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女王与玫瑰小姐》关外桃花

5、第五章

　　脚腕的炽热印记，过了一夜，已经慢慢消散了。

　　喻念槿托着下巴，目光落在桌面摆放着厚重书籍。《血族前记》《夜袭吸血鬼》《吸血鬼猎人》等等，都是从家里搬出来的古旧书籍，这些年喻念槿都快将它们翻烂了。
　　血族，说出来肯定没一个人相信，只有她知道，世界上是有另一种生物与人类共存的。

　　指尖停留在颈间的金属小盒上，喻念槿将它打开，里面装着一枚红宝石鸢尾花胸针。喻念槿用软布轻轻擦拭着表面，唇角抿着笑，连带着眉尾也洋溢了温柔的笑意。

　　电话响了。

　　喻念槿神情陡然变得严肃，“嗯，知道了，我马上到。”

　　她弯腰拿走柜子里层的棕皮密封袋，带上车钥匙和包包就出门了。

　　午后的澜台市，晴朗无云。

　　喻念槿赶到市中心医院时，护工已在大门前等候，见到她，走上前道：“喻小姐。”

　　喻念槿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护工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认不得人。”

　　喻念槿点了点头，嗯了声，“带我去看看。”

　　“张叔。”护工把床铺摇上来，又拿了软枕头垫在男人背后，像哄小孩似的说：“你看看谁来啦？”

　　男人扭过头看向喻念槿，嗓子里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声。

　　喻念槿紧盯着他，屏住呼吸，“张文强，你还记不记得我？”

　　“你看着我，说话！”

　　十一年前，喻氏制药集团董事长喻文舟，因醉酒驾驶撞上围护栏，烟头点燃了油箱，导致轿车瞬间爆炸。喻文舟及同乘夫人戴源已确认身亡。事故判定，当事人喻文舟负全部责任。
　　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意外，喻念槿却不相信。

　　例如，脾胃不好的爸爸从来不喝酒，怎么可能酒驾？妈妈最讨厌烟草味儿，所以爸很久之前就已经戒烟了，车祸现场为什么还遗留下检测出有唾液的烟头？痕迹被时间渐渐抹去，当年震惊业界的事件也逐渐被人淡忘。

　　车祸地点是个公路大转弯，摄像头没能捕捉到实际情况。回国后，喻念槿取来当天的完整录像，发现了现场监控中一晃而过的拾荒者中年人。喻念槿找了整整三年。直到两个月前，她才终于寻到那位拾荒者。
　　十多年过去，张文强变得疯疯癫癫的，一直躲在郊区桥洞下住着。

　　面对喻念槿的逼问，张文强依旧看着她傻笑，没有回答。

　　喻念槿拿出事发地段的照片，公路一旁是茂密的山石树林，一旁是百米悬崖，照片举到张文强眼前，放软了声音问：“张叔，你还记得这里吗，十一年前，你见过我父母没有？当时你离事故地点不过一百米，有没有注意到转角……”

　　“呃呃啊，额他了，他们来了！”
　　张文强猛然指着喻念槿的脸，含糊不清地乱叫，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流了下来。
　　“不要……我，追过来了，你……怪物！”

　　“张叔，这是喻小姐，是带你来治病的，不会害你的。”
　　护工安抚好他，扭头叹息道：“医生说他可能是拾垃圾时不小心摔伤了脑袋，这种症状已经有好些年了，一直耽搁着没有治疗，或许以后很难恢复了。”

　　喻念槿收起照片，眼眸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护工不忍看她难过，劝慰道：“没事的喻小姐，只要配合治疗，还有痊愈的可能性。”

　　“嗯，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和医生了解完情况后，喻念槿一个人在公共椅上坐了很久，想起很多别的事情。

　　她想起，小喻念槿衣服全湿透了，柯颜就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一边抱着她，一边轻声安慰着：“不要怕。”
　　落水后，喻念槿发了高烧陷入昏迷，几度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再睁眼，就看到救她的陌生女人在窗边安静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漂亮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这是她对柯颜说的第一句话。

