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暗夜波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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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缍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知了——知了——”
烈日下，乐然负手站在城西点将台上，指挥着较场中铁甲骑兵有条不絮的进行操练，排兵布阵虽行云流水，但紧锁的眉锋仍掩不住他此刻心中的烦躁之感。
“启禀乐将军，较场外，有乐府下人求见。”一个淄衣小兵沿石梯快步跑上点将台，弯腰对着乐然恭敬行礼。
“带他上来吧。”乐然双手握拳，白皙的皮肤上青筋尽露，眸色深沉地望着远处，紧张地想到：自乐颜被人虏走，腓衣密探查到岚国边境就暂时断了消息，该不会是有乐颜行踪了。不管怎样，我只要颜儿平安，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淄衣士兵带着一位两鬓花白、面容温和，年纪大约四旬男人来至点将台。
乐然朝那名小兵大手一挥，示意他下去，方才开口：“福伯，你老怎么来了？”
“少爷，老将军传话让你赶紧回家一趟。好像说是有小姐的消息了。”福伯精神烁烁地回答道。
乐然眉尖一扬，心底忐忑，双眼间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担忧，语气平淡中带着尊敬地说道：“福伯，麻烦你稍等一会，待我向李副将安排好操练之事，我们就立马回府去。”
毒辣的阳光照射下，街道上两匹骏马飞驰，所过之处，尘土漫漫。
入府，来不及将马匹交给下人，乐然便心急火燎地一路急奔赶往乐寰书房。刚踏进门，乐然就神色紧张的扬声询问：“爹，你叫福伯急召我回家，可是有颜儿的具体消息了？”
“然儿，你先看看。” 乐寰拿起桌上的一封拆开的信递与乐然，面色沉稳地说道：“ 据看门侍卫说，是今天响午时分，有一神秘黑衣剑客送来府上的。什么也没说，只留下这封信件就走了。”
乐然闻言，迅速打开，紧绷地面孔逐渐舒展，长吁一口气道：“如此看来，颜儿应该平安无事。”
乐寰凝色看着乐然，伸手倒一杯凉茶给他，“看你满头大汗的，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茶水入口，周身暑气稍解，乐然抬手略一抹汗，接着说道：“孩儿想起程南下，去接颜儿回家，请父亲大人允许。”
“然儿，记住一句话，关心则乱。”乐寰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两日后，你随王上出发去宛城，不能因为乐颜的事而有所耽搁；男子汉应该以国家为重，有所为，有所不为；更何况此次‘六国会盟’对于我北岚国而言是何等重要。”
“难道父亲就不担心颜儿一个人流离在外，而且她身上还有重伤。”乐然直直地盯着父亲乐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着急地问道。
“无名此人的精明你还不了解吗？他既然给将军府送信，就肯定能毫发无伤地保证颜儿安全。” 乐寰拍拍乐然左肩，随即垂手坐下，“颜儿这丫头，从小就聪明，性子也倔，凡事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若想做什么，怕是谁也拦不住的。所以信上的意思估计也是经过丫头默许的。”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颜儿她自己不愿回来。”乐然低头，心思一秉。
乐寰叹一口气，点头道：“恐怕正是如此。”
书房里，两人都沉默不语，空气中安静得有些近乎压抑。
突然，乐然抬眸，“既然如此，那孩儿先行回房去换件衣服去，就不打扰父亲休息了。”说完，乐然规矩的对着父亲礼数周全的作捐一拜，转身大踏步地走出房去。
卧房外竹林，乐然靖自独立，透过五指间，神情阴郁地望着天空中那很是刺眼的阳光。韵韵光圈下，猜不透他此时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夏竹轻响，枝叶摇曳。乐然漠然开口道：“ 出来吧。”
闻言，竹影晃动，一道绯色身影自林中闪出。纵是有黑色面巾遮面，也能看清他眸间的冰寒之色。
“你即刻带两人一起动身南下，暗地里保护乐颜。记住，她若有任何损伤，你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飞身点地朝空中跃去，瞬间功夫便已出丈外。衣影飘行处，竹叶飘零。
乐然眺目望着那个渐不可见、消失在重瓦叠檐间的身影，挑眉冷笑，目色渐深。
千里之外，淮水之上。
傍晚，乐颜独自站在船头怔怔不动，低头望了水中泛起的涟漪许久。除了上次受伤，她还从未离家如此之久。脑海里兰馨一张哭泣的小脸浮现，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乐颜，你答应过再也不离开我的——你不守约定。”她不禁闭目，轻轻摇头，呢喃：“兰馨，真的很对不起，原谅我这次又抛下你一个人。”
江水越发澎湃，耳后陡然有凉风掠过，吹得乐颜有些瑟瑟发抖。她手指本能地颤微着抚上自己的肩头，背上突地一暖，有绵软轻柔的感觉自指尖丝丝传入心底。身后有人拿了披风搭在她肩上，淡声道：“船头风大，还是先进去吧。”
乐颜回眸，了然看着风中那人的平淡面庞，一时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愧疚。她不禁有些感慨地柔声回道：“ 好。”
