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32、第32章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可以在四爷和九爷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既可维持与四爷的情义又不会妨碍我与九爷的感情。我以为只要自己的立场足够坚定，便一定可以平衡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但其实，什么都想要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康熙五十一年四月二十一日，康熙再次将去年的户部贪污案提出来，户部尚书沈天生等人在包揽湖滩河朔事例时收受红包，分托合齐二千四百两，耿额一千两，齐世武三千两。判耿额、齐世武绞监候，秋后处决，判托合齐凌迟处死，但未等凌迟，托合齐便病死，康熙下令将其剁尸扬灰不准收葬。
　　我并不清楚这三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康熙这般痛恨，但肯定的是，他对太子一定是失望了，大抵是想借这三人给太子敲个警钟，可惜太子并未因此有所收敛。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康熙于畅春园宣布将太子胤礽拘禁于咸安宫。
　　十月初一，亲笔朱谕“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是非莫辨，大失人心。朕久隐忍，不即发露者，因向有望其悛改之言耳。今观其行事，即每日教训亦断非能改者”。
　　自此，继大阿哥之后，太子也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少了太子这个共同敌人，想来四爷和八爷之间的斗争是不可避免得了。但是以我这个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谁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大清始终避免不了消亡的命运，四季的变换，朝代的更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我不是土生土长于这个时代的人，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一种执念。
　　康熙五十一年十月初二，太子被废第二天，晴。
　　这一日九爷早朝许久未归，府内上下人心惶惶，我去了嫡福晋那里询问消息，她却只说不知，对于九爷的计划、安排毫不知情，我只得让夕姒陪着我乘马车去宫门外等。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八爷最先出来，和往常一样，温润的淡淡的，跟着他的是十爷，同往常一样，一副草包模样，脸上堆着笑，接着是十四爷，蹙着眉头快步走着。我暗暗祈祷康熙是与他们商讨政事才耽搁了时间，然后我看见了九爷，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走在他后面的四爷却是阴沉着脸，眉目间透着悲伤还有些许的不甘。
　　我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四爷跟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十三爷呢？”
　　“十三爷？”他冷笑着重复一遍，了、看了一眼九爷又看了一眼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淡离我的视线，我知道我将离他越来越远。
　　“你准备站到什么时候？”九爷走来问道。
　　“你曾经对我说过，倘若他日做了让我无法接受的事，请让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你。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开始计划了？你们怎么都这么冷血，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当真想过我吗？！”
　　“我并没有伤害老四。”
　　“但是十三爷呢？”
　　“他是自愿替老四顶罪。”
　　“你们分明知道四哥与十三爷兄弟情深，你们若不针对四哥，他又怎会出面顶罪？你还敢说没有伤害四哥！”
　　“一诺，你冷静些。”十四爷又过来说道，“九哥他心里并不好受。”
　　我冷笑道：“别这样假惺惺的，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恭喜你们目的达到了。”我一一扫过九爷、十四爷还有不远处的八爷和十爷，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九爷身上，“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我与夕姒乘车回府，雅尔早已牵着南风在府外等候，不知不觉中南风也已四岁了，我与九爷成婚已有六年，从最初的相知到相亲到相守，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我本以为，我们情比金坚，只要有情，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但是我们最终也是输在了一个“情”字上。
　　“额娘，阿玛呢？”南风最先跑过来扑进我怀里。
　　我半蹲下，捏捏她的小脸，说道：“阿玛和八伯父，十叔、十四叔有话说，额娘先回来了。”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雅尔也走了来，“我听人说……”
　　“没什么大事。”我拦住雅尔的话，说道，“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得到证实罢了，咱们进去说。”
　　我刚坐下，嫡福晋身边的丫鬟云鬓便来请我过去。

　　嫡福晋第一次真诚无比的握着我的双手，问道：“九爷怎样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累，强忍着满心的厌烦说：“您且宽心，九爷他没事。”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松开我的手，又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发生了什么事？！您不是最清楚的吗？嫡福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往日你和八福晋走得最为亲近，我不信你毫不知情，如今四哥和十三爷皆失去圣上信任，这难道不是拜你们所赐？别跟我假惺惺的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整天这样在我面前装无辜累不累啊您！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她倒也没恼，反而气定神闲的坐下，说道：“一诺，你莫要把话说的这么绝，指不定哪天你还要求我，既然都装这么久了，何必为了一个十三爷撕破脸？你的脾气发的没道理，我固然和八嫂走得亲近，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懂什么权术计谋？争夺皇位这事儿总有成败，不是四爷赢便是八爷输，这些事我不懂也不想明白，但我只问你一句，倘若今儿被指证的是八爷，出面顶罪的是九爷，你会向对我这般责怪你的四嫂，仇恨你的四哥？”
　　我想象着那一天的到来，四哥登上帝位，掌握了生杀予夺大权，他对他们所实施的残酷的镇压手段。
　　“我会。”我答道，“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雅尔对我说，十三爷并没有被关进养蜂夹道，而是被勒令在家思过，不准出门也不许任何人探视，并派人在府外监守，实际上等于变相的监禁。
　　几日后，传出子夜入十三爷府为侍妾的消息。坊间传言，子夜姑娘待十三爷痴心一片，自己请康熙赐恩旨去十三爷府，每日诵经念佛以弥补犯下的过错。
　　我不清楚在这次事件中，子夜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但一段逢场作戏互为利用的感情如果演变到不离不弃也算是让人欣慰的事情，起初他们带着目的接近，然而最终他们却也实实在在的爱上了对方。
　　我也曾在事发后几日去雍王府找四爷，但每次都是高无庸出面，说谢绝见客。雍王府的大门同十三爷的府上一样，终日大门紧闭，门庭冷落。八爷早已在四十七年一废太子中，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所以即便此次四爷与十三爷双双失势，他也没能扳回一城，反倒是十四爷在二废太子后，深受康熙的宠信，八爷大概是已经看清自己无望，将筹码放在了十四爷身上，九爷对此也是全力配合。
　　都是早已知道的事情，所以即便起初无法接受，但时间久了也就看开了，清清淡淡的守着南风过自己的日子。
　　九爷偶有会来，当着南风的面我对他仍如往常无二，但当我与他独处时，连一个字也没有，彼此沉默地静坐着，可尽管如此，他仍旧会来，每一次都带着笑。
　　康熙五十一年逐渐接近尾声，我坐在火炉边回忆着这一年的事情，除了惆怅再无其他。像是上学那会儿，每次都对新学期充满了期待，但是当新学期结束后，最多的还是和小伙伴一起惆怅没有提高的数学成绩和逐渐变大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