　　柯颜真的很美，柔顺的黑发披在肩膀，嫣红的唇，白皙的肌肤像窗外飘着的雪。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美丽。

　　小喻念槿想抱住漂亮姐姐寻求温暖，却被女人轻轻推开。
　　“别碰我，脏小孩。”话很冷淡。

　　小喻念槿眼泪立马掉下来了，砸在火炭里，腾出一缕水蒸气。她在外面摔了好几个跟头，脸上手上沾满了灰和雪，身上又冷又疼，被女人这么一说，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涌上心头了。
　　……

　　如果没有柯颜，喻念槿早就冻死在了冰冷的河里了。

　　想起那日阳光透过玻璃的景色，安静的侧颜，流畅的下颌线，乌黑的发丝随微风从鼻尖吹到耳后，还有望向她时沉静的眼眸。

　　想起那晚与司薇的对话：
　　司薇：“我不会管你和柯颜的事，但如果你伤害了柯颜，我会替她做出决定。”
　　喻念槿只是打掉了司薇扣住她肩膀的手，桃花眸平静如镜面：“我不可能伤害柯颜，她的决定，也轮不到你来做。”
　　司薇诧异之余，多看了她两眼：“希望你说到做到。”
　　不用别人说，她当然能做到。

　　……

　　喻念槿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照了眼小镜子，才后知后觉自己眼周有些红。喻念槿理好心绪，拨了下头发，小手指忽然勾到耳垂。她一顿，耳钉不见了，应该是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蹭掉的。

　　喻念槿低头看了眼手机，离柯颜到家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做些别的事。

　　·

　　筑梦馆位于东面靠海，寓意与太阳同升。

　　夜晚七点，已有许多人等候着入场，柯颜径直坐上了去五楼的电梯。出示通行证后，柯颜被领到贵宾室等待。

　　九点，展览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拿着麦克风，念完一长串前言后，缓慢拉开黑布。

　　玻璃展柜下，未经切割的鸽血红宝石展现在众人面前。它的质地纯净透明，内里如鲜血流动，闪耀着夺目光泽。

　　主持人：“这是一位意大利收藏家为胜利者准备的礼物，还有个梦幻的名字叫做「Red Queen」，译为「红皇后」，色泽完美无瑕……”

　　柯颜的眼睛死死追着那颗红宝石，指甲深陷进沙发扶手里，琥珀色的眼瞳里充斥着喜悦。

　　强烈的感应告诉她，这就是要寻找的东西。

　　血族上任女王遗失的心脏！

　　数百年前，女王被暴动派谋杀，心脏被盗不知去向。柯颜作为继承人，必须寻到心脏让女王灵魂得以安息。这些年，柯颜找寻无数都没有结果，没想到竟然流落了这里。
　　被这些人类肆意围观，评头论足。

　　柯颜面无表情地听着周围的评论，眼眸被阴霾和冰冷覆盖。

　　漫天星光铺向海面，倒映出女人窈窕的身影。

　　展览会结束，柯颜没有离开筑梦馆，而是等所有人都离场了，再次返回五层。

　　两边落地窗外是寂静无声的深海，微风拂过，过道灯光一闪一闪的，远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停在了柯颜背后。
　　气味有些熟悉。

　　柯颜转过身去，平静的声线听不出起伏：“你从国外回来了。”

　　“昨晚刚落的飞机。”女人扶了下耳边的金框眼镜，俯下身，优雅地提起柯颜的指尖，额头轻轻触了下柯颜的手背：“陛下，好久不见。”

　　柯颜抽回手，冷冷说：“我说过，别用这个称呼。”

　　“是，柯小姐。”桑温文微微一笑，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她披着微卷金发，虹膜是半透明的湖蓝色，立领白衬衫将她修长的脖子遮了个完全，颈饰是条复古的怀表项链。

