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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杨英韶心中虽起了这么个想头,口中却并不说什么,只道:“父亲说的没错,她这一年,心性比及先前,是有了不小的变化,竟像是突然长大了似的。”

      “她的武艺,是同你学的?”

      “是。”

      永宁侯眼神微沉,他认为公主闹着要做将军也好,说要习武也好,多半是得了皇帝的示意,可皇帝要暗示的,究竟是什么呢?

      “殿下学得很认真。”杨英韶又道,“只是她身子骨不大牢实,便是学得刻苦,今后大约也难有大成。如今不过是比寻常孩童身手矫健些,真若是打起来,也只能支应二三个对手罢了。”

      永宁侯失笑:“她是陛下的女儿,便是真要从军,也是帷幄之中筹谋之人,武艺好与不好,有什么要紧?难道她还要上阵和敌军拼杀么?若是如此,还要咱们这些武夫作甚!你也不必十分在意她于武艺上的成就,她要学什么,教给她便是尽了心了。”

      杨英韶点头称是,又道:“父亲万万莫要将今日儿子说的话讲给别人听。若是七拐八弯被公主听了去,以她心性,说不定要拼出命去练习武艺,反倒伤了身体。”

      “她如此要强的吗?”永宁侯微怔。

      “是啊。”杨英韶道,“按说以殿下的身份,很不必事事掐尖的……”

      永宁侯却不置可否。孩子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表面的万丈光华,然而大人所见所闻的,却没有那样简单。

      养妹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小姑娘在一群兄弟之间,本是做一朵被人宠爱的娇花便好,她却偏偏要强,要在父皇面前挣一身荣光。

      只是小姑娘心硬意执?还是后宫中的情势,迫她如此?

      永宁侯与皇帝多年君臣,彼此之间自然是有信赖的,可是,他现在却觉得那龙椅上的人已然变了。

      壮年时能够轻易握在掌中的权柄,如今掌控起来却是日见艰难,可人偏生就是这样——越是难以抓握的东西,越是不肯放手。

      太子曾因此吃了一个大大的暗亏,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可这也未必就是坏事了:如果在皇帝面前最堪用之人恰好是女儿……

      他感到心累。

      在养妹去当皇后之前,他本是不用考虑这些事情的,只要带好他的兵,打好他的仗便是了。朝廷后宫一应诸事,皆与他没什么关系,现下想来,那可真是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不比现在,虽与秦皇后没有一滴血的亲缘,可到底也算是“后族”了。既然做了外戚,便少不得要担心这个那个……

      再想想永宁侯夫人让儿子尚主的梦想,永宁侯益发心塞。若公主是个只要漂亮、只要富贵、只要有情郎的简单美少女,尚主倒也不错。可公主眼见着要向出仕之路过去了,尚主这事儿便得好好斟酌一二了。

      即便皇帝肯答应,永宁侯府也不见得能盛得起这位殿下。

      太子体弱,又中了毒,太孙还是个奶娃娃,皇帝若是活不到太孙加冠就没了,朝廷里少不得要动荡。而如今太孙养在秦皇后身边,若是和小姑姑亲善,今后公主的势力,未免就太大了些。

      武臣的活命之道,一是能打,二是避嫌!

      “你与殿下不可走得太近。”他突然道。

      杨英韶一怔,脱口问:“哪位殿下?”

      他原以为父亲是指太子,又或是毅亲王,却不料永宁侯正色道:“公主殿下。”

      “为什么?”他脱口问出,心中竟隐约抵触,不愿听父亲的话。

      “她是女孩儿,你们原本便不该走得太近。她要你传授武艺,你教便也教了,可心底下也得有一条线,明白么?”他看着杨英韶,道,“你们少年人,接触之间,难免会有些……可殿下的身份贵重,今后她的婚事,自然有陛下做主。你们二人若是因先前来往亲密,生了些不该有的情愫,到时候……反倒不美。”

      永宁侯自觉自己已经说得清楚了,却不想竟从一向稳重懂事的儿子脸上看到一丝惊慌。

      他突然便察觉到,事情好像已经不太对了。

      “父亲,我……”杨英韶心里有许多话堵着,最终却只道,“我待殿下……一如对待自己的妹妹。只为她好,绝不会……不会……”

      永宁侯点了点头,他既然这样说了,想来便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而少年男女之间的情意,多半还是要男子主动的吧。

      若是自家儿子心中明白,公主便是有几分少女心思,总不好太贴着。更况那姑娘心里有天下,想来不会和寻常少女一般,为了几分情啊爱的,做出些不体面的事情来。

      永宁侯嘉许地与儿子再嘱咐几句,才允他出去,自己去探视毅亲王。

      而杨英韶一个人留在父亲的书房里,一时间却是心头若有所失。

      父亲的意思,分明是不赞同他和公主的事儿的。

      他有些懵。

      前世,父亲明明不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反倒在他们大婚前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做驸马不比迎娶别人家的闺秀,今后一心一意与公主相伴便是,决不可沾惹别的女子,免得惹来麻烦。

      那时候他心中亦满是悲苦。他有爱恋的人,面对这桩婚事,却只能点头应承。而若是真真依着父亲的话去做,或许……也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吧。

      可是,这一世父亲偏偏这样说了。

      杨英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深深吸了几口气。他重生以来,从未曾仔细考虑过这一世的婚事,只晓得苏流光他是绝不会再去碰了,那么,他该和谁结下姻缘,长伴终身呢?

