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53、第 53 章

　　闻默走后没多久池凉雨就后悔了，她迷茫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对着安静的只听得到自己呼吸声的客房，心里忽然很难受，像是离了水的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这样孤寂的环境中，池凉雨枯坐了半晌，直到夕阳金灿灿的光穿透玻璃，打在她身上，她才从这种复杂的情绪中醒悟，逼迫自己做出决定。

　　她把手机丢到桌上，去卫生间把脏衣服装起来，房卡也没拿，匆匆出了酒店。

　　而后她在路边找了个垃圾桶，把脏衣服扔了，摸摸身上还有多少钱，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一路上池凉雨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连各种说辞都已经想好，然而走到家门前她还是迟疑了。

　　即使隔着一道门，里面的说话声也隐约可以听见，她大伯的大嗓门丝毫没有收敛，池凉雨站在门前，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只要想到打开这道门会面临的一切，她就提不起半点勇气进去。

　　心里的难受并没有丝毫减轻，焦躁不安的情绪包围着她，她咬着指甲，试图寻求一点微弱的安全感，但这并不能让自己远离这些情绪。

　　她在权衡，思考再一次试图摆脱闻默，和回到家接受一场审判，到底哪一个她更不能接受。

　　想明白了，半晌还是转身离去。

　　池凉雨重新回到酒店，借口说忘记带门卡，顺利从前台那里得到了备用卡，回到客房，她重新拿起手机，没有犹豫，把它装进口袋里，然后去楼下办理退房。

　　再次走出酒店，池凉雨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空，半晌吐出一口气，就近找到一家手机店，买了适配的充电器，打车离开。

　　用闻默给的钥匙打开门，屋里和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时没什么区别，阳台上的吊椅安静地沐浴在夕阳余晖里，两个纯色的抱枕并排躺着，连倾斜的弧度都和离开前一样。

　　池凉雨先给手机充了电，拯救了岌岌可危的电量，正对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闻默发消息时，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号码，池凉雨莫名心中一动，选择了接听。

　　“喂？”她试探着出声。

　　手机那边好一会儿没动静，就在池凉雨疑惑是不是骚扰电话时，才有声音传出：“凉雨，是我。”

　　“妈？”池凉雨心里一惊，立马坐直了身体。

　　“哎呦，你声音小点。”沈芳梅声音急切，接着又问：“你周围有没有人？在家里还是外面？”

　　闻言池凉雨犹豫了下，但是不能透露出她在哪儿，只能说：“外面。”

　　“那两个老不死的是不是去家里了？”

　　听到这个称呼，池凉雨心中一顿，犹疑道：“昨天来了，还有大伯他们。”

　　“没跟他们说什么吧？”

　　“没有。”池凉雨问：“妈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外面，你别多问了，鹏程跟我在这儿，你看好自己就行，千万别告诉他们我给你打电话了。”

　　“好。”

　　“对了，你这用的谁的手机？还给我发短信。”

　　池凉雨想起来昨天，从家里离开后，她身上只有这个手机能用，本来也没指望她妈联系她，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打了几个电话，可没想到真的接到了。

　　手机哪里来的她当然不能说，池凉雨只能说谎：“手机是我的，我同学的手机不要了，就给我了，然后我办了一张卡。”

　　“那行，别用家里电话联系我，回头有事再说，你没事也别给我打电话，小心别被他们知道。”

　　“我知道。”池凉雨咬了咬嘴唇，问道：“那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一定，等法院判决下来再说。”沈芳梅语气有些不耐烦。

　　池凉雨察觉到了，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妈，我还没交学费呢，学校要打到银行卡里，通知书上说到下个月就截止了。”

　　“你先等等，不是下个月才截止，等不了你就先找你爷爷要，他总不能连你的学费都不给。好了，我先挂了。”

　　直到耳边彻底安静，池凉雨才放下手机，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正发着呆，手机铃声忽然又响了，她看了眼来电人，是闻默。

　　“喂。”

　　“我买的东西到了，你开门拿一下。”

　　“啊？”池凉雨满心疑惑地起身，打开门，就见门外的地上放着两个超市的购物袋，最大型号那种，全都装的满满当当。

　　“你买的什么？”池凉雨问。

　　“挺多东西。”

　　池凉雨把东西拿进来，略翻了一下，除了蔬菜鱼肉蛋奶之类的，还有一些半成品食物，零食啤酒，总之东西很多。

　　有了这些，她也不用再出门买菜了。

　　池凉雨忍不住阴谋论，问他：“你该不会是不想我出门吧？”

　　闻默低笑几声，说：“既然这么想，那就乖乖呆在屋里等我回……”

　　没等他说完，池凉雨就把手机挂断了，转手扔到沙发上，她进去厨房做饭。

　　她一个人吃不了太多东西，简单煮了一份意面，配上一罐啤酒，吃完饭，池凉雨简单收拾了一下，洗了澡，便上床睡觉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太多，现在晚上了，她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熬了半天干脆不睡了，打开手机搜索助学贷款的流程。

