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但有病》檀末

18、第十八章

　　宁堔直接去了教职办公楼，找倪棠请假。

　　到了教职办公楼楼底下，宁堔隔老远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上次被沈默拿着钢管堵宿舍门口的陈宏贤。

　　陈宏贤身边还站着个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人，眉眼和陈宏贤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个基因。

　　中年男人一身西装配领带，插裤兜的手腕上带着金表，脖子上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金项链，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冲着电话语调十分趾高气昂，全然不把周围路过的老师学生放在眼里：

　　“对，他把高一一学生给打进医院了，就是小孩闹着玩下手没注意轻重嘛，这么点破几把事非要叫家长过来，我说我在应酬来改天再说他们学校领导不让，说家长不来这事解决不了，我只好过来了呗。”

　　“能怎么办，只能赔钱啊，还得去医院给那学生家长道歉。本来这个事没人看到，我那熊儿子也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毛病，自己跑人班主任面前认错，气得我够呛，问他也不说原因。”中年男人说着冲在旁边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陈宏贤瞪了过去。

　　陈宏贤忙躲开他老子的视线，抿着嘴不说话。

　　宁堔低着头走过去，经过陈宏贤身边微微偏过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陈宏贤似乎是认出宁堔就是之前和沈默一块的，一动不动看着宁堔，当宁堔目光投向他时，陈宏贤下意识脖子一缩，很明显是感到害怕。

　　说准确点，是见到宁堔就想起那天晚上堵在517宿舍门口的沈默，所以陈宏贤才会害怕。

　　宁堔收回目光，越过陈宏贤这俩流氓父子上了高一年级教职办公室。

　　这会高一年级的几个班主任基本都在，二班的班主任是个男老师，见着宁堔就说：“这不是年级第一的宁堔吗？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插班考试我就觉得这学生不错，看来我眼光还挺准，你说是吧高老师。”

　　高雪是高一一班，也就是高一年级唯一重点班的班主任，当初不惜得罪副校长，也坚决不同意让宁堔转进一班。

　　而这次月考不光让一班这个重点班几乎是颜面扫地，还被年级里的老师们看足了笑话。

　　高雪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带着不怎么和善的表情看了一眼宁堔，拿着教材匆匆走出办公室。

　　倪棠心情从这次月考成绩出来后就始终保持着愉悦，见到宁堔更是笑得喜上眉梢，忙问有什么事。

　　“我想请假回家。”宁堔说。

　　“哦可以。”倪棠点点头，答应得很爽快，“请几天呢？”

　　“半个月。”

　　办公室其他老师都朝倪棠这边看过来，开学才多久就要请假半个月的，一般没有正当理由，很少有老师会批这个假。

　　倪棠翻着桌上的日历，食指轻轻在桌上敲着，说：“半个月会耽误上课进度，折中一下，给你请一个星期可以吗？”

　　“嗯谢谢老师。”宁堔应着，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不过能请到假就行。

　　从行政楼出来后，宁堔连宿舍都没回，打电话回家简单说了下，独自走到校门口，给门卫室的保安看了倪棠开的请假条，出校门等着车来接。

　　他本来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但从上午开始宁堔整个人状态就不怎么好，现在他只想赶紧回到叶秋梦的家，没有旁人关注的静静呆着。

　　没多大会，一辆车牌熟悉的奔驰慢慢朝附中的校门口驶来，老何戴着蓝牙耳机，透过车窗看着远处低头安静站着的身影，对耳机那头说：“是的叶总我见着人了，应该是没出什么事，也不像和同学有过争执，跟平时一样您不用担心，好的我这就把宁堔送回家，晚点再联系。”

　　挂了电话，叶秋梦撑着额头沉默了很久，叫来了助理。

　　彭莉莉敲开叶秋梦办公室的门，探出头问：“老板你叫我？”

　　叶秋梦点点头：“你帮我通知一下，今天的会议都取消，行程全部往后调，原定要约见的客户统一另约时间。”

　　彭莉莉一边记下一边想也没想地问：“老板你一会有什么急事要去做吗？”

　　叶秋梦抬头看了眼满脸好奇的小姑娘，彭莉莉反应过来赶紧说：“好的我这就去通知，老板我先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彭莉莉又匆匆返回来，说：“老板，那个……盛辉公司的沈总现在在会客室等着您，要……推掉吗？”

　　盛辉，从创立初期，就吸引了证券行业不少关注的金融企业，短短不到三年时间，几乎占据了股票投资市场的前列。

　　如果能拿到盛辉的合作，无疑是给自己公司的资金链上了强心锁，至少几年内不用担心资金周转与回笼亏损的财务风险问题。

　　A02会客室门口有几个女员工聚集，对着透明玻璃内的年轻总裁张望，还一边激动地低声议论：“太帅了太帅了，简直和电影明星一样。”

　　“他身上那件风衣好像是今年迪奥春装的新款诶，衣品也太好了吧，完全就是杂志封面的模特。”运营部的杨晓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拍。

　　一只手推开挤在会客室门口的人，夺走杨晓还没来得及按下拍照的手机，声音不高却很有威严地呵斥：“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有事做吗？要是没事做就去财务部结算工资走人，公司不养闲人！”

　　杨晓被说话声吓得一哆嗦，回头就看见公司的几个股东老总都来到了A02，杨晓的手机正被平时本就对员工十分苛刻的张总拿着，女孩子们纷纷慌张道歉：“对不起张总，我们这就去工作。”

　　张总冷哼一声，将手机扔给脸色惨白的杨晓，推开了会客室的玻璃门。

　　听见脚步声，沈寒抬起头，年仅27岁的盛辉金融创始人，站起身游刃有余和几位年龄能当自己叔父辈的股东们一一握手。

　　互相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几个股权人才依次落座，会议桌正上方的位置却空了出来。

