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城》舍昔者

7、第七章

　　焰銘循着声音寻找着那说话挑事的人，却找不到，偌大的聚集地，回荡着他的声响，却辨别不出他的方位，而裴炎只是抓着孩子的肩膀，看着中央空地上，根本就不理会。
　　“未成年的不许挑”
　　空地上一片骚动，许多人不甘心的叫喊，说自己虽然年龄笑，但是已经能参加战斗，绝对不会拖后退，裴炎的命令必须照办，把几个已经挑出来，却没有成年的，又丢回去。
　　其中一人对着裴炎跪下磕头，“裴炎大人，你就让我去吧，我家里就只剩我一人了，再没有什么人需要我照顾了，我要参加战斗”。
　　裴炎抬头看过去，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只残了一条腿，这样被改造有点可惜，摇头，有人把他拉走，他不甘心的再次哀求，裴炎依旧不动容。
　　几十人里，最后只成功挑选出11个人，还差两个，裴炎想，这个聚集地近两年怕是都选不出人来了，冷漠的看过一眼四周，抬脚走人。
　　“把东西收好，跟上”
　　得到命令的焰銘拿出一个大口袋，伸手往洞穴里一捞，不管什么东西，全部都装在了口袋里，装好以后等着裴炎再次出声。
　　熵异从口袋里挣扎出来，露出一个头，焰銘又给他按回去，好吧，他现在也算是裴炎的一件东西，跟那些吃的用的没啥区别。
　　裴炎放开孩子，走在前面，焰銘拖着口袋跟着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带着挑选出来的人。
　　众人见裴炎要走，都开始躁动起来，有人还大声的喊，
　　“裴炎大人……您不能放弃我们”
　　裴炎没有回头，求他怜悯的人，时刻都有，可是他只有有限的权利，管不了那么多，冰冷决绝的背影让人看起来更加的冷漠无情。
　　焰銘却是知道，裴炎此刻内心里面的挣扎，他靠近一步，为他阻挡了各处传来的视线，裴炎抬头看他一眼，焰銘只是咧嘴一笑，却比哭的还难看，裴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出了聚集地，穿过几个通道，再过了水道的石头门，和机械的闸门，就到了裴炎的地盘，说是地盘，其实就是一片还没有完全开发的乱石林，这样的封地应该是最差的选择。
　　好的地方都叫裴炎的众多兄长挑走了，剩下的这一片虽然面积够大却是个挖不动的乱石凹槽，开发极其的困难，下雨容易积水，出太阳又晒得要死。
　　刚得到封地的时候，他试过改建几次，耗损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裴炎就决定，不再改造，就地使用，简单的机械棚作为庇护所，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裴炎跟着大家一起，睡岩石，风餐露宿。
　　焰銘跟着裴炎走进封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很多敌意，那种敌意不是对敌人才有的，倒好像是嫌他争抢了某样重要的东西一样，看过四周，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阻挡了视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穿过乱石林，就是很大的开阔地，各色的棚户分散的支撑在开阔地上，裴炎停下来，看着远处，身后的人都领着各自挑选的人走开。
　　焰銘看着裴炎，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莫名的感觉到他的心情有点低落，焰銘伸出手想要去拍打他的肩膀，却是不敢，许久之后，裴炎转头看着焰銘。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语气颇显无奈，还有一丝的不甘，焰銘愣了一下 ，然后点头，原来裴炎是在担心他啊，他什么地方没住过，怎么会嫌弃裴炎的地盘不够好，犹豫后还是把手放在裴炎的肩膀上。
　　“主人在哪，我就在哪，哪里就是家”
　　他是裴炎救回来的，也早就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标记成了裴炎的奴隶，他这一生都是裴炎的，包括他的性命，无论裴炎深处何方他都会无条件的跟随他。
　　裴炎没再说话眼神更加暗淡，他连个像样的洞穴都没有，不知道要如何收留那些不能自保的人类，在不久的将来他自保都成问题，更别提他们这些无身份的人，要何去何从。
　　他把他们从聚集地带到这里，只是换了个住处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他们同样活的很艰难，到来的人虽然没有任何不满，但是他知道，他们肯定对他很失望。
　　沉默一，裴炎转身，朝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那里很空旷，只有一个大型的机械棚，看起来要比别的棚户要高档许多，但也是简陋的临时住所，抵挡不了任何攻击。
　　焰銘突然明白了裴炎的冷漠从何而来，他什么都没有再说，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默默的跟着裴炎，心却平静许多，他说这里是他们的家，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帮他改造这里，改造他们的家，他可以让裴炎过的更舒适一些。
