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 豆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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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豆腐（龙剑）
1
故事的时间是这一年的九月十五日。
故事的地点是华丽的疏楼西风的华丽的厨房。
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正在案板前专注地忙碌着。
他把绵长的紫发拢在身后，紫珠扇斜插在后襟里，再将珍珠衫的袖口高高挽起——
天底下最尊贵最风流的一个人，此时右手握着一把菜刀，左手漂亮修长的手指微曲，正按着一块滑溜溜的豆腐。
《礼记》有言，君子当远庖厨。
只是这话在剑子听来，颇觉不以为然。他打着哈欠问龙宿，像你这般，若是远了庖厨，便算得上君子吗。
那样的神态，懒洋洋斜睨着眼，仿佛答案也不言而喻——
当然是……算不上的。
如是君子，便应安然守礼，坦荡处事，美色当前亦能坐怀不乱。
如是龙宿，却常常越礼逾矩，行事诡谲，更遑论那一腔连紫扇也掩不住的叵测心思。
不是君子，便当如何？
那老道掰着指头叹着气，煞有介事地谆谆诱导着——
既然左右都和君子无缘，龙宿你何不去挑战那男人最艰难的任务？
所谓男人最艰难的任务，自然是下厨。
2
龙宿微眯着眼，把那一点莫辨的玩味悉数挡在紫扇下。
他就这么半遮着面，把那白毛老道的一举一动一个蹙眉一个抬眼都看在眼里，半晌，只低低一声笑叹——
喜欢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算爱？
明知道他在一本正经地胡搅蛮缠，明知道他满腹黑水欲盖弥彰，偏偏半点也无奈他何。
只是看着他低首莞尔，只是看着他无聊调侃，只是看着他挥一挥衣袖扫一扫拂尘，自己便能无端地心意满满，觉得这俗世人间被他漫不经心地开出了一片花海，变得无比可亲无比
可爱。
这样耽于爱溺，也不知是劫是缘。
龙宿一叹到底，说何须这样拐弯抹角，不就是想吃吾做的东西吗。
汝的要求，吾还能不答应吗。
想了想，又问：汝想吃什么？
那老道喜气洋洋地在身后掏啊掏，掏出一大袋食材散在案上，说看我拿了什么来。
龙宿走过去把那食材一一捡过来看，香菇，海参，鲜贝，油菜，对虾……还有大块大块白嫩嫩的豆腐。
颇狐疑地望他一眼：是汝买的吗，汝何时变得大方了？
皱皱眉又觉不妙：汝何曾买过这些……莫不是又从哪里坑蒙拐骗……
耶，剑子仙迹就这般不值得好友信任吗。
那边不说话，只轻哼一声，分明是怀疑更甚。
那老道终于讪讪：乃是路见不平，他人馈赠之物。
……路见不平。
分明又不知是去管了哪门哪派的闲事，只是这回被人当成厨子了吗，送了这么多食材…
剑子不以为意，又眨眨眼：龙宿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汝把吾拐在人间的周年纪念吗。
……咳。雪眉一蹙，那老道忽然沉下脸：好友若是心怀不满，剑子也无需再自讨没趣。
言罢竟是一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只是步子尚未迈开，袖口却被身后人轻轻牵住。
龙宿那圆润的儒音落在耳边，温言款款，还带着丝笑意——
好友欲往何处去？
剑子轻摆拂尘，悠悠然的：天上地下，哪里不是剑子的去处。
天上地下……倒合了他那四处趴趴走的性格。
如此一想，忽然近前一步，从后面环住那白衣人的腰：剑子。
那老道却也波澜不惊，只问：龙宿你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还能如何。
轻叹一声，索性把下巴搭在他密密的白发里——
……汝要去哪里呢，汝难道不知么，天之大，地之广，却都抵不过在吾身边的好。
3
九月十五日，乃是此地的豆腐节。
以豆腐为节，得以满足的却是众生的口腹之欲。
其实对于吃食，剑子向来没有多大的讲究。
一个人风餐露宿惯了，尝过山里捡来的野果子的救急滋味，便不觉得山珍海味有多么诱人。
锦衣玉食也可，安贫乐道也可。剑子本就是天边的闲云一朵。
只是却还要感叹，到底人心不餍足，欲念总妄生。
五年不够，十年不足，还想要一诺永生，还想要朝朝暮暮，还想要洪荒万古。
……至于想吃什么便会有人亲自下厨，剑子摇着手指沉思，这大抵也是身在龙宿身边的好处之一了。
龙宿手艺，果然惊艳。
修长的手指握着菜刀，姿态优雅得还似握着紫珠扇，多滑溜的豆腐在他手下，都乖巧地变成整齐的片儿。
切完豆腐，又去给香菇去蒂，洗净，切片。
然后是海参，然后是鸡肉，然后是火腿。
