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奇谈』瞬息浮生》翌翼

25、变

　　第二十四章
　　昊玥的怀抱因为浸透了雨水而显得很凉。

　　昊玥的手贴着我的脸，强迫我抬起头，雨滴进我的眼睛让我看不真切。朦胧中只有一双冰蓝的眼睛正注视着我，那眼睛很漂亮，只是那冰蓝的色泽却泛着绝望的气息……

　　“忘了我，好不好？”沉默了许久，我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安静。虽然不舍得也不甘心，但是为了他我不得不这么说。

　　“不要。”昊玥近似孩子气地摇了摇头，“你亏欠我好多，我怎么可以忘记！？”他骤地收紧手臂上的力道将我牢牢地框在他的怀里，“不管你轮回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你欠我一生一世！你一定要还我！”

　　此刻的昊玥就象是个任性的孩子，反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一些略显幼稚的话语。可是那一声声落在我的心里却像是火炙一般的疼。

　　我亏欠了他，亏欠了很多。
　　同样的，我还亏欠了另一个人，同样是多到无法偿还……
　　若要我现在死去，我怎么能甘心？！

　　“尚轩，是你在这轮回里设下了规律，定下了转世轮回对不对？”我捻起一朵初初绽开的青莲，爱怜地把玩在掌心。

　　“嗯。”尚轩轻声地答着，语气温和而关切。就算你没看见他，光是听他这声音，也能想象出他嘴角的微笑。

　　“无论这命运如何奔走，最终他都掌控在我们的手里对么？”我低声说着，并没有抬头看他。清澈的水映出我的脸，有些惨淡。

　　尚轩伸出手，松松地将我揽在怀中，撩开我耳边的碎发，轻轻地应了声。

　　“那么，我们呢？”我勉强直起身，面对着他，缓缓地道出我近日来的疑惑，“我们作为神主宰着这个世界。那么，我们的命运又掌握在谁的手里？”

　　微微倾倒手里的莲花，一滴晶莹的露珠顺着青白的花瓣缓缓滑落，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后滴进池中。

　　水花飞溅，惊起一片涟漪。

　　“你看这水纹。”我看着身侧的尚轩，手却指着池里，“如果说中心便是这个世界，那我们便是他外圈的水波。可是我们的外面还有一圈一圈不断向外发散的更大的水纹，不是么？”说到这里，原本有些激动的我反而平静下来，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么的无穷无尽，展现在我们眼里只是大千世界的一小部分罢了……相较而言，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听了我的话，尚轩的神色开始忧伤起来，眼睛里流落出来那份他一直强忍着的伤痛。他伸出手将我的脑袋扣在他的怀里反复地在我的耳畔唤着我的名字。

　　“婳琤，婳琤，婳琤……”

　　“命运其实是一个转轮，所以无论他走多久，行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原点的对不对？”我将头深深地埋在尚轩的怀里，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突然开始前所未有的害怕，这一切太真实了，将来的必然太残酷了……

　　“嗯。”尚轩在我耳边应着，近似呢喃。

　　“那么，此去一别，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我倔强地抬头看进他的眼睛，泪花在眼里翻涌可我就是不愿让她漫过眼眶。

　　尚轩碧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脆弱，他望着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衔住了我的嘴唇。

　　太多想说的话统统被尚轩堵在了嘴里，我只能看着他的侧脸，前所未有的虔诚与认真。我希望这一眼能将他的相貌刻进血肉骨髓，永世不忘。

　　“消去这段记忆吧？”我淡淡地说着，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这么说时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情。最后看了他一眼，我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就让我来替你消去吧！”

　　“不。”尚轩抓下我的手攥在手心，接着低下头浅浅地啄了一下，“这样就很好。”

　　尚轩看着我笑了，那一刻天地都因为他的一个笑容而失去了色彩。

　　“我不害怕永世的孤独和寂寞。”他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我要守着这份情、这段记忆，只盼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与你相遇。”

　　我笑了，那固执的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在我就将化作泡沫消逝的前一刻，我突然想问一句话，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尚轩，时空延绵不尽，世事生生不息，我们真的还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相遇么？如今，这只怕是一个永恒的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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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千万年前本已经化作尘土飘散在时空中的回忆突然之间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所有的画面清晰亦同昨日，而那份心痛也是清晰得亦同昨夕。