　　桑温文：“我有些事情想告诉您，这里不方便讲话，去我的房间吧。”

　　筑梦馆西面，是供来访贵宾歇息的地方。

　　桑温文推开门，房间摆设简单，桌面放着盘未下完的国际象棋。

　　“您坐吧。”桑温文倒了壶茶，双手递给柯颜，笑说：“尝尝，锡兰红茶，我记得您很爱喝。”

　　柯颜接过，抿了一口就放下，双手交叉压在膝盖，直接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女王心脏的下落了？”

　　桑温文在沙发坐下，转了下拇指上佩戴的白玉扳指，说：“我受馆长邀请，回国做宝石鉴定，这才偶然知道了此事。我知道您肯定会来这里，所以就来这里等候您。”

　　柯颜冷哼：“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就当您是在夸赞我。”桑温文低头看了眼怀表，“这个时间，馆外那些暴动派的尸体已经运走了。呵，都是些小喽啰，高层放出的烟雾弹。”

　　柯颜微怔：“暴动派，盯上了这里？”

　　桑温文：“嗯，您还记得市区抑制剂被偷窃的事吗。我查过，是人类与吸血鬼共同作案。”

　　红茶很烫，温度穿过瓷器传入掌心，柯颜捏紧茶杯，面色冷了冷。

　　“您很吃惊吧，人类竟然愿意为吸血鬼做事。”桑温文笑笑，继续说：“今晚除了您，还有别的人想要抢夺走女王心脏，他们，就混在展览会的人群当中。”

　　柯颜垂眸：“目的呢。”
　　吸血鬼进入永久睡眠后，心脏和血液会凝固成坚不可摧的红宝石，这种东西对人和吸血鬼没有任何用处。

　　“谁知道呢，或许有别的用途。”桑温文捻起一枚棋子，握在掌心，语气听不出起伏：“柯小姐，您可不能看轻人类啊，人都是一群贪婪的家伙。为了私心，他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柯颜站起身，说：“红宝石我会带走，他们要做什么和我没有关系。”

　　“恕我失礼，今晚您不能带走。”桑温文推了推眼镜，蓝色的眼瞳顷刻间转为深红，“吸血鬼在人的活动范围频繁现身，总有一天，全世界的人类都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如果发生暴.乱，对我们没有好处。”
　　“柯小姐，还请您背负起女王的责任，逃避是惧怕的表现。”

　　柯颜往外迈出的脚步一顿，胸口像被重石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桑温文站起，弯下腰，优雅行礼：“作为女王麾下的和平派，我很愿意为您做事，柯小姐。”

　　八月的夜晚，让人心情烦闷。

　　听桑温文的意思，某些人类高层暗地里和暴动派秘密交易着，现在还不能拿回红宝石。

　　不过还好，终于让她找到了。
　　柯颜心里舒了口气。
　　说真的，还要谢谢喻念槿。

　　温热的水流洗去满身疲累，柯颜双手抱膝，阖上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沾满细密的水珠。

　　壁龛放置着的手机忽然亮了，她拿起查看。

　　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片开满山花的田野。

　　柯颜自动忽略。

　　两秒钟后，对面又发来申请，验证消息栏发了一大串红玫瑰。
　　［美女，同意我。］

　　柯颜直接摁拒绝。

　　如此反复数次，对面终于消停了，五分钟后，又换新头像重新添加。

　　头像是柯颜在公司工作时的照片：柯颜低着头，手里在写什么东西，旁边坐着被截半张脸的刘佳。

　　柯颜点了同意。

　　陌生人迅速将头像换回去。
　　陌生人：［嗨，柯老师，我是市场部小李，你还记得我吗？］

　　柯颜：［不记得。］

　　小李：［哦，不记得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柯老师睡了没啊？没睡和我聊聊天呗。］

　　柯颜：［聊什么。］

　　小李：［大晚上能聊什么，聊骚。］

　　柯颜眉尾轻挑，眼眸沉静如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