他指尖灵巧，刀功了得，厨房内的活儿做得几乎可以称得上精致完美。
剑子轻手轻脚地站在他身后，不知道一道豆腐也能被他翻出这许多的花样，看他细细地给虾去壳，再细细地切成丁摆到一边，只觉得新奇又麻烦。
把简单的事情折腾到如此复杂，这大概便是他们儒门繁文缛节的做派了。
却又不曾想想，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哪一个。
……
汝怎么不说话？
龙宿回头看他，手里的菜刀依然不搁下，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浮着笑意：汝就等着吃吗。
还不是怕打扰到你，剑子耸耸眉：难道无所不精的龙宿大人还需要剑子打下手吗。
打下手，龙宿瞟他一眼：汝那三脚猫的厨艺莫要烧了厨房。想了想又伸手一指：站久了不累吗，那边有椅子。
剑子被他一指点，倒真觉得有倦意涌上来，索性摊手摊脚，把自己缩进厨房的那把竹椅里。
睁着眼睛看那道紫色的身影专心致志地忙来忙去，看久了只觉眼花，只觉天地间到处都是那个人的颜色，没由来地惑乱了人心。
这样的感觉好比踏在云里，行一步退一步皆是错。
于是只好闭上眼睛，驻足不前。
4
龙宿小心地把清汤倒进瓦罐里，点上文火，开始算着时辰。
近午的时分，微小的火苗荡出一室的静谧。
他回过头去，看某个白衣道人睡得又香又沉。
胸口的龙头白玉微微起伏着，长长的白发散在椅背上，茸茸的鬓发贴在脸颊上，雪白的衣领上露出的一截脖颈，被竹椅的纹路膈出了几条浅红色的印子。
睡得这样安稳，只差没流出口水来。
龙宿无言地站着，只觉得那炉火的滋滋声都成了惊扰。
心里分明有缠绵，却又苦恼着，是等这道人睡到自然醒，还是去摸摸他的白毛毛直接把人唤醒。
这样纠结着，又看到那老道无意识地嗒嗒嘴，毛软软的白眉皱一下，又松开。
有阳光照进来，撒在他面上，温润若古玉。
这般可亲可近的模样。
到底忍不住，蹑着手脚走到近前，又蹲下身子。
剑子。
不出声地唤着他的名字，舌尖轻抵上颚，温热的气息顺着唇齿的缝隙缓缓流泻出来。
百转千回，低徊缱绻，这样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似乎连天地神明都要一起惊动。
却独不敢惊动了他。
不敢惊动，又想招惹。两难之下于是伸出手，叉开五指，在道者的眼帘上虚晃着。
晃乱了他面上的一缕阳光，好让那雪色的睫毛带着些不安，轻轻地颤。
如此颇有些恶意了。
剑子轻轻侧了侧头，似是要醒。把手放下来，忽看见他唇角微动着呢喃着，却又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听不清，便越发好奇，凑到他唇畔不过两寸远，眼睛看着，耳朵听着，私心盼着他梦里念的是自己的名姓。
他这般殷切，却不想待到听清了，又恨不得自己根本没听到。
……豆……腐……
啪！龙宿英俊的面容裂开一角。
一时间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气恼，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丝微妙的嫉妒夹杂其中——
吾心心念念全是汝，汝睡里梦里只是豆腐。
当下一狠心，伸着手指就去揪道者鬓边的白毛毛。
睡梦里无端被人惊扰，自然是不快的。
剑子没好气地睁开眼睛，迎面而来的就是龙宿那张放大了的俊脸，鎏金的眸子亮亮的，唇角还止不住地往上勾。
呃……你干嘛……
刚刚睡醒，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懵懵懂懂的。又偏过头，瞟到角落里热在炉子上的瓦罐，已经有浓醇的香气飘逸而出。
……龙宿，你把我喊醒，是已经可以吃了吗。
文火慢炖，过几个时辰亦不妨。
身子慢慢倾过去，两手撑到竹椅的扶手上，龙宿紫眉轻挑——
剑子，能让吾先吃吗。
你想吃便吃，问我作甚。
一句话让龙宿面上笑意愈发灿烂莫名：不想剑子汝也有这般乖巧的一日，龙宿甚是欣慰。
说话间便愈压愈近。
待到那昙花香气近在咫尺，剑子方感大不妙——
豆腐在那边……嗯！！
……谁说吾要吃那个豆腐的……
唇齿相交，还能模模糊糊地吐出言语，字字笑意分明。
舌尖方方寸寸尝个遍，是说，这豆腐，果然口感滑软，味鲜质嫩，乃是上上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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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番外 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