　　太多凌乱的画面，太多彻骨的感情涌进我沉寂了千年的心，让我一时难以承受。整个人都因为痛苦而颤抖起来。

　　“尚轩……”因为太过激动，出口的声音几乎是破碎的沙哑。我抱着双臂缓缓地蹲下，我开始想念他，发疯似的的思念。

　　这十几年对他的记忆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放，不断想着他千万年未曾改变的容颜，不断想着他千万年前的话语，不断想着他为了我而做的一切……

　　“你是婳琤？”

　　耳边是一个既熟悉的声音，我站起身，诧异地回头。

　　“咏倩？”我对着眼前妙丽的人影低声地开口。

　　“我恨你。”咏倩看着我，说得极平静；只是那双眼睛里像是可以冒出火来。

　　“为什么？”我向她又走进了几步。

　　“为什么？”咏倩只是盯着我，“不恨你我该恨谁？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陷入这是是非非？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连做自己的资格都没有的地步？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你，尚轩就不会这么辛苦……”

　　我走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的确，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好。是我一时怯懦选择了逃避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但是，你的确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留在轮回里的一份爱……”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咏倩在我的怀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低声地抽泣，就像是当年那个六岁的小女孩一般惹人怜惜。

　　“不。你只是重新回到我的灵魂里，成为我的一部分。”我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着。

　　“我想，我爱上尚轩了。”咏倩的声音几乎是哽咽。

　　“嗯，我知道。”我应着，加重了手臂的力道，“你对尚轩的爱，也是我对他的爱。只要我还活着，这份爱就会永远地继续下去。”

　　咏倩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我的颈项，很凉。就像她慢慢地融入的我身体，丝丝地渗进我的灵魂，那种感觉很凉，我想那应该就是绝望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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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头溢出一丝近似呜咽的轻叹，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四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房间，洒在人的身上有些酥酥麻麻的幸福感。

　　我突然激动地不可自已，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温软的触感告诉我这是真的。千万年后，我再一次拥有了实体。

　　我不再只是个孤独飘零的灵魂了。

　　坐直身体，旁边衣柜上的镜子映出的脸是咏倩的。我翻身下床，脚踏实地的感觉对我而言竟然是如此陌生。几次差点摔倒，磕磕绊绊地还是走到了镜子前。

　　抬手附在镜上，镜中的人是我？

　　可是，我已经不是远古时候的那个婳琤了……
　　我对于昊玥的爱已经随着李盈的消逝遗失在了永恒里……
　　不完整的婳琤还是婳琤么？

　　想着此刻正在天山之巅沉睡的人，我突然一阵心虚……

　　“滴铃铃……滴铃铃……滴铃铃……”一阵强过一阵的尖锐声响划破满是的宁静。

　　我看着手边的电话，有些畏缩，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喂……”我将话筒紧紧地贴在耳朵上，学着咏倩的样子试探地开口。

　　“喂，是蔚咏倩小姐么？”

　　“啊？嗯！”

　　“因为断货所以你在我们这里订的青莲今天才送到。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

　　“青莲？……”我一时有些失神，直到对方开始催促了才回过神来，“什，什么时候取？现在就可以。花店的地址是……？”

　　套上外套，走到纽约熙攘的街头，往来的人行色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之时，我深深地感动了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真是令人唏嘘……

　　“小姐，你的花。”

　　“谢谢。”我向店主笑着道谢同时动作僵硬地将那束包装精美的花束接过，小心地抱在怀里。

　　青莲，青色莲花。瓣长而广，青白分明。叶柄圆柱形，密生倒刺。千万年过去了，这花居然丝毫未变。

　　看来，青莲依旧，尚轩依旧，只是婳琤却变了……

　　天空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打在我脸上混合着我泪。路上的人开始惊呼着跑动起来，而我却一个人逆流走着。肩，被狠狠地撞了数次，我却丝毫未觉。

　　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道是我的脚步失去平衡，直直地就要扑倒在地上，却被人险险地拉住。

　　“小姐，你没事吧？”一头火红的发在细雨中，濡湿着贴在头上，但丝毫不减耀眼。

　　这个人的感觉熟悉到刻骨，是尚轩的气息！

　　那一刻，我觉得我呆了，只是这么直直地看着忘了反应。许久过后，我才轻轻地开口，“尚、尚轩？”

　　“小姐，你认错人了吧？”那个红色的男子开口，浓郁地美式英语。声音浑厚而低沉，很好听；但那与尚轩清透明亮的声音相距甚远。

　　我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人并非千万年前的那个人。

　　“抱歉……”我惊慌地推开他，站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