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厂做皮划艇的日子》江尽时

13、第十三章

　　翌日进行再评级，选手从盒子中拿出自己心中认为相应的等级牌贴在身上，依次进入录制室录制主题曲测评。
　　陆焉行深吸一口气，从盒子里挑挑拣拣找出了一张D，啪啪两下轻松地贴在了身上。
　　赵预、谢子初和沈怿寒看他这迅速无比的操作，拿着A就要往身上贴的手皆是一愣。
　　赵预作势就要把等级牌从他身上撕下来，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呀，自暴自弃式评级？”
　　陆焉行一根手指压住他的手，挑眉看向谢子初，谢子初蹭了蹭鼻子，接道：“他……我昨天看了，确实一般。”
　　“有多一般？他初评级表现挺好的呀。”赵预偏头看向谢子初，他只摇了摇头：“他从昨晚10点左右才开始学的，统共加起来才练习了不到十个小时。”
　　赵预道：“那也不至于不自信成这样啊？”
　　陆焉行松开那根手指，在他衣摆上蹭了蹭，拿起来又在他眼前晃了晃：“人贵有自知之明，得到D我已经很满足了，再大胆地贴个其他的他直接把我打到F等级去。”
　　“谁？他是谁？”赵预和沈怿寒明显都不在状态，茫然地品味着陆焉行这句话，只有谢子初一个人露出安慰的神色，虚拍了拍他肩，沉声道：“你加油。”
　　陆焉行点点头，目送谢子初进了录制室，他没头没尾地又丢下一句话来：“但我觉得，你这次肯定会在C以上，林老师他，其实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
　　又来，林州泽给他灌迷魂汤了吗？
　　陆焉行迷惑地和赵预、沈怿寒交换了几个眼神，两人快速摇头，两脸迷茫，均表示自己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谢子初可能不知道那天林州泽来宿舍找他的事情，自然只会以为自己还因为初评级的事情斤斤计较，对林州泽心存芥蒂，说不定还在心里对自己有什么想法。陆焉行叹了口气，看了看人头攒动的等候室，心里一阵唏嘘。
　　但也没办法，这要他怎么解释，难道让自己告诉他说我故意装病不想看见林州泽那张臭脸结果还是被当场抓包了，一时生气跟他恶语相向这下真的把人给得罪透了吗？
　　怎么感觉更丢人了……
　　赵预看着陆焉行缓缓摇了摇头，一脸的羞愧难当，瞬间一阵恶寒。

　　初评级结果要在两天后才能出来，在此期间，第一期节目正片也顺利播出了。
　　陆焉行正在午休，手机忽然在枕头下嗡嗡震个不停，他忍不住把手机拿出来关静音，却看见杨姐发了一连好几条的语音。
　　点开来，杨姐又惊又喜的口气如本人站在陆焉行眼前一样，隔着手机屏幕他都能想象到她容光焕发，喜不自胜的样子。她说：“陆焉行，你快去看微博，本来以为你没什么指望了，没想到给咱们还争了口气，行啊你，表现不错。”
　　前段时间还在商量一起如何让他卷铺盖走人，顺带把他骂了一顿，不再和经理来说他他就感恩戴德了，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突然间还夸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是笑里藏刀。
　　等点开微博，陆焉行立马就懂了，他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连头磕到了天花板也不在意，微博热搜榜第二位赫然是#林州泽初评级#，第三位即是#陆焉行#，点击量均在千万以上。
　　林州泽已经这么火了，还需要给自己买热搜吗？而他的名字紧跟在林州泽热搜之后，甚至不用点进去他都知道，肯定是林州泽给他打D等级的那一段，互看不顺眼的嫌恶开始。
　　有生之年终于小火了一把，但陆焉行没多高兴，他不太信有这么多人为自己感兴趣，不过是节目组想炒热度买的营销，选秀节目的套路而已，为了节目的热度谁都可以被当作喙头，选手之于节目组的被利用关系罢了。
　　仔细看那段正片，节目的剪辑不得不说实在精彩，林州泽点评他的话一句都没漏，并且还将他的茫然与微怔，尴尬与窘迫在镜头里推进放大，最后再加上他坐在座位上不在意的东张西顾，平淡的脸色，向周程远和赵预解释的样子，确实有那么几分受委屈后强忍难过、故作坚强的意思。
　　视频底下的评论三分之一是不知是真路人还是他的粉丝在心疼他，觉得评级给低了；再三分之一是林州泽的粉丝在控评；最后三分之一，不知是林州泽的黑粉还是真路人在指责他不公平，故意针对选手，人品如此低劣不配做节目的导师。
　　还有营销号专门带节奏，添油加醋地把个中细节描绘得如临现场，俨然一出恶毒导师恶意针对并侮辱无辜选手的戏码，还翻出了林州泽以前也不知有的没的的事情煽风点火。
　　陆焉行刷着这些评论和实时动态嘴角越翘越高，心中暗爽，恨不得把林州泽拉过来和他一起欣赏，指着上面的数条罪状：看到了吗？什么叫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就是！
