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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平生惟觉春光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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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续缘接过一页书递来的箭簇,仔细看了看,箭身光彩夺目,显见得不是凡品,定然是名家手作。他又将目光注意在箭头上,箭头呈现尖锐的三角锥形,中间有一个极细小的圆孔……看到此,他连忙转过眼神,只问道,“前辈被这支箭所伤,伤口恐怕不容易止血。”
“是,这箭头与众不同,致使被箭矢击中的人流血不止,伤及经脉……若非我当时以手扼住箭势,恐怕不容易脱身。”一页书答道。
“照此说来,前辈此行已惊动了有心人。于是他们才不惜代价要取前辈性命。那么谛佛主身亡,前辈已经确认是何人所为了吗?”素续缘关心的问道。
一页书沉思了片刻才说道,“据言当年在万堺能射出此箭之人早就亡故。这内中到底有何隐情,还需要再深入调查。目前,应无骞既然知晓我在此地,必然有所部署。这支帝弓虹要设法交给解锋镝,请他代为转交圣众之潮……”
素续缘听一页书如此说,自觉应该担当此项任务。
“前辈有伤在身,恐怕不宜行动。”素续缘说道,“不如由我一行阴阳半窟,将箭簇交给那里的主人。她们定然能通知到解锋镝。”
“我掩护你。”一页书说道。
素续缘不解其意。
一页书道,“应无骞时时关注我的动向,我若不出现,而只有你出去……”
话意到此,素续缘完全明白了,他道,“我领会了前辈的意思。只不过,我另有担忧……分宜怎么办呢?”
说到萧分宜,一页书对一件事略感奇怪。当时疾风骤雨,他下意识的要替萧分宜遮风挡雨,反而忘了去改变天时。倒是一旁的应无骞出手化五行逆转,致使风息雨停。也许萧分宜看不出这其中关窍,可应无骞的机巧怎么能瞒过一页书呢。
这引得一页书内心有了不同寻常的忧虑。他打算携萧分宜离开药庐。素续缘是必须要保存的生机,萧分宜也是万万不能放弃,两个人在一起反而扩大了目标。
“你自天涯半窟回返时,不可再到此地。”一页书的意思是要素续缘另寻隐居之地,“天外南海,你也离开了一阵,是时候该回去了。”
一页书突然的安排令素续缘措手不及。
他当然明白一页书的良苦用心,只是开口说道,“是,晚辈遵照前辈的安排会带上分宜一起离开。”
一页书默然一顿,转脸看向素续缘。
素续缘面对一页书射来的眸光,只做不解的望向他。一页书这时忽地开口决断道,“分宜不必与你一起,吾自有安排。”
分头行动的计划已经定好,只是需要有人把结果告诉萧分宜。
素续缘推门进了药房,望向熟悉的操作台,慢慢走过去,拈了拈散落在台上的白豆蔻……轻轻一丢,正好落在石臼之内。
“你们的事情谈完了?”身后忽然响起萧分宜的声音,惊得素续缘心里一慌,抚住心口转身看向她……
萧分宜很诧异自己会吓到他,见他面色不好,连忙抱歉道,“方才我在那边把淋湿的药材全部挪到了通风口,我看你走进来……我想你和一页书肯定是谈完了,你们谈的怎么样?”
素续缘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笑道,“没有被你吓到。”
“你面色不好。”萧分宜照直说道,她猜测可能是一页书的伤患不好解决,于是出声安慰道,“前次一页书伤的更重,你也有办法解决……”
素续缘继续笑道,“据你观察,我该用什么药?”
“嗯?”萧分宜不通药理,素续缘这样问,反倒是将她问住了,她只好说道,“医道,我不通……”
素续缘笑了笑,“前辈的伤患没有大碍。”
萧分宜顿时冁然一笑,“那便不教人操心了。你该放心,看你方才……那副样子,仿佛病在己身呀。”
“你这样说,我忽然明了了什么叫医者不自医。”素续缘叹道,假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方想到此,自觉无味,原本是不可得的事情,又何必再做妄想呢。筵席总归要散,这是难免之事,也是人生之理。
萧分宜不信的说道,“那是托词。高明的医生,比如你,一定能做到药到病除……以我平生所见,你可称杏林第一。”
“过誉,过誉……”素续缘摇头发笑,各人头上一片天,自与萧分宜相处以来,他才体味到懂得扰扰的人,才会懂得安宁的好处。萧分宜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便玩笑道,“你说是过誉了,我看你心里定然以为……哟,你到今日才晓得我是杏林第一么?”
