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从昏迷中缓缓醒来的江桃,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陷入了沉思,她默默地想——我真是个惊天大智障。
江桃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半晌之后,她心里想的还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她这么蠢、这么弱智的人?
江桃从小是被她舅舅拉扯长大,她十三岁那年,亲生父母主动找上门,说搞错了。
她是那个被保姆偷换的沦落在外的豪门千金。
这个故事的开头听起来就很狗血,情节的发展也是意料之中的俗套。
尊贵的豪门父母理所当然把江桃从贫民窟带回了家。
江桃以为自己马上即将走上人生巅峰,迎娶高富帅,过上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但现实狠狠扇了她两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虽然她是豪门父母的亲生女儿,但是江夫人嫌她没有教养,江平青觉得她没有礼数,高冷的哥哥从来不拿正眼看她。
江桃很傻很天真,即便全方位不受待见,她也依然很努力迎合这些人的喜好,极力讨好他们,想转变他们对自己的想法。
江平青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她忙前忙后跑上跑下,干了看护该干的活。每次去医院都累成了一条狗,却没得到任何的好脸色,反而还要被嫌弃,“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的母亲是位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春天柳絮漫天飞舞,母亲对柳絮过敏,江桃每天都会将院子内外的柳絮打扫的干干净净,包揽了不该她做的家务活,把卧室和客厅整理的很干净。
江夫人把她当成免费的保姆使唤,即便如此,也不肯给她摆好脸色,看着她的眼神下意识流露出几分嫌恶,每次和她说话都要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凑近了会染了病,“ 不要每天都把自己搞的脏兮兮,远远我就闻到了一股味道。”
江桃也很怕被人嫌弃,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所以她很爱干净,讲卫生勤洗澡。
她被江夫人说的面红耳赤,等人走远抬起胳膊嗅了嗅衣摆,没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
后来她才搞懂,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是什么。
是他们瞧不起的穷酸味。
江桃还有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她对模样好看的未婚夫也极尽谄媚,对方叫她往东绝不往西,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比狗还听话。
未婚夫和朋友拿她打赌,将她关在冰库里,她也没有真的怪过他。还在他的发烧感冒时,任劳任怨照顾他。
哪怕是顶替了她身份,被当成千金小姐养了十几年的妹妹。江桃也对她很客气,因为全家人都很喜欢她,十几年相处的感情比血缘关系更加实在。
江桃没有办法,不喜欢也要和她当好姐妹。
千金小姐娇生惯养,每次和她出去都会不小心弄了一身的伤,胳膊上膝盖上的淤青,表面上触目惊心。
每次女主受了伤,遭白眼被臭骂的绝对是江桃。
全家人都会轮番责怪她,觉得是她小心眼要报复这些年“鸠占鹊巢”的妹妹。
尽管江桃解释过很多次,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母亲私下警告她,“你若再玩这些恶毒的把戏,江家就容不下你。”
她的未婚夫,明知她有幽闭恐惧症的情况下将她关进小黑屋里,以此惩罚她,“你最好听话一点。”
她抓着他的裤腿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和他求饶,“我害怕。”
男孩眼神冷漠望着她,“把手拿开,别弄脏我。”
被收拾了几次的江桃,做事情就更加小心谨慎。
未婚夫有次站在楼梯上冷眼看着她在收拾客厅,眼神讥诮,嘲讽的话语相当刺耳,他说话直接的有些刻薄,“你还真是下贱。”
江桃有时候也他妈的很迷茫,莫非她真的是他们的贱骨头吗?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管这个家里的人对她怎么样,她都心甘情愿的给他们做牛做马,兢兢业业讨好他们。
其实江桃在做这些讨好他们的事情之前,也是有过犹豫的。
情不自禁在心里质问自己,我难道真的那么下贱?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骨气吗?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我真的没有自尊心的吗?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舔狗吗?
她已经犯贱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要受不了了。
她一边唾弃自己这种下贱的行为,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做那些让人耻笑奚落的事情。
此刻,江桃终于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是一本灰姑娘和豪门总裁甜宠逆袭文里的恶毒女配角。
她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必须得跟着作者的思路走。
每当她觉得自己做的某件事很下贱的时候,没等她发现具体哪里不对劲,就被剧情推着当个没有骨气的舔狗。
她是小说里的原住民,土著炮灰。
女主角是穿书而来拿了金手指的假千金妹妹。
女主天真漂亮,拥有标准的灰姑娘人设,亲妈作者给她开了无比闪亮的金手指。
江桃这个恶毒女配后期就是个被下了降头的弱智,处处和女主对着干,最后很煞笔的为了救她的未婚夫,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她死之后,声名狼藉,所有人都以为她坏事做多,遭到报应才被车撞死,觉得她死了也是活该。
江家人连个墓地都没给她找,因为横死之人不吉利。
最后江桃渐渐被人遗忘,她来的这世上,从来没被人爱过,也不会被人记得。
江桃的人设贱的让人呕血,完全是煞笔之中的战斗机,舔狗之中的最强王者。
幸好,此时此刻。
她觉醒了。
她现在是钮钴禄.喜塔腊.江桃。
忽然之间,房门被人推开。
一张清冷漂亮的面孔闯入她的视线,少年身上穿着干净的校服,高高在上的眼神瞥向她,眼睛深处藏着淡淡的嘲讽:“你能不胡闹了吗?自导自演也要有个底线。”
江桃是为了救女主才摔下了楼,后脑勺现在还他妈的巨疼。
江闻是真的嫌弃她,他此生都没见过比江桃更没有自尊心的人,下贱的让人生气。
从渣男贱女人格里觉醒的江桃很想冲过去和他干一架。
日你妈,真生气。
但打人不好,她要冷静。
江闻盯着她苍白柔弱的小脸,没有感情地说:“这个家里没人吃这一套。”
他又扫了两眼房间的装饰,她身上穿的衣服,好意提醒:“模仿阿黛的穿着打扮,学习她的说话语气,都只会让你像个小丑。”
江桃扯起嘴角泛起一声冷笑,板着张死妈脸对着江闻,终于她开口哑着嗓子说了第一句话:“妄想症是病,出门右转打个车去医院看看吧,真可怜。”
江闻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完全没有料想到江桃敢对他说这种话,印象中她一直都唯唯诺诺,无论怎么被羞辱都不敢回嘴。
江桃这些年从来没有这么爽过,想想以前她过的就特马不是人过的日子。
“还有,小丑现在想休息,您能出去吗?看多了你这张脸是要做噩梦的。”
江闻用肯定的语气说:“你疯了。”
江桃心想被虐了这么多年谁都得成为神经病。
江闻一刻都不想多待,冷脸转身就走,连背影都刻上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江桃在认真思考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办?