　　手机震了一声，杨姐的消息又发了过来，陆焉行没高兴多久，看清文字的瞬间脸色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沉了下去。
　　“今天的热搜应该会令不少人记住你，粉丝最喜欢这样的偶像，能引起他们的怜惜之心，也更有动力去摇旗呐喊。经公司商量，主要是觉得你还有救，是个可塑之才，决定做你坚实的后盾。”这意思是，终于肯给他砸钱了。
　　陆焉行嘴角抽了抽，谢谢你们哦。
　　杨姐警告道：“为了对得起这些钱，你也必须冲进决赛圈，要是提早回来了，公司出了多少钱，你偿还双倍。”
　　“□□上的高利贷这么利息也不至于高啊！”陆焉行打道。
　　“新星娱乐的高利贷，新星娱乐说了算[微笑]”
　　霸王条款啊他扶了扶额，问道：“那你们打算直接和节目组谈好吗？”
　　杨姐回道：“谈什么？想得美，没那么多钱。”
　　那还让他留到决赛！没钱怎么可能留到决赛，想起林州泽那张眸如寒星唇似薄刃的债主脸，陆焉行就头疼，还决赛，不一轮游就不错了。
　　他是真的不太想在节目里待了，甚至也不想在公司待了，三百六十行干啥不好，当初到底为什么非想不开要来当偶像啊？
　　“？那往哪砸钱啊[疑惑]”
　　杨姐留下一句“很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任陆焉行再怎么问她都不再回复了。

　　这个“到时候”果然来得很快，当天晚上，就有选管把他叫走了。
　　沿着园区的路灯没走多久，两人就站在了一栋红色外墙的建筑物下，结构几乎和选手宿舍楼一模一样，陆焉行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觉有些愣：这不就是他们对面的那幢楼吗？
　　只是怕被人发现，选管带着他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久，才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栋楼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当时还看到了林州泽，难道这边是会议室什么的？他问身旁的选管：“我们来这干什么呀？”
　　女孩指了指大门，示意他自己上去：“不知道，编导让我带你来的，他在三楼一上去往右走的第三间等您。”
　　顺着楼梯一路往上，这边的装潢明显比宿舍楼高一个档次，连头顶的感应灯都明亮了不少，锃亮的栏杆在灯光的照耀下似乎也在发光，陆焉行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门牌号，敲了敲门。
　　开门的果然是节目组的编导，他四十岁左右，端着一脸和蔼的笑，忙让陆焉行进来。
　　陆焉行礼貌地和他打过招呼，长腿刚踏进屋内，便愣住了——这哪是什么会议室，分明是起居室，俗称客厅。
　　让他楞住的不止这个，还有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
　　只见林州泽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极优雅地抿了一口，听见有人来，也只是淡淡地将眸光分了一点给他，定睛去看自己眼前的那几页纸。
　　陆焉行要被问号淹没了，当着编导的面，他很不乐意地走近朝林州泽打招呼：“林老师好。”
　　林州泽这才舍得把眼睛从面前的纸上离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编导和林州泽打交道的时间多了，早就知道他本来就是这么个淡漠的性子，任谁在他面前他也是这样，倒也没怎么在意。陆焉行却是看到他就来气，想到下午的热搜评论，又在心里骂了几句“死人脸”才舒服些，脸色由阴转晴。
　　编导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道：“你坐过来，我和你说……”
　　林州泽扬了扬手里的那几页纸，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在我这。”
　　“啊对，”编导笑了一声，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又转手一指陆焉行身边的空位：“那你坐到那边。”
　　陆焉行磨磨蹭蹭地坐下，尽量把自己往林州泽相反的方向缩，彼此之间的空隙宽得还能再挤一个人，林州泽微侧头看他，声音极低：“你好像很害怕我啊？”
　　不是害怕，是讨厌，陆焉醒心想。
　　“林老师不是也挺讨厌我的吗？”陆焉行给编导挤着笑，低头极小声咬牙切齿地接道。
　　编导看他们这一来一回，虽听不清在说什么，只当是前后辈的寒暄，呵呵笑着切入正题，这才解答了陆焉行这半天心头的疑惑：“我相信你也知道，选秀节目什么的都有剧本，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综艺嘛这是必然的。”
