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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动 ...

  •   林子初一睡大梦,不知今夕何夕,只觉身在云端。
      他仍神奇地揣了半分清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只是这梦多了些从前没有的东西,没了厚重的宫墙,只有一层层云,仿佛铁链碎了,成了让他可以自由来去的云。
      前边偏有一丝艳色分明,勾着他不由得向前走。
      林子初往前够着,云也顺从地往前挪,可偏生那艳色在眼前,却是怎么也抓不到。林子初有些着急,他是认不出那抹颜色,只是觉着莫名熟悉,诱得心魂俱颤,诱得他想跨出这个凡体。
      可是那抹红在云端隔着,绕着白气,即使他凑到前头,也够不着。
      “年与……”就这样,焦急之下,猝不及防唤出了声,这声是如此自然,林子初也是唤出来后方才反应过来。
      一个戏谑,玩味的声音飘了过来:“果真是欢喜我。”
      林子初心下大骇,刚想后退,身体却如失衡一般坠到实地,他茫然起身,却发现四周都是朱红宫墙,四方将他团团围住,只留下这么一片更加残忍的狭小天空。
      仿佛在说他这辈子看得见,却摸不着。
      林子初大吼了一声,用手去锤那厚重的墙,积蓄了十几年的恐慌和愤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汹涌流出,灌满了他的鼻眼,让他如浸深寒,被嚣叫着淹没。”
      仿佛是不甘一样,藏在了心底十几年的问题,也分外清晰明了,重重敲击他的脑袋。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自小得了病的是我,为什么这个宁国唯一的太子会是我几乎是在同时,李将军的话和何太傅长久以来的教诲一并涌入脑海,方才声嘶力竭的喊话又慢慢平息下来,滔天怒浪化为了一摊死水。
      林子初回神,只觉无限茫然。方才那心绪,还有几分是在说他其实是接受了这个人间帝王,并非单纯地厌恨。但人的本质如此,一旦开始接受,便慢慢习惯,最后完全融为一体。
      他终究还是会想当这个帝王。
      眼前光景在迅速远去,林子初是在床榻上惊醒。扶了扶震痛的头,看着周围明黄暖帐,先前燃的催神香还未燃尽,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几分这是谁的动作了。
      想起梦中隐约那句你果然欢喜我,林子初便觉着不妙。他自认这欢喜的确是有,只是十分浅淡,还没到完全和盘托出缴械投降的地步,但又不知唤来年与该说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叫来侍女服饰更衣上了朝。
      因着有些恍惚,林子初先去太医院要了几副醒神的药来,再到朝堂,已经见右丞与其他朝臣议论起来。林子初羽翼渐丰,也没有瞒着的打算,索性坦诚告知,只是隐去了做梦的部分。
      照例一番慰问,却也是右丞有这资格先上前,但他慰问后眼珠一转,似乎打着什么主意似的犹豫了一下。林子初眼皮一跳,挥手让他说下去。
      “陛下,前些日子说是迎娶小女,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林子初冷笑一声,估计是这些天动静还是瞒不过右丞的人,让这风向渐渐变了,让他也有把握那女儿与这皇帝赌一把了:“左相可真是个实眼人。”
      林子初说话向来持着当初好拿捏时的那份温软,只是话中的锋芒,却是越来越不屑于藏了。
      左衡咬咬牙继续说下去:“若是陛下还记得,小女已经备好,可以……嫁来。”
      林子初撑着脑袋看着他,觉得这的确是个合算买卖。左衡家二子一女,最宠的也不过是这个千金,将左清熙充入宫中,也是多了个相互制衡的筹码。林子初突然想到那抹艳色,但仅仅只是在眼前闪过,便不见踪影。却是还觉着有些不稳妥,回神提点了一句:“爱卿觉着,令千金可有母仪天下之态?”
      左衡浑身一颤,赶忙摇头道:“清熙年幼,千万担不得,还望陛下……照顾小女。”
      林子初清楚不过左衡的意思,他先前已然得罪了自己,将左清熙送入宫,不过是给自己还有左家留一条后路罢了。说来父女情深,到皇宫里,不过也是浮云两片,各自安身罢了。左衡满打满算,却算错了林子初的性情,他从来都不是当初嗫嚅瑟缩的孩童,而是一个自私凉薄的君王。他的底线很高,轻易便会踩到,偏生却没有什么耐性和胸怀去磨,何太傅教了这么多年,能记到心深处去的也不过一个君王之道。
      林子初这才了然,为何梦境里会隐约接受这穷途末路的命运,原是他本身便是一条磨牙吮血的豺狼。
      “此后左相与朕便亲如一家,日后……”林子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仍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多担待了。”
      进来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前这些伎俩不过是转移他娶左清熙的注意,而今事已经挑开,便显得有些多余。林子初不耐地挥手:“若是无大事,便退朝吧。”
      又有一朝臣从队列中踏出。
      林子初想着应当是个新上任的官员,但凡有个两三年呆宫中,也会看人脸色。像这样一般,若非新来,便是与从前一般,合谋着要给他难堪。奈何林子初对这两者皆不是很欢迎,头还隐隐发热,面色很是不好道:“何事”
      那朝臣愣了愣,林子初便知道他是新上任的,神情稍霁,语气轻柔了些:“何事”
      那朝臣上前躬身道:“臣日前听闻京城青楼尚有一掷千金之人,便觉着正逢国困忧乏之际,如此实在有伤风化,请陛下下令禁止。”
      那朝臣瞧着是四品左右,在一众老臣里年纪尚小,板正地站着,将事情来由讲得简洁明了,林子初觉得顺眼许多,便多生了就几分耐心:“若是果真如此,朕自会言明,又是何人一掷千金”
      本来何疏的事便不宜再提,右丞虽人脉广阔,但也怕人深究,因此有人开始对着那站着的年轻朝臣使眼色,林子初见他被拽得差点向后跌,但硬是平衡住了,弓着身,等待林子初的回复。
      我生了几分兴趣:“你是何人”
      朝臣低头恭敬道:“臣柳颐,通议大夫,叩见陛下。”
      “将事情原委说来。”看来是提拔上来,林子初当初批折子时从未好好看过,想来右丞趁着他怠惰又做了不少小动作,这本是意图拉拢官员,谁知拉拢了块木头。想到这里,林子初不免对那柳颐多看了几眼,生得清秀,但腰板挺得很直。早在之前有听闻民间柳县令的忠心大义,想来这应当是柳家后人。
      “青楼前不久来了客人,穿着红衣,不知姓名和来历,但性情慷慨,一掷千金。青楼的姑娘便称他为红衣公子。此人前不久在花魁夜上买了一姑娘的初夜,千金散尽,这市井流传,才使臣有所耳闻。”
      林子初本以为这又是一桩荒唐事,想来右丞也不会将做过的事再做一遍,起着听折子戏的心思听着,直到那红衣公子一出来才脸色一变,压得周遭都冷了几分。
      柳颐半晌得不到回应,愕然抬头去看皇帝,龙椅上的皇帝正正端坐着,脸色却十分难看。林子初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瞬又是那严丝合缝的笑容:“爱卿明察秋毫,若是得正风气,自当好好犒赏一番才是。”
      柳颐错愕道:“臣下并非为……”
      林子初似乎累了:“朕会亲自派人……看看那红衣公子真面目,卿,不必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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