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108、机械幽灵（五）

　　“说起来，这个机器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失控了？”CC瞥了一眼不远处被炸出血洞的女人，头皮一紧。
　　楚江摇了摇头：“恐怕不是突然失控，而是早有预谋。”
　　他捏起一枚金属球弹的碎片，说道：“A-18轻型莱姆弹，体积小巧，威力可控，不像能量炮那样具有不可估量的摧毁性，多用于室内作战。但这小东西造价可不低，一枚的价格就抵着上一台能量炮发射器，民间机构和个人不会愿意为这种性价比不高的鸡肋武器买单，因此制造商也只能把这些莱姆弹供应给圣庭下属的各个机构。”
　　萧南风嘲讽地笑道：“啊，毕竟这种价格高水分多，实用性差又极易消耗的武器，最利于上层的那些领导者赚取差价，中饱私囊了。”
　　楚江露出了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神情，在城防和特战部门待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了在哪些时刻需要选择性失语，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楚江职业性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将注意力聚集到正事上来：“而且，除了莱姆弹之外，这个贩售机器人的手部进行过改造，增加了战斗性能。这可不是它自己能做到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甚至一群精通机械的人参与改装。”
　　“如果只是改装成战斗型机器人的话，也并不稀奇。”萧南风回想起贩售机器人盯着自己时的那种诡异的感觉，眉头微皱：“从之前的对战情况来看，这个机器人不是单纯地遵循内置程序行动，而是拥有随机应变的思考能力，和类似于人类的情绪表达，这可不是一般的战斗型机器人能够做到的。”
　　CC应道：“确实，这一点非常奇怪，这个贩售机器人不像是在单纯地杀戮，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折磨玩弄着这些游客。”
　　这个家伙可是当着孩子的面，将他的母亲炸得支离破碎啊。思及此，CC看向那个被他救下的男孩，原以为男孩回跑去他母亲的尸体旁边痛哭，却没想到，这熊孩子竟然扑到炸碎了脑袋的贩售机器人身上，一阵乱掏：“果汁！我的果汁呢！”
　　“……”CC简直无语了，这死小子到底有没有心啊，母亲腹部都被炸穿了，他竟然还在惦记那瓶没喝到的果汁？也不知道这些家长怎么当的，再溺爱也不能把小孩的良知给宠没了啊！
　　CC已经不想管他了，随便他折腾去吧。男孩还在那边锲而不舍地掏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果汁，却只掏出了一堆焦黑破烂的碎片。
　　萧南风看着男孩的举动，就像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男孩一边掏，一边把碎片乱扔，一部分碎片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他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一眼，神情却突然一变，连忙蹲下身，从凌乱的金属碎片之中，翻出了一片不同材质的物体。
　　外部的高强度保护层已经熔化翻卷，露出了其中残损的纳米级半导体晶片。楚江见萧南风看着手里的东西出神，好奇地凑上前查看，蓦地睁大了双眼，诧异道：“这是……记忆芯片！”
　　萧南风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沉重：“没错。”
　　“啊，原来是这样。”楚江目光复杂地看向倒地的贩售机器人：“将人类的记忆芯片，植入到机器人的机械脑中，让机器人拥有人类的记忆和智慧，同时也拥有了自由的意志，不再受固有程序的控制。”
　　楚江沉吟道：“虽然现阶段的记忆芯片科技已经非常前卫，开始运用到了仿生人领域之中。但是将人类的记忆芯片植入机器人的电子脑中，却是被圣庭明令禁止的。同时拥有人类的智慧，和机械体的超强战斗性能，这样的存在将会对人类社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威胁。”
　　换作平时，萧南风这会儿应该已经关不住话匣子，侃侃而谈起来了。可此刻的他，却紧盯着那枚残损的记忆芯片沉默不语。
　　楚江察觉到不对劲，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南风？你脸色不太好。”
　　萧南风目光从芯片上移开，略微抬起头，语气深沉地念出一段编号：“XT-02105……”
　　“什么？”楚江听到这段陌生的编号，神情满是困惑。CC也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是！萧在赏金公会的注册编号！”
　　萧南风捏着那串用激光微雕技术刻在芯片上的编号，似乎要把芯片给狠狠捏碎：“赏金公会里出了内鬼，送到公会的记忆芯片，没有按照正规程序，取证之后集中销毁，而是被人偷偷倒卖了出去。
　　“这枚记忆芯片，刻着我的公会注册号，是我亲自送到公会兑换赏金的。”萧南风眉间阴云密布：“所以……那个腹部被炸出血洞的女人，还有那些被踩踏窒息的游客，他们……他们都是被我害死的……”
　　萧南风能在对抗连环杀人犯时下手果断，杀伐无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无辜者的生命无动于衷。无辜者的鲜血，凝聚成一把钝刀，在他的胸口寸寸削割，一点一点地折磨着他。
　　楚江定定地看着萧南风，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柔声安慰他，而是冷不防地朝他脸上呼了一拳，楚江大喝道：“别傻了！这不是你的错！有这个自怨自艾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把幕后的家伙揪出来！”
　　说实话，这一拳可比柔声细语的安慰有用多了，萧南风心中压抑的负罪感被疼痛消弭了些许，神志也清明了起来。
　　萧南风蓦地吐出一口浊气，冷静下来对楚江说道：“楚江，你说你刚才在那个机器人的售货屏幕上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征？”
　　楚江沉下心来回忆道：“样貌平平，眼睛很小，乍看上去斯斯文文，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但他冷笑起来……有种病态的仇世感，嘴角会不自觉地抽搐。”
　　“头秃吗？”楚江被萧南风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闹得有点懵：“呃……头发看上去挺茂盛的。”
　　萧南风却摸了摸下巴，说道：“既然是虚拟影像投射，对方也未必会按照自己真实的模样复刻，说不定会刻意美化一些缺点。”
　　“噗嗤！”CC不厚道地笑了：“萧，你的意思是，这记忆芯片的主人本身是个秃子，所以才特意为自己的虚拟影像设计了异常浓密的头发？”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萧南风虽然有点脸盲，但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沉声道：“我想，我知道这枚记忆芯片的主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