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恋》风*一

13、第 13 章

　　（十三）

　　第二天还是去了学校。
　　对于三井寿来说，昨夜可又是一个失眠的日子。
　　不同于以往失眠时的忧郁与烦闷，还多了另一种叫做焦躁的情绪，混合着似有似无的暧昧情欲，一阵一阵冲击着自己的心跳。
　　还没意识过来，天已经大亮了。
　　也忘记昨夜自水户洋平那儿是怎样回到家的。整个意识里，全都是他那双满含情欲的眼睛。
　　有惊鄂，也有深埋在心底的暗喜。
　　面对这样的一份心情，骄傲与理智都苦苦与之纠缠斗争，拼命地压制着，那份渴望。
　　也曾设想过，水户那时如果没有忽然罢手，那么自己会不会已经在他身下臣服了呢？

　　一天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
　　又到了篮球队训练的时候。换上球衣时，不禁想：……今天，他还会来看他们练球吗？
　　随即又自嘲地一笑，即使那个人每次来体育馆，视线追随的，也永远都只有樱木花道一个人吧。
　　“三井，在看什么呢？集合啦！”木暮经过身旁时拍了下他的肩，笑道。
　　“啊，恩！”三井摇摇头，自己竟然会看着那扇大门，期待他的到来呢。随即向已站好的队列跑去。
　　然而，直到这天练习结束，水户洋平也没有出现。
　　樱木军团倒是来了，听见有人高声地问：“洋平呢？”
　　“啊，他呀，说是要回家睡觉了。”高宫望笑呵呵地道。
　　一时手软，连球都射偏了。
　　快速地换下球衣，三井寿背起那只大包走出了校门。
　　夕阳的余辉还留在西边，碧澄的天幕下，是紫橙色的光芒与霞彩。
　　“三井寿！”
　　听见叫声的三井马上回过头，却发现只是那个讨厌的宫成良田。
　　虽说是已成为同一个队的队友，但基于前仇宿怨，还是不希望见到他。
　　“三井寿！你等等我嘛。”后面却又传来一阵缠人的叫声。
　　嗒嗒嗒上前的脚步将他立刻带到三井的身旁。
　　“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带着笑意的少年一臂横过来很自然地架在三井的脖颈上。
　　冷冷地将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臂甩下来，径自将左手插进袋里，走他的路。
　　但那不知好歹的粗线条还是兴致勃勃：“三井，回家吗？我们顺路耶！”
　　丢个白眼给他。三井寿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吵成这个样子。
　　好不容易安静地走了一段路，暮色的熟悉光晕渐渐转暗。
　　忽然见宫成向前跃了几步，转过身等着三井向他走去，接近时兴奋地叫起来：“呐，我们的影子重合了！”
　　这次索性连白眼都懒得丢给他了。
　　宫成在他身后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怎么还不开窍啊。
　　那……只有自己主动一点了。
　　打定主意，出其不意地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凑近他的耳后，暧昧地呵出几口气，引得被抱的人不由地一阵哆嗦，坏心而满足地勾起嘴角：“……这样的一只耳垂，很想让人吻一吻呐。”
　　皱起眉，三井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再做出些什么下流的动作前，从他抱得死紧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用手抹了抹脖子，似乎想将刚才被那人染上的气息抹去，三井瞪视了宫成良田一会儿，才在对方依旧一脸无辜样儿的表情下，冷淡地转身。
　　“喂喂喂！”
　　“……别再跟着我。”
　　“我们是顺路回家的耶！”
　　随便选了条幽深的巷子拐进去，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甩在后面。
　　身后似乎传来男人无奈的呼喊声：“喂！——真是无情呐！”
　　却也没有再追来。
　　算他识相。三井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却也不禁慢了下来。
　　神奈川有许多这样四处绕弯的巷子，就分布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住宅区内。有很长很长的历史了。
　　两边是安静的二层楼房，外墙已满是沧桑的痕迹。小时候经常和哥哥一起穿梭在这片似迷宫一般的巷弄里，一晃就已到了分别的年纪。
　　自己十三岁那年，大他四岁的哥哥突然就消失了。只是留了短短的几个字给他，从此就一去不再复返。
　　那时候的三井家已有了自己豪华的别墅，脱离了这片虽然历史悠久，却总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巷子，开始过有钱人的生活。
　　父母亲对哥哥离家出走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保持沉默的态度。平常也没有人敢问起，因此，这件事，也逐渐在人们刻意的回避中，而逐渐被遗忘。
　　或者说，它已成为三井家一个隐讳的禁忌，不得轻易触碰。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留下他一个人呢？
　　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哥哥不带自己一起走呢？
　　三井寿曾在哥哥离去后的头两年一直反复地自问，最终得出那个勉强的答案：……当初还年幼的自己，还缺乏力量的自己，只是会成为哥哥的拖累而已吧。
　　但是，哥哥，为什么还要留下那几个字给他呢。
　　走得无牵无挂，走得干脆潇洒，不是更好吗？
　　哥哥……终究还是，不能真正地放下啊……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不知道该微笑，还是该哭泣的三井寿，只能一径沉默地保持着那一张，失去表情的，冷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