　　陆焉行点点头，难道杨姐下午说的就是给他买了个剧本？
　　果然，编导又道：“给你也安排了一个剧本，害怕出问题，还是得和你提前说好。”他示意林州泽将手里的纸递给他：“你先看看。”
　　既然是个剧本，搁哪说不行，非得坐到林州泽宿舍来，节目组是没会议室吗，陆焉行有点无语地接过，原来林州泽一直看的就是他的剧本。
　　指尖相触的瞬间，林州泽的指尖也凉得惊人，陆焉行迅速收回了手。
　　好像有千万根针细细密密地从他的心脏扎过，那是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觉，像是刹那间从云端坠跌而下，林州泽没有收回手，而是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方陆焉行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简而又简的剧本，惊讶地问编导：“确定了吗？”
　　编导点头，他又问：“不是，这，这能播吗？”
　　美强惨选手在导师严苛的打压之下，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尽管每一次评级的等级都很低，导师还各种对他的表现不满意，但依旧成为了位置测评小组C位等。尽管没有等级加票，最后依旧用自己真正的实力吸引了一大批粉丝，在这条艰难而质疑重重的追梦路上成功逆袭出道。
　　陆焉行看了看林州泽平静的脸，再看了看面前笑容可掬的编导，不觉有点担忧地问：“真按这样走的话，会不会有损林老师的形象啊？”
　　实际上陆焉行简直开心死了，按这个剧本，只要他划划水，十有八九就会被淘汰。况且公司给他买了剧本也只是个大致方向，出不出得了道还得另说，只要他能留到决赛就可以了。
　　至于林州泽，这剧本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本色出演啊！
　　但念及今天下午那些恶评，他还是有些不忍，别人做过的事他记得，莫须有的事情他也不希望以此作为自己实现目的的垫脚石。虽然他确实有在记着林州泽初评级时对他的点评，但是要林州泽为了配合他的剧本再去做那样的事情，势必会拉他下水，万一网上有黑粉引导舆论，那林州泽恐怕就惨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林州泽以后再针对他，他就更分不清到底是剧本还是他故意的了！
　　“美强惨也不一定非要这样的惨法吧……”陆焉行微笑着放下剧本，想和编导打个商量，孰料编导努了努下巴，笑道：“没关系，你放心，林老师也是同意了的。”
　　林州泽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陆焉行汗毛瞬间炸起，他能不同意吗，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他面前，肯定抢着接还来不及！
　　“啊，真的吗？”陆焉行担忧地再看林州泽一眼，“那万一有人抓住这点故意整林老师怎么办，我不希望林老师因为我被人黑，这样我宁愿没有这个剧本。”作势便要将剧本往编导那边推，却被林州泽按住了。
　　一抬眼，只见林州泽眼底隐约有促狭的笑意，他清冽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只要你多划划水，表现得越差，我就越不会被黑。”
　　他说的没错，只要陆焉行表现得不好，那么林州泽说的那些话就不算是在挑刺，而是称职的导师。
　　他只是在将他的错处负责任地指出来，谈何要为人诟病？
　　视线相接似有火花闪烁，劈里啪啦将空气中的安宁烧了个干净，陆焉行挣了两下没挣开，愠色道：“放手！”
　　“抱歉。”林州泽摆出一个滴水不漏的表情，放手的时候状似无意的在他手背处蹭了一蹭，这次换陆焉行懵了。
　　编导看俩人之间这气氛诡异，正欲开口，却见陆焉行迅速站起，拿起剧本拔腿就跑，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道别：“不好意思编导，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拉了一下门居然没开开，第二次才跌跌撞撞地甩上了门，“哐”一声余音绕梁，编导久久不能回神。
　　“他……怎么了？”
　　林州泽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将蹭乱的沙发靠枕摆整齐，对上编导茫然的目光，他摊着手摇摇头，却有藏不住的笑意在字里行间：“不知道，可能洗手去了吧。”
　　编导看着卫生间的方向怔愣道：“你这不是也有卫生间吗，哪不能洗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