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之后》言荧之月

1、第 1 章

　　被教會收留已經有不少天了，也不是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裏，但是沒辦法離開、不能離開，要是自己離開了，那個人便再也找不到自己。
　　在教會的各處閑逛，沒有任何目的性。這在他來這裏后的第二天便成了習慣——其實第七區並不是很大，沒有多少功夫他就能走完一圈。路過的風景也都差不多，不過是遍地的軍裝成了遍地的白色、崇神的信仰者。
　　神究竟存不存在，他在學校時從未想過。而現在，他想要試着去相信，並且，極度渴望着他或她的出現，然后，實現他的遠望。

　　×××

　　天亮了。
　　這日是休息日。

　　換作以往，泰德必定是死賴在床上，等着某個熱血的笨蛋爬上來敲他的枕頭，繼而得寸進尺的掀開他的被褥，硬拖着他起床。
　　而當他再無睡意認命爬起之時，對方卻一臉無辜（滿足）的倒回床鋪呼呼大睡，通常那之后便是一場並不亞于一個侷部小戰爭的對戰。

　　今日卻有所不同。

　　在陽光照進房間的那一刻，泰德就已經醒了。
　　臉上是掩飾不掉的滿足。也許這世上還真有神明的存在也不一定，那個自己想念已久的人，已經再度回到他的身邊。
　　就在三天前。
　　不過對方剛出現和他沒說上幾句話，甚至連久別的打鬧都沒有，那個人就倒了下去。昨天他才被解禁，和米卡傑在同一個房間，可以由自己親自來照顧他。
　　光是想到這一點，他才一睜開眼睛，就迫不及待的往旁邊的另一張床上看過去。
　　卻沒有看到人。

　　「米卡傑，米卡傑！」拔足在走廊里狂奔，一邊還叫着對方的名字，他就那樣不見了，該不會是軍隊那邊……泰德不敢往下想。
　　被點到名字的人，跟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喲！泰德，你終于起來啦！」
　　「你這傢伙！」食指指着米卡傑，泰德突然為自己感到不值。
　　「才一點點時間不見，泰德你就這樣急着找我，就有那么想我嗎？」
　　「誰、誰會想你，我只是擔心要是你跑了那些軍隊又追來牽連到我怎么辦？！」
　　「……」
　　「米卡傑，你又在想什么？」
　　「啊啊，我沒事。」察覺自己似乎又無意識在泰德做出那種表情了，米卡傑立刻堆起笑臉，速度快的方才的悲傷表情都是假的「對了，泰德，等下帶我出去逛逛吧，我來這裏三天都還沒有怎么好好看過呢。」

　　不緊不慢的帶米卡傑在教會里走動，如果不是米卡傑自己提出來要逛，他原本是沒有打算讓米卡傑熟悉教會的環境。一方面是就那樣曝露在外對米卡傑來說太危險，雖然教會本身應該還算是安全，至少軍官那邊不會隨便行動；另一方面他也不要米卡傑和教會的其他人有過多的接觸，尤其是那幾個主教，也不知道他們會給米卡傑帶去什么不好影響。

　　如此的心情，你能感應的到嗎？

　　米卡傑所不知道的是，自己一直都有在偸偸的觀察他的表情，所以才能很快的發現他表情上，哪怕極小的變化。
　　總是突然就露出哀傷的表情了，有時自己會不由得去握他的手，好讓他感覺好受一些，被嚇到的卻也總是自己。他的手總是很冰，和記憶中的完全不同。
　　想要問為什么，卻問不出口。怕一開口，他就又會從自己的面前消失，從而告訴自己其實這不過是一場夢，米卡傑沒有來第一區、更沒有找到自己，只是自己想念過度産生的錯覺。

　　「泰德，還記得我剛來那天所說的話吧？」
　　「誰會記得一個快昏過去的人的話！」斜斜的瞪了米卡傑一眼，他並沒有說錯，那種好似會再次分別的話他才不要記得。
　　「那我再說一次，這次，泰德你一定要把它牢牢記住。我知道你想要為王國報仇，但是就算報仇成功了，你也不會得到任何好處，你只需要貫徹你的信念，朝着光明的路繼續前行，那就夠了；還有，不要忘了，不管我在哪裏、你是否看的到我、不管是哪一種形式，我都永遠在你的身邊看着你；最后，請你……殺了我。」
　　「什——開什么玩笑！」大聲的吼出來，生氣的拽起米卡傑的衣領「開什么玩笑，你說的這是什么鬼話？！你要是死了，還算什么永遠在我的身邊？反正，一樣都是要選擇死，為什么還要在我的面前出現。」
　　「玩笑？」冷笑着，米卡傑臉上的表情讓泰德感覺陌生「這可不是在開玩笑，我光是這樣和你說話就已經很困難了。我快沒辦法壓製住他了，所以……趁我還沒有迷失之前，趁我還沒有做出會傷害你的事情之前……」

　　……

　　對不起，泰德。
　　我已經沒辦法再那樣陪在你的身邊
　　所以，今后都只能靠你一個人，自己加油了

　　×××

　　「不要——！？」

　　大叫著從床上一下子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恐怕只有本人清楚。
　　攤開的手心上有著許多水的痕蹟，那是怎么停也停止不了的，他的眼淚。
　　身側那個床鋪還保留著，只是上面的人變了一變，盡管那兩個人長的非常相似，但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

　　如果可以，他寧願一切也都沒有發生過。沒有認識那個人、沒有放任他的靠近的話，也許他現在還會好過一點。
　　沒辦法停止、無能停止，那些畫面在腦海里不斷回放。
　　無時不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的無力。
　　在學校里的那些成績都是假的，真的到了實戰的時候，什么也都派不上用場，甚至于連敵人的一根毫毛也都沒有傷到，最后還要被那個好色主教救。
　　這之后該怎么辦？雖然已經決定了要參加主教考試，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強。
　　這個選擇若是正確的，米卡傑，你可以提點我嗎？

　　「噗歐！」一個粉色的小東西飛撲過來，穩穩的落在泰德的肩頭。
　　「啊，抱歉抱歉，把你吵醒了嗎？小龍。」
　　「噗嚕嚕？」歪着頭，似是擔心的望着泰德，繼而吐出舌頭，舔去泰德臉上還未干的眼淚。
　　撫摸一下小龍的后背，泰德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卻被哭更難看「讓你擔心了，我沒事的喲！」

　　「沒事的話，就不要大半夜亂叫嚇人！」

　　「啊！」小小的驚訝一聲，很顯然，他是吵醒了某人還不自知，還大聲說了不少話「哈克連……」
　　「嘛，我也不期待你會說道歉的話，反正你也只會說給一個人聽吧？那個據說長的和我挺像的人。」
　　「是……沒錯啦！」
　　「那就夠了，做到那個時候的夢，就是做到了，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連那個小龍都騙不過。」

　　默認了哈克連的話，泰德沒再回話，只是看向窗外，將目光放到某個地方，与自己而言太過遙不可及，其實也可能就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地方。
　　哈克連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有些逃避了。
　　要是沒事，就要更放開的笑出來，然而他卻連悔恨的權利也都沒有。

　　「吶，哈克連，我可以做的到嗎？還給米卡傑一個新的人生。」
　　「不要問我，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

　　像是被點醒了那般，泰德猛的擡起了頭。

　　是你接受了我的一切，毫不猶豫的握緊了我的手。
　　把我從腐爛的氣味里拉出來，輓救了我，讓我明白了世上一種名為『感情』的存在。
　　所以現在，該輪到我了。
　　我失去的你找回了，你失去的我也會幫你補完。
　　由此組成的拍檔，才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