　　半兽人生来的力量以及他们的创造力，是任何种族都比不上的，虽然他现在只有一人之力，但是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找回更多的同伴来给裴炎建造属于自己的群居洞穴，就能改造他们的新家，他也会帮他建立起一个庞大的队伍，来保护他们的家。
　　进入机械棚，里面闷热潮湿而且气味很难闻，焰銘都险些有点忍受不了，何况是裴炎，可是他却面无表情，直接走到最里侧，躺在一块凸起平坦的大石板上休息，焰銘想，那应该就是他的床，他突然心疼起裴炎来。
　　焰銘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过一圈，这里也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收拾的，什么东西都凌乱的堆积在一起，需要什么就从里面挑拣什么，面对如此杂乱的地方，爷爷交给他的那些本领他一样也施展不出来，作为一个奴隶，焰銘想，自己是绝对不合格的，应该是被拉出去游街展览那种花瓶，毫无用处。
　　“嫌矮，你就自己升高一些”
　　裴炎看着无所适从的焰銘，脑袋几次撞击到棚顶，轻声的开口。
　　这个高级机械棚是裴炎打了十几场战斗才从煊城里面带出来的奖励，唯此一个，也有些年头了，父亲不让他带走任何属于城内的东西，除非他主动回到煊城里面去。
　　作为交换，裴炎可以回到煊城做自己的少爷，但是再也不允许他私自带队打仗，他需要学习新的本领，日后成为煊城诸多领袖中的一位。
　　裴炎却不肯放弃这些无身份的人，自己去过安逸的生活，他拒绝交换，同这些人一起在煊城外，城墙里，夹在危险和安逸之间，过着难捱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也越来越煎熬。
　　焰銘坐下来，背靠着裴炎躺着的那块石头，盘着腿，把裴炎捞到自己的腿上，给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没有床，他就来当他的床，这样不就行了。
　　裴炎并没有抵触他的行为，而是顺着他的力度，真的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就像是之前他们在丛林中过夜一样，他抱着他守护着他，而他只管安睡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去管，此刻，焰銘又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
　　“裴炎大人”
　　裴炎刚闭上眼睛，外面就有人来喊，是囚垚回来了，裴炎没有起身，而是在焰銘的腿上调转了个方向，面冲着门口。
　　“进”
　　慵懒的说了一个字，焰銘欣喜的翘起嘴角，他能感觉到，裴炎是真的在信赖他，毫不避讳和在意任何人，这让他无比的自豪，又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合格的奴隶了。
　　囚垚进来以后才看到裴炎躺在焰銘的腿上，还是懒懒的要睡着的模样，有些许的尴尬，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剩下的半袋子东西丢甩过来，焰銘伸手接住递给裴炎，裴炎却不理，整个人都开始犯懒，懒得动也懒得回应。
　　囚垚没再说话，深看了焰銘几眼，直接退出去，焰銘再低头的时候看见腿上的人已经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啊，憋死我了”
　　熵异在袋子里挣扎了半天才找到出口，拱出来，大声的呼喊，焰銘朝着他把手里的袋子丢过去，砸中了他的脑袋，才爬出来的熵异又跌回袋子里，“哎呀”一声，便没有了声响，好像是给敲晕了。
　　睡着的裴炎翘起了嘴角，焰銘仔细看他的脸色，低着头，自己也睡了，裴炎能放心的睡得这样踏实，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
　　焰銘醒来的时候，裴炎已经不在他的腿上，他懊恼的想，该死的，自己怎么真的睡着了，慌乱的起身，才站起来就被碰了头，回身的时候又踢到东西，四处看也没有看到人。
　　“睡醒了”
　　裴炎坐在一堆东西里面敲敲打打，好像是在做什么武器，焰銘听到他的声音，放心下来，点头，却没说话，作为主人的奴隶他应该时刻保持着清醒，但是他却睡着了，这是不该发生的事，他需要得到惩罚。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敲打东西的人又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像对于焰銘的偷懒，他丝毫都不介意，反而觉得很正常，焰銘对着他的方向，直愣愣的跪了下来，低着头，垂着胸口，就像是爷爷教给他的那样，犯了错的奴隶就应该这样跪着，接受主人的惩罚。
　　“起来吧”
　　然而裴炎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或许在他的心里，也没有要把焰銘当做一个真正的奴隶来使唤，裴炎觉得自己肯定是生错了时代，从他母亲开始，就想打破这种对种族的歧视，可是直到她死去，什么都不曾改变。
　　现在又轮到他，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渐渐地也发现，他或许什么都改变不了，不管如何挣扎，最后还是徒劳，可是他又不得不坚持下去，他也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