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头，不是？
　　“我，写不下去了。”沈若樱老实地说。因为心思根本集中不到这里……
　　“写论文就是这样，我毕业时也这样，但只要静下心来，过一会就好了。”他柔声安慰她。沈若樱看着他，什么时候，他变得越来越像师兄了呢。
　　“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朽木白夜见她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提议说。
　　已经是冬天了，北京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沈若樱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犹觉得寒冷，朽木白夜顺手牵起她的手揣在自己羽绒服里取暖，二人走在冬天枯树下，谁也没有说话。
　　沈若樱心里又想，什么时候，朽木学长越来越像师兄了？
　　远处传来有人的欢呼声，惊叫声。朽木白夜停下脚步，“樱子，我们去溜冰吧。”
　　学校有个天然湖，一到冬天天变冷就结了冰，待冰一厚实，学校就开始提供滑冰鞋租给学生玩了。
　　沈若樱穿上那带着冰刀的滑冰鞋，刚鼓起勇气站起来，就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幸好朽木白夜眼明手快立刻扶住了她，可沈若樱穿着冰鞋的脚根本就没有着力点起来，朽木白夜愣是一个劲儿的提着她两个胳膊，然后搂着她的腰才帮她站稳，就这一下，就折腾得一身汗，嘴里呼哧呼哧地呼着热气。
　　“有你这么笨的人吗？”朽木白夜抱怨。
　　沈若樱皱起眉头撅了撅嘴，马上又神采飞扬地笑了，果然还是朽木学长呢，总是这样说话，总是喜欢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朽木白夜紧紧地扶着沈若樱向湖中间走去，还得不停地说，“放心，你滑倒我绝对会放手的，我才不会傻到陪你一起摔跤了惹人笑话呢。”
　　沈若樱小心翼翼地走着，回头朝他咧嘴一笑，就这一回头就重心不稳，一脚滑开去，朽木白夜一把抱住了她，两个人一起滑出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沈若樱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朽木白夜笑着说，“别谢我。如果被人看到女朋友在自己怀里还摔跤，那多没面子。”沈若樱听到他久违的说话语气，抿嘴笑了。
　　于是朽木白夜就抓着她的手腕一步一步教她走，教她滑。虽然他很喜欢沈若樱因为紧张害怕抓住他，但却担心她一旦不平衡了就会一个人去“视死如归”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由他抓着她会安全一些。
　　待沈若樱能站得稳了，他才开始慢慢松开手，跟在她身后慢慢地滑，结果沈若樱似乎是技术越来越好了，越滑越快，越滑越快，他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想伸手去拉她也拉不住了，而且也不能拉，不然她一定会摔得惨不忍睹。眼见着沈若樱滑远，他也赶紧跟过去，却意外地发现沈若樱方向控制得很不错，见人就躲，虽然说姿势有些难看吧，但结果总是好的，只是……
　　朽木白夜看着沈若樱方向去的雪堆，因为天冷早成了冰堆。他意识到不妙，沈若樱能躲开人完全是她自己那所谓的本能，她不想伤害别人的本能，所以，她躲过了，然后朝那没有人的地方，用雪堆来让自己摔跤，借此而停下来。
　　朽木白夜预料的完全正确，所以当沈若樱开始冲向那雪堆时，心一横，闭了眼，死就死吧。人是摔倒了，却没有意料的疼痛感。睁开眼睛一看——其实不睁眼也感觉到了——她正扑倒在一个人的怀里，熟悉的脸孔露出不熟悉的疼痛的表情，想必真是摔疼了。
　　沈若樱大惊失色想站起来，却发现根本站不起来，朽木白夜见她又跌倒下来，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你怎么了？哪里疼吗？”
　　沈若樱有些感动，摇了摇头，“你呢？”
　　微笑重新浮现在他脸上，将抱着她的手一使劲，坏笑道，“这样就哪里都不疼了。”下面的冰堆果然硬的厉害，还有些棱角伸出，如果不是刚才赶在她前面拦着，用身体去接着她，她这一下肯定会摔得……朽木白夜不敢想像，这丫头果然还是傻得可以，撞到了人顶多两人一起摔个跤，撞到这冰堆可是会头破血流的，没准断胳膊少腿的。
　　沈若樱又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好……”
　　“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朽木白夜打断她的话，伸手去抚平她纠结的眉头，语气里是不屑一顾，却让沈若樱感动得一塌糊涂。谁知朽木白夜又坏笑着说：“再说了，你别忘了，还还欠我一个新娘，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债务人有任何赖账的可能。”
　　沈若樱愣住了。
　　“同学，需要帮忙吗？”周围有同学早看到他们跌倒，却久久不起来，以为是起不来，便过来帮忙。
　　朽木白夜打心眼里憎恨这些破坏气氛的人，但无奈眼前确实需要帮忙，于是伸出手去，借着那男生的力站起来，然后扶起怀里的沈若樱一起站起来。
　　沈若樱向那个男生道歉，男生笑着说：“不用客气。倒是你男朋友，他刚才英雄救美，可真是英勇啊。”
　　沈若樱羞红了脸，一看旁边果然站有很多人围观了，更加低下了头。朽木白夜倒是大方，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女朋友嘛，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沈若樱想，朽木白夜似乎总有办法让他们俩成为众人的焦点。
　　晚上，二人久违地一起进了“苏港小镇”，这一次是很正常的吃饭。沈若樱看着对面的朽木白夜，想起进门时，服务员说的“沈小姐好久都没来了。”不禁感叹，确实好久都没来了，以前因为总是一个人，所以喜欢来这里，后来有朽木白夜，有师兄，反而不常来了。
　　“你不会上次吃饭欠的钱还没还吧？”朽木白夜凑近她悄悄地问。
　　沈若樱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第二天我就还了。”
　　他们说的自然是朽木白夜回北京那晚，朽木白夜突然拉她出去，以至于二人吃饭都没给钱的事，沈若樱顺着想起了巷子里朽木白夜那个热辣辣的吻，是真的辣，然后又想起第二天二人都肿起的嘴，然后……
　　沈若樱有些奇怪，她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很久以前她就告诉自己回忆是毫无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