　　张总脸色不像刚才训斥员工那样严肃，一脸歉意地解释：“我们叶总要处理的事比较多，非常抱歉让沈总您一直等着。”

　　沈寒微微一笑，说：“哪里，是我提前过来了，离原先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会，不着急。”

　　几个股东赶忙也跟着陪笑，盛辉的合作对公司有多重要，他们都非常清楚，完全不敢怠慢眼前这位年轻的企业人。

　　又过了一会，叶秋梦才姗姗来迟，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心事重重。

　　张总说：“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

　　叶秋梦将手里的策划书放下又拿起，想了想站起身郑重说道：“沈总百忙中过来谈合作，公司一直是非常重视这次约见的，只不过临时有点家事，今天的合作会议可能要取消，真的真的很抱歉。”

　　浓黑狭长的眼眸微微一顿，沈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并未对此有任何情绪变化，缓慢开口：“既然如此，那也是没办法。”

　　几个股东却纷纷站起来，想要阻止叶秋梦取消合作会议的打算：“叶总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能比与盛辉公司的合作更重要？”

　　叶秋梦直视几位股东：“是家里小孩的事，各位都是有家庭有孩子，相信是能理解我的。”

　　股东们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倒是一旁的沈寒点点头：“我非常能理解，因为我家也有个刚上高中的，确实不让人省心。”

　　晚自习时间里，原本安静的三班教室传来低低的喷嚏声。

　　前排脸冲着黑板显得无所事事的宋羽扬回过头，一惊一乍道：“沈默你感冒了？”

　　沈默揉了揉鼻子，眉头轻轻一皱，吐出两个字：“没有。”

　　宋羽扬笑得一脸贱样：“哦我懂了，肯定是有妹子在想你，哎，都怪我默哥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沈默没理宋羽扬，打开微信就看到一条两分钟前收到的消息，是他哥沈寒发来的：

　　—最近怎么样，周末我没事，抽个时间见一面？给你买点东西。

　　沈默简短地回了个哦。

　　沈寒这个“买点东西”的范围非常广，有时候是几双限量球鞋和几套衣服，要不就是没底线的任何沈默想要的，沈默的第一辆超跑就是沈寒送的，他哥压根就没考虑过沈默还不到考驾照的年龄，堪称宠弟狂魔的标杆。

　　下晚了自习邢舟转向沈默，指着旁边空了一天的座位问：“他干啥去了，晚自习都没来教室上课。”

　　沈默：“不知道。”

　　宋羽扬：“肯定逃课了呗，多正常。”

　　邢舟笑：“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宋羽扬啧了一声，问：“一会回宿舍还是怎么样？”

　　邢舟反问：“你有钥匙？”

　　宋羽扬愣了下，一摸兜：“靠，还真没有！”

　　二人把期望值投向某位正事不关己的爷，沈默眼尾上扬，一副“我像是会把宿舍钥匙揣身上？”的表情看着他们。

　　三个人突然意识到有宁堔这个常住校的舍友，是多么重要。

　　邢舟摸了摸鼻子，看向沈默：“都十点了，回家太折腾，到学校附近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吧。”

　　沈默点点头：“也行。”说完朝身旁的座位看过去，很快又收回视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出教室。

　　—

　　叶秋梦赶回别墅时，宁堔正发着低烧，躺在床上睡了很久，半梦半醒间连续做了好几个不同的梦。

　　“回来就往房间去了，到这个点还没下来吃饭，哎，这不吃东西可怎么行，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陈姨满脸担忧，端起冷掉的乌鸡汤重新放进微波炉加热。

　　“我去看看。”叶秋梦将手里爱马仕包放在茶几上，轻手轻脚上了楼。

　　别墅的隔音做得非常好，透过房门根本听不出里面的动静，叶秋梦敲着门：“宁堔，你在房间吗？”

　　半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回应。

　　叶秋梦加重了力道，依旧听不到房间里有开门的声音，她有些着急，顾不了什么径直打开了房门。

　　所幸，房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

　　宁堔的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帘也被关得死死的，门外走廊透出的余光打在床头，照在宁堔睡梦中的一张脸上。

　　见人还好端端的在房间，叶秋梦才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有些不对。

　　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皱得很紧，脸上布了一层汗水，额前的刘海也被浸湿。

　　“宁堔？”叶秋梦走过去，伸出手搭在宁堔额头，是有点发热。

　　叶秋梦下楼叫来了陈姨，告诉陈姨宁堔正在发烧，她现在要开车带他去医院。

　　“发烧？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我说他从学校回来脸色就不太好，问他也不做声，哎这可真是……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呢。”陈姨一边自责，一边手忙脚乱上楼帮着叶秋梦将人给扶出来。

　　叶秋梦很清楚，宁堔的低烧症状向来都不会是什么普通的感冒，而是一种应激反应，是精神上感受到外界干扰后，想要自我保护的求救信号。

　　黑色的奔驰飞快地行驶在城市的高速路段，坐在副驾驶的宁堔仍处于昏睡状态，意识混沌不清地在一个又一个的梦境里穿梭。

　　离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宁堔刚参加完中考，中考前还好端端的人，突然间就这样了。

　　毫无办法下，叶秋梦便按照医生的建议，只能让宁堔休学在家。

　　休学这么久以来，宁堔没有再出现过应激反应，现在刚上学才一个月人就这样了，叶秋梦有点后悔让宁堔重新回到学校。

　　叶秋梦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摸出手机，翻出宁堔学校的联系方式，手放在拨号键上方，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问问。

　　宁堔正在这时候醒了，满头都是汗，睁开眼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景色，发现自己穿好了外套鞋子坐在叶秋梦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