“今晚，淮水可能会有大浪。夜里要多加注意才是。”无名嘴唇上浮，双眸间清晰地倒映着她温暖的表情。
乐颜扬唇，但笑不语。
突然，她心底念头转过，盯着无名问道：“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无名双眸华光闪烁，冲她开心地回答：“我才知道，原来乐颜这么关心我。”
乐颜故意拿眼瞪他，双瞳却泛着淡淡的笑意。
无名一边细心的帮她系好披风，一边满面春风地说道：“用过晚膳就早点回房休息，明日我们就弃船走旱路，估计会比较辛苦一些”。
乐颜应声点头道，“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地千金大小姐，赶路不碍事的。”
无名赞许地看乐颜一眼，扭头拉着她朝舱内走去。
夜里，果然波涛汹涌，楼船在水面上强烈地颠簸着。乐颜听着狂风呼啸着从窗外凛冽地吹过，在床上辗转反侧躺了半响，仍是无眠，索性爬起来倒杯水解渴。
隐约间，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乐颜心中觉得狐疑，便起身开门想去一探究竟。
站在无名房门口半响，她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可听见屋内动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方才下定决心推门而入。眼前，无名面色苍白的蜷缩在床的一角，全身僵硬抽搐着，呼吸急促。
乐颜拧紧眉尖，一步上前，捏指探上他的手脉，实中有虚，沉若无力，不禁有些气恼地说：“无名，至那日后，你根本没有悉心调养自己的身体。不然，身上的内伤不可能还未痊愈。”
“身为一个大夫，真的很讨厌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乐颜恶狠狠地放下他的手，一边还忍不住生气：“前几日，也不知道是谁对我说思虑过重，也是会伤身的，看来某人还真是不受教。”
看着乐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名苦撑起身体无奈地咧嘴冲她笑了笑，“我——我没事，痛一会就会好的。”
乐颜伸指想解开无名身上的衣衫，为他施针。
无名双手紧握衣襟，强忍疼痛的看着她，眉眼迷离地说道：“乐颜，还…还是我自己来。”
在她的怒视下，无名戚戚然地闭上了嘴，手指颤抖着解开自己的紫袍，结实而挺拔的胸膛赤裸裸地曝露在空气中。
乐颜不禁倒抽一口长气，果不出所料，无名胸前伤处隐隐能看见一片淤紫。看样子，当时的伤口很深，应该是触及心肺，再加上他自己日夜劳心几乎没有好生调养过，才会落下了病根。
无名额头上汗珠凝结，羞怯地侧目低声问道：“没被吓到？”
乐颜面色微红，有些尴尬地冲他摇了摇头。
深吸一口冷气之后，她迅速关上窗户回头，从袖囊掏出银针，凝神对着烛火仔细来回炙烤。
准备好滚针后，乐颜无奈地扭头瞥无名一眼，甩头撇去一切杂念后，走至软榻边坐下，也不再看他，手下落针如风。瞬间拿针果断刺入无名胸口四周的穴位，将其封住。随后扬手，左右两手同时捏指握住了最后一针插入内关、膻中两处大穴。
“现在觉得如何？”乐颜蹙眉问他。
无名咬牙略微愣神，好一会才开口，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死不了就好。” 声音似水清凉，有些无奈感。
半个时辰之后，乐颜速度点穴拔针。刚要起身，只见无名眉心纠结，汗流浃背地捂着胸前难受地吐出一口污血来。暗沉的鲜血溅落在她的裙摆上，星星点点，仿若娇艳怒绽的晚香玉一般。
无名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满怀歉意地看着她，“乐颜，对不起，把你衣服给弄脏了。”
“衣服脏了洗干净就好，你不必在意的。”乐颜起身，倒了杯水端过来，俯身小心地扶他坐起，让他的头轻靠在自己肩上，“先喝口水，漱漱嘴里的血腥味。”
回头收起银针，她抬眸看向无名：“以后每隔两日，我帮你施针疗伤。” 然后，俯身展开锦被帮无名盖好，继续轻声道：“困了就躺下休息，有事可以叫我，我睡眠浅，很容易醒，不怕被吵。”
掩上门，乐颜舒了舒腰，举手稍微活动肩膀，浑身疲惫的回到自己房间。
次日，天空有些雾蒙蒙的，看不见太阳，淮水之上已经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
“乐颜，今晨船已经在冀州靠岸，你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准备上岸了。”无名站在房门口，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若无事的对着她轻使眼色。
乐颜凝眸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绛雪，会意，柔声道：“东西早已经收拾妥当，这就走吧。”
一行五人，下船后，一路轻松地往城门方向走去。除去无名和绛雪，还有另外两名她从未见过的年轻侍卫，看身形步伐，应该是轻功高手。
乐颜敛神，耸耸肩，快步跟上去，与绛雪并排前行。
无名步子踱得慢悠悠走在最后，眸间清朗地看着她绯红的身影穿梭，笑意阑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暗夜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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