　　或许是长久以来沈芳梅在她心中的形象作祟，池凉雨对从她那里拿到学费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她不能让自己毫无退路，而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只有这个。

　　网上关于助学贷款的信息挺多，大致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后，池凉雨稍稍放下心，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麻烦。

　　她到外面拿了几瓶啤酒，来到客厅，打开电视随便找了部电影，边看边喝。

　　不知不觉喝完了啤酒，池凉雨脑袋晕乎乎的，开始犯困，躺在沙发上，枕着靠枕不想动弹，半晌才挣扎着摸到遥控器，艰难地关掉电视，随即又闭上了眼，心里想着先眯一会儿，等下再去屋里，但很快就睡过去了。

　　电视旁边的插头孔眼里，有细微的红光闪烁，将客厅的影像传到闻默的电脑上。

　　已经是深夜，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幽幽照在闻默身上，将他的面庞映衬得更加深邃。

　　他半边身体隐在黑暗中，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监控里已经睡着的池凉雨，指尖无意识地点了几下桌面，想碰手机，但摸到冰凉的屏幕后又放弃了。

　　关掉电脑，闻默拿上车钥匙，悄悄开门出去。

　　楼下的灯已经关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晚上十二点多，路上车少，只有红绿灯还在尽职尽责地闪烁，闻默开得快，没用多久就赶到了。

　　他裹着一身热气进门，客厅里灯开着，四下寂静无声。

　　池凉雨仍旧睡得香甜，睡梦中不知道翻了几次身，红色的睡裙往上卷着，裙摆花瓣一样堆在腿根，两条细白的腿露出来，骨肉匀称，膝盖夹着一个抱枕，半埋着头，乌黑的头发顺势遮住了白净的脸颊。

　　闻默拨开她的头发，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儿，忽的俯身在她脸颊印下一吻。

　　睡梦中池凉雨察觉到有人亲她，但并没有醒，只是稍稍挥动了一下胳膊进行驱赶，却连闻默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闻默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子，弯腰把她抱到卧室，盖好被子调好室内温度，这才出去，下了楼开车回家。

　　这些池凉雨都不知道，以至于她早上醒来时，还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卧室的，她记得昨天是睡在沙发，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了，但意识里还有昨天睡着前想着回卧室的信息，再加上实在睡迷糊了，池凉雨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意识迷糊时回来的。

　　她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打着哈欠去洗漱，刚弄好手机就响了。

　　“醒了。”

　　“你可真会掐点。”池凉雨吐槽。

　　闻默丝毫不在意她怎么说，笑声通过听筒传过来，还带着刚起床时的慵懒低哑，听得池凉雨耳朵一阵酥麻，他接着说：“我给你点了外卖，记得开门。”

　　池凉雨愣了下，想说什么却没说，最后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那我挂了。”

　　“那个……”池凉雨叫住他，吞吞吐吐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闻默笑道。

　　“没有。”池凉雨立刻否认。

　　“居然都不想我，好伤心啊。”

　　“你说不说啊？不说我挂了。”池凉雨故作不耐烦威胁他。

　　闻默笑了一会儿才说：“下午过去，我妈一点多的飞机，等她走了我就过去。”

　　池凉雨刚张开嘴，话还没说，就被敲门声打断，想到是外卖到了，她急忙过去开门，边说道：“外卖到了，我先挂了。”

　　闻默给她点的蟹黄包，还有一份白粥，店家送了一小盒榨菜，应该是自己腌的，还挺好吃。

　　中午池凉雨自己做的饭，和昨天一样的意面，用的是还是昨天拆开的那包，分了两次煮，不过这回把番茄换成了培根，吃完就觉得有点腻，缓了好久。

　　眼看着时间到了一点，池凉雨心里莫名有些期待，而一旦开始在意，就好像闻默随时就会进来，无意识望了几次门后，察觉到自己有点着急了，池凉雨干脆也不呆在客厅，害怕这样会显得自己一直在等他似的。

　　她故意到卧室打算午睡，可能昨天没睡好，本来只是想忽视闻默，结果躺上床没多久真的睡着了。

　　醒来后卧室里空荡荡的，外面阳光黯淡，瞬间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包围了她。

　　池凉雨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有开门声响起，她循声望去，闻默裸着上身从卫生间出来，刚洗过的头发稍显凌乱，发梢还滴着水。

　　池凉雨挪动视线，看向他包着纱布的胸膛。

　　“怎么了？”闻默到床边坐下。

　　“伤。”池凉雨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纱布，小心翼翼地问：“还很疼吗？”

　　闻默抓住她要缩回去的手，隔着纱布按到伤口上，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给的，怎么可能不疼。”

　　池凉雨挣脱他，垂下眼说：“所以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了吗？”

　　“不能。”闻默说。

　　池凉雨蓦地抬起头。

　　闻默抚摸着她的脸颊，目露痴迷，“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你真是不可理喻。”

　　“对，所以你现在才在这里。”

　　这句话像根刺，一下子扎准了她的心口，池凉雨蓦地红了眼眶。

　　闻默反而笑了，搂住她，像是在安慰：“没关系，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