总不能还走被车撞死的老路。
不过这个家是真的不能再待了,去外边要饭也不当江家的受气包。
江桃等自己身上有了点力气后,面无表情下了床,艰难从床底下拖出她那个破旧的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是她舅舅送给她的礼物。
十三岁那年从小城镇里离开,她的舅舅用全部家当给她买了行李箱,送她上车,拍了拍她的脑袋,“桃桃要去过好日子了。”
江桃很快整理好行李,她打开抽屉,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数了一遍,看了余额,感觉自己真可怜。
只有四位数,出去住很快就要喝西北风。
天色将晚,黄昏满是霞光。
江桃被保姆叫下了楼,她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抬眸撞见江夫人嫌恶的眼神,“景郁又来找你了,不是早就让你和他断绝联系吗?这种有过犯罪前科的垃圾,能不能离他远一点?”
景郁是她舅舅的名字。
江夫人并不喜欢这个女儿,成绩很差,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这也不能怪江桃,她并不是不思进取的咸鱼,矜矜业业刻苦学习,头悬梁锥刺股,努力努力特别努力。
平时考试还不错,每逢期中期末考——
就一塌糊涂。
啥也不是。
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无人在意的土著NPC,方方面面都不能抢女主角的风头。
江桃这回却没有对她言听计从:“我舅舅不是垃圾,他人呢?”
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了声说:“你这么喜欢他,你当初跟着他走算了,也免得他总是来看你。”
江夫人有绝对的信心江桃不会跟她那个舅舅走,这个女儿虽然惹人嫌,但是很听话,从来不敢忤逆自己。
她打了一巴掌便准备给她一颗糖,缓和语气,话到了嘴边,江桃却先她一步开口:“好,我会搬出去跟我舅舅住。”
从未被她顶撞过的何淑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盯住江桃,惊怒交加,“你在跟我说什么气话?”
江桃相比冷淡许多:“我先出去看我舅舅。”
景郁每次来探望她,都不被江家人允许踏入大门,只能站在门口等。
若不是为了江桃,景郁才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江桃见到她的小舅舅,强忍着才没有扑上去抱他的大腿。
景郁掐灭了手里的烟,从裤兜里摸出装满了钱的信封,言简意赅:“这个月的零花钱,我走了。”
江桃嘤嘤嘤拽着她舅舅的胳膊,男人转过身拧眉看向她,“怎么了?”
江桃看着她舅舅,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舅舅怎么长得那么帅呢!又酷又拽的大帅比,人狠话不多。
江桃还不知道她舅舅是这本小说里的反派人物,白手起家做成了事业,靠着狠辣的手段在商场叱咤风云,谁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景少。
江桃望着一贫如洗的舅舅,“呜呜呜舅舅,你带我走吧!”
其实景郁之前看她在家受欺负,好几次都说要带她离开这里,是她脑子稀里糊涂怎么都不肯。
景郁诧异看着她,沉默良久:“你认真的?”
江桃用力点头,“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现在就能去拿。”
她再也不要当舔狗了!
景郁犹豫片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坚定地说:“以后舅舅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江桃转身回客厅去拿行李箱,在她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跑路。
江夫人眼睁睁看着江桃离开家门,她感觉自己的权威被冒犯,气急败坏道:“你置气给谁看?你难不成还想让我低声下气哄你吗?胡闹。”
江桃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江夫人气的不轻,是她把江桃从穷乡僻壤里带了回来,吃穿用度从未亏待了她,可是她呢?不知感恩,反倒对他们有怨气。
哪家的千金小姐和她一样?胆小怯懦,难登大雅之堂。成绩不好,心眼多的像马蜂窝,成日只想着算计别人,满肚子都是害人的祸水,屡教不改。
江夫人倒要看看江桃能在外面待上几天。
顶多两天就受不了,自己就会滚回来。
她那个坐过牢的舅舅,一无是处,江桃跟着他有的是苦头吃。
这样想想,江夫人心里好受了点,她等着江桃灰头土脸跑回来和自己道歉。
届时,她绝不会轻易松口原谅她,一定会让她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江桃跟着舅舅上了公交车,屁股刚刚坐稳,她就接到了江闻的电话,冷淡的声音里带了点不耐烦:“你能消停点吗?”
江桃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地冷笑:“不能。”
她说完挂断了电话,把江闻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江闻还从来没被人挂过电话,在耐心告罄前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听见机械女声的转接语,一张脸彻底沉了下去。
坐在对面的江黛满眼担忧看着他,柳叶眉微微蹙起,声音柔软:“哥,姐姐气消了吗?快叫她回来吧。”
江闻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扯起极其淡漠的冷笑:“让她死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