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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洞房花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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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二十二年,三月初十,宜嫁娶。
汴京城定远候嫡次子姜珩,小字且择与闻缮老将军膝下唯一的嫡孙女闻锦嫣成婚。
红妆十里,鼓乐齐奏,好不风光。
八人抬的轿子绕着京城转了一圈又一圈,锣鼓喧天,整个汴京无人不晓这桩婚事。
“不愧是大将军嫁孙女,你瞧瞧,这嫁妆足足有五十多台,我瞧瞧看了,见面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好不气派!”
“那可不是,定远侯府的二少爷他母家可是穆国公府里正头小姐。”
“就闻老将军这嫁孙女可不比严御史嫁女儿气派!”
严御史家的二小姐嫁的便是姜珩的兄长,姜思华。
“那哪能比,老将军战功赫赫,孙子辈就出了这一个孙女,可不得使劲疼!”
“那倒也是!”
“……”
平头百姓看热闹,勋贵人家却嗤之以鼻。
这闻老将军的嫡亲孙女不似寻常将门女儿,是个不当用的病秧子。
而这姜且择也是个平庸无能的,定远候有位嫡长子名思华,姜思华在双十年华便夺得了二甲第一名传胪,做的一手锦绣文章。
姜思华处处都好,温文尔雅相貌堂堂,除却身份欠妥,生母本是定远候妾室扶正。
姜且择虽是原配嫡子却处处被这位兄长压上一头。
莫说文不及兄长半点,就连武学也籍籍无名,并无半分出彩地方,也就一张皮相昳丽生姿。
排场大却无半分看头。
高头大马上的姜且择绕城一圈又一圈脸上也未露半分不耐,反倒像寻常游街,懒洋洋的骑在马上。
姜且择穿着一身新郎官的红袍,高挽发髻,三千发丝尽束金冠之中。新郎官面如冠玉,一双懒洋洋的桃花眼泛着浅浅的笑意却不达眼底,高挺的鼻梁上有一粒美人痣,薄唇被红裳映衬得绯红,下颚线条凌厉干净,眉眼之间风流却不轻浮,自有一番英气。
行至候府,姜且择下马,动作利落。
红锦轿中伸出一只手,一只骨肉匀亭,不算多漂亮的手,可那只平平无奇的手上染着鲜红欲滴的丹蔻,平白添了份颜色。
姜且择握住那只手,而轿内人也跟着他慢慢露出身形。
新娘子穿着一身绣着秋海棠的大红婚服,身影纤细,被绣着大朵海棠的盖头蒙住了脸,行走时露出脚上坠着千金一斛的南珠,那南珠拇指大小,饱满圆润,色泽光亮,叫人看直了眼。
闻锦嫣还未露出面容便叫人惊叹艳羡,从其嫁妆之丰厚可见闻老将军对这唯一的孙女的宠爱。
跨过了火盆,入了府,闻锦嫣盖着盖头,瞧不见路被陪嫁来的丫鬟扶着进了门。
高堂上坐了两人便是定远侯夫妻二人。定远侯姜肃年过不惑,长相板正,和他的名字一样严肃刻板,不苟言笑。
今日次子大喜,面上也多了份喜色,次子虽不如长子一般优秀,到底是原配留下的,如今娶妻也算是对亡妻有所交代。
定远侯夫人穿戴富贵华美,体态丰腴,不惑之年保养得极好,笑起来慈眉善目的,像是个好相与的。
姜珩牵着闻锦嫣对着高堂行礼,拜堂之始,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
乐此,礼生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随礼生诵唱“一拜天地,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二拜高堂,一阳初动,二姓和谐,请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风卜。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鸳鸯和。”
“夫妻对拜,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第三拜,闻锦嫣与姜珩对拜,隔着盖头闻锦嫣低头只能瞧见男人绣着瑞兽的玄色皂靴。
“送入洞房~”
礼生扬声拉着调子唱完最后一句,身旁的陪嫁丫头牵着闻锦嫣的手搀扶她去往新房。
新房是东南角的兰熙院,是姜珩母亲生前的别院,位置僻静,院子里有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上面若能绑个秋千也是极好的。
新房内描着龙凤的红烛摇曳,堂上寓意着多子多福的果子倒影在床幔,像极了憨头憨脑的胖娃娃。
闻锦嫣坐在撒着桂圆花生的千工床上,屁股硌的生疼,头上的金冠编的细致精巧,却有好几斤重,压的脖子酸麻,偏生旁边有教导嬷嬷,半点不敢动弹。
硬是生生抗了过去,坐了一天的轿子,礼仪繁琐的很,闻锦嫣忍着酸疼在心底咒骂姜珩。
这厮动作忒慢,敬酒也不知要吃到几何,头上的凤冠压的脖子酸疼,若是可以,定要让他尝尝这滋味。
闻锦嫣等的直犯瞌睡,稍稍一低头就能感觉凤冠拉扯头发,肚内一日没有进食,饿得心慌。
混蛋姜珩!混蛋!混蛋!混蛋!