      忍不住想到那天的帐篷里,眉目鲜丽的小姑娘问他,若是等她长大了,他还是没有心上人,那给她做驸马可好——她的笑容,仿佛就在他面前。

      他一直以为这一世和谁成婚都一样,总之是不再会为此动心志了的。

      可听闻父亲的话语,他却突然觉得,他舍不得公主。

      若是因为……因为皇帝,或是因为父亲,因为那些人的想法,让她嫁给了别人,而他也只能另娶旁人……

      少年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他不敢再去想——可前一世她离世时血泪合流的惨景,此生所见小姑娘的灿然笑意,在她阴冷的墓室中感知到的刻骨悔恨,暖棚中她握住他手塞给他手炉的温暖……那种种体验此刻全都混杂一处,冲得他心下酸涩难言。

      杨英韶霍然站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上天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未必还会再给第二次。他若不将命运握在自己掌心之中,这重生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回,他还是不打算听话。

      峄城公主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永宁侯府发生的事情,她在回程的轿辇上唠唠叨叨地担心皇叔。

      “那个鹿鸣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哪里来的神药,见效如此之快。”峄城公主抱着个抱枕,有点想啃,“那药会不会有蹊跷?他一个寻常京城小民,若是真有这样的神药,早该扬名发家的,岂会被人打伤丢在冰河里……阿婉,你不是认识他娘么?他娘是个好人么?”

      舒兰与被一连串问题冲得头晕:“这和他娘有什么关系?”

      “母亲是好人,儿子便是好人,若母亲是个歪心肠,儿女必也是坏东西啊。”

      “这……”她哭笑不得,“鹿鸣是在陛下跟前说他能治好毅亲王殿下的,若是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陛下能饶得了他么?”

      “……可我还是觉得,那药实在太奇怪了。我平日里见到太医们配的药品,都是大大小小的黑丸子,可他拿的却是白色的小片儿……”峄城公主歪个脑袋,“那东西怎么会是药呢?看着倒像是做得玲珑的小糖块儿。”

      舒兰与道:“殿下何不直接问他呢?他给亲王殿下喂药的时候,里头可只有您在场。”

      “我没来得及嘛……”

      舒兰与想了想,回答:“殿下还是不要深究此事的好。”

      “为什么?”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怪,若是陛下不追究,想来其中便很有些不便追究的因由了。更况,鹿鸣的身份……”舒兰与摆出一副失言的样子,匆匆捂住了嘴。

      “他的身份怎么了?”公主好奇。

      “……殿下不觉得他长得像什么人吗?”舒兰与小声道,她今日跟在皇帝身边听了个全程,在受到震撼之余,自然也考虑了该怎么利用“毅亲王的野生弟弟”。

      “……他像什么人?”公主显然是懵逼的。那位叔祖父驾鹤西去的时候她连个婴儿都不是。

      “像亲王殿下的父亲。”舒兰与垂着眼睛,不敢看她,仿佛真是因为自己说了主子的闲话而颤栗不已。

      辇中寂静。

      她等了三秒又三秒,终于抬起头,却看公主还和先前一般抱着那只抱枕,面上神情仿佛即将碎裂的墙皮。

      “这……这……这是谁说的?”

      “臣妾听陛下和永宁侯都这么说。”

      公主的嘴唇哆嗦,小小的少女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她一把丢开抱枕,身体前倾,死死地盯住舒兰与:“你是说……他们都怀疑他,他是……我……堂叔?”

      舒兰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公主被吓得结结巴巴的情形,一时也不好答话,只得点头。

      “他……是……皇叔的异母弟弟?”

      舒兰与再点头。

      “那他怎么不在王府中……”公主将猜测说了一半,便和方才的舒兰与一般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睁大了——是的,她想到了!

      那位年老不修的叔祖父曾有过一个剽悍泼辣的继妻,是而他那些小儿女,全都是在这位王妃撒手人寰后才弄出来的。

      鹿鸣倒是比那些个“叔叔”“姑姑”们都大几岁……

      公主张开口,抬起手,想说什么,比划了几下之后,却只道:“你觉得皇叔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舒兰与被这猝然转换的话题抛在原地,愣了一愣,方道:“我觉得……殿下三两日内便会好起来吧。”

      公主点了点头,学着母亲一般深沉地笑了笑:“这样啊,我明白了。”

      舒兰与忍不住问:“您明白什么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毒蜘蛛对吧?”峄城公主一脸柯南,“皇叔就是想假装中毒,给自己的弟弟一个机会露脸立功,也算过了明路,今后好照拂他……父皇和我虽然看出来了,可考虑到皇叔的一片心意,也便不提此事,成全他的一片好心。我说的对不对?”

      舒兰与被她的脑洞震惊了,摇头,再点头:“殿下,不管对与不对,方才那话,再不可提起!这,这可是欺君呐。”

      “当然不会跟别人说啦,可你不是别人呀。”小姑娘一挑眉,道,“这么说来……说不准,他出现在我跟表兄面前,也是有人算好的呢。否则,世上哪里有如此碰巧的缘法!”

      舒兰与心都木了。随便吧,您爱怎么猜怎么猜——等毅亲王醒来,若是没把鹿鸣收拾掉,公主的猜测只怕就更像真的了。

      世上哪里有如此碰巧之事?呵呵呵,真的有,只要能打我的脸叫我的任务变得艰难,这鬼时空什么破设定搞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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