她话一出口,虽然惹得素续缘哭笑不得,却反而令他胸怀一畅,开口与她说道,“前辈给我交办了一项事务……”他把一页书的安排说了一通,萧分宜听的认真。
“那么,他可能也给我交办了事项。”萧分宜想了想说道。
素续缘倒是没有想过这个思路。
“我倒是不这样想。”论及萧分宜的情形,自保尚且不知道是否有余力,何谈去执行任务呢?想来前辈会对她有妥善的安排,必然教她能安全无虑。
萧分宜想要反驳,素续缘却是要接着发问,他想……天外南海,萧分宜也没有去过,或许她想见识那里的风光,这也未可知。两个人都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一页书的声音在唤萧分宜。
一页书正在找她,她自然匆匆开门而去。
“你的伤势果真无碍了吗?”萧分宜关心的问道。
一页书一笑道,“托你的福,只好不坏。”
萧分宜抿唇浮起一缕笑意,她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走向自己的院落,毕竟此地离素续缘的药房太近,不适宜与一页书谈话。一页书见她走的快,他也紧跟了两步,与她并肩而行。侧过脸看向她,开口道,“分宜,这段时日过得好么?”
萧分宜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回视他关切的眸光。
“一时先与素续缘交代琐事……”一页书开口解释。
萧分宜连忙道,“我知道。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一页书见她问的认真,不觉会心笑道,“分宜想做什么任务?”
“嗯……这哪里谈的到我想做或不想做呢。事情这样重要,我当然要帮忙的。你说呢?只怕我力有不逮,不胜负荷,出了纰漏,给你们添乱了。”萧分宜仰起头看向他,她说的恳切,一页书听的仔细,暗忖这段时日自己定然使她时时烦忧日日挂怀,不觉心生万千怜惜。
二人行至萧分宜的院落,只听到淙淙的流泉声清晰的传入耳际,原来是廊前有一条小溪,源头是活水,自然流水潺潺。溪旁广植了一片辛夷花,此时山上才有几分春色,幽静宜人,花香如梦。
“分宜……”一页书的声音悄然传入耳内,萧分宜转身看向他,四目相对,久久无语。相思之情,有了倾吐的机会。一页书给了她所等待的……萧分宜眼眶一热,只觉得视线模糊,遮住了眼前的人影,也遮住了她的矜持与羞涩,张开双臂投入了他的怀中。一页书紧紧抱住她,贴向她的脸颊,她面上微凉,由于泪痕残留,她不肯与他轻轻搓磨,只顾着抽出手隔在二人脸孔之间,低声道,“涂了粉……”说罢,脸颊烫极了,岂不是告诉他,女为悦己者容么?
心事暴露无疑,惆怅涌入怀中,令萧分宜心波荡漾,无数不安的念头辗转,使她越发需要这个怀抱才能稳定心魂。仿如春蚕作茧,重重自缚,再也无法摆脱。
萧分宜的患得患失,一页书岂能无动于衷,他由心内而对她生出眷爱不舍。浮生碌碌,想要谋一日之欲,已很不容易。就算此刻彼此相依相偎,却无端使人既有一种亲切而又陌生的感觉。虽然与她同住一处,时时得见,可到底行禁势格,想要从心所欲,哪里就能如愿呢?
她方才那声“涂了粉……”令自己心念一关,必然是她淋雨之后,借更衣之时重新修理了容颜。想到她对镜理妆,只为自己,一页书不免心怀感动。他想,没有离多的苦楚,又哪里会知道会少的可贵?蓬山咫尺,可望而不可即,这是件无论如何不能甘心的事。
一页书便即开口直抒胸臆,“分宜……”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以笃定的语气继续说道,“可以断定,我之想你,犹如你之想我啊。”
你为我理妆,我又何曾不是为你断肠呢?
萧分宜的愁怀完完全全为一页书的话宕开,她的心境一变,不再彷徨忐忑,只有一种恬然宁静。
一页书原是等待她的回答,却再不闻她开口,不由疑惑……只得抚摩着她的脸庞,又唤了几声分宜,这时才发觉她已香息甜甜,竟在自己怀中做了好梦!一页书哑然失笑,想她原是累极困极,心神一松,酣然就梦了……无声叹了一口气,夜色沉沉,凉风袭人,自己实在不该扰她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