闻锦嫣在心底默默的骂着,丝毫不敢动弹,自己稍稍动弹,那礼仪嬷嬷手上的竹鞭就得落到她身上。
礼仪嬷嬷是个老手,三寸宽的竹鞭,打在身上不见半点痕迹却又疼得格外明显。
闻锦嫣等了许久那混蛋才踏进房门,一进门就将伺候的丫鬟嬷嬷屏退了。
嬷嬷起初是不愿的,姜珩是个会来事的,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那嬷嬷,嬷嬷得了赏,说了两句吉利话就退了。
闻锦嫣有些失望,他倒是晓得清净,怎不叫那嬷嬷来教训教训他。
姜珩没急着揭她盖头,坐在小桌边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口灌下了走到床边。看着乖巧等待的闻锦嫣也没用秤杆挑开盖头,直接掀开。
瞧着盖头下细细描着妆含羞美人嗤笑道:“装什么?你们西北的女人个个骁勇善战,你祖父一世威名就教出你这样的“娇羞娘子”?”
闻锦嫣心里有火不能发,姜珩磨蹭半天,好容易等他揭了盖头,却就一句嘲讽。
闻锦嫣抬眼瞧他,这人长了张漂亮的脸,说的话倒配不上这样的脸。
闻锦嫣垂眸,像极了见到夫君害羞的娘子:“等了许久,锦嫣还以为姜二爷吃多了酒来不了了。”
姜珩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难为夫人等我许久,这般迫不及待,我瞧着一壶合卺酒怕是不够夫人喝。”
闻锦嫣有些语塞,这厮张口闭口没半句好听话,话里话外无不在讥讽。
出嫁前,嬷嬷三令五申告诉她,入京后再不可任性而为,遇事能忍便忍,可没想到最先让她招架不住的便是她这新婚夫君。
闻锦嫣此时只想早些打发了姜珩,好落个清净,怕他多留一会,自己忍不住破功。
“二爷心中有怨,娶了个西北女子,恐怕人耻笑,锦嫣心里明白,往后锦嫣定会贤良淑德,为二爷广纳美妾。”
姜珩娶她不是心甘情愿,耐不住皇帝赐婚,这才娶了个从未谋面的西北女子,他有怨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闻锦嫣借题发挥,正好能与他划清界线,井水不犯河水,也懒得和他多废话。
姜珩拿起合卺酒杯,手指如玉,骨节分明:“非也,非也,素来敬仰闻老将军威名,想来他亲自教养的孙女也能有其气概。”
闻锦嫣心一横,接过他手中的酒杯,这厮难缠,今晚怕是难安。
姜珩与她交杯合卺酒,朝她笑得恣意,闻锦嫣懒得看他,只想喝了酒好歇息,今日劳累了一天,没功夫与他闲扯。
“合卺酒也喝了,二爷可以回侧房就寝了吗?”这是在赶人,她半分都不想和姜珩扯上关系。
“新婚当日,新人分房而眠。闻小姐,你说,传出去,到底是夫妻感情不和,或是西北女子生性悍烈将夫君赶出房门好听呢?”姜珩这话说的分明是在威胁,今晚注定是要留宿。
闻锦嫣朝他嫣然一笑,说出的话也噎死人:“那为何不能是姜二爷饮酒过盛,不能行事?”
姜珩点了点头,不知从哪拎出两坛酒:“夫人所言极是,不过今日来吃席的都知晓姜珩席上并未多饮。”
“为何?”
“有几位好友本想灌我酒,不过被我一句话拦下来了,夫人可想知道是哪句。”
姜珩这话说的,闻锦嫣心里一惊,绝对没好话,只盯着他瞧:“哪句?”
姜珩背着手,像是默书一般将那句混话慢慢道了出来:“怕我新婚娘子不满,得留着清醒去陪她。”
“陪她”这两个字拖了长音,本是句寻常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暧昧的紧,引人遐想。
“姜且择!”闻锦嫣终是忍不住,“耍我有意思吗?”姜珩小字且择,闻锦嫣这是气急了,连名带姓的喊了出来。
“怎么能说是耍呢!我是真心想陪夫人,共度良宵。”姜珩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汪着一池春水,好叫人溺死在里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姜珩对待新婚妻子深情款款。
“今晚你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