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你我赤膊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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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站在房间正中央，手揣在外套兜里，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这里都来过很多回了，也算是个熟悉的地方，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还真有些不自在。但好在氛围没变，有暖气和暖光包裹在身体上，不至于徒增紧张，她脱下外套，脚步轻轻的在房间内转悠了两圈，没多久就放松了下来。
架子上好像又添了新书，她蹲下来随手翻了翻。
虽然能用韩语自如的对话，但要把原文书看透彻，对于她来说还是困难了些，而且金南俊看的书大多是文学哲理，读起来只更吃力，所以她眼睛扫了两页后就自觉放弃了，还是旁边放着的英文艺术画册更吸引她，指尖在大小不一的硬壳本上游走，她揣摩着金南俊的偏好，当点到最末一本时，她笑了出来。
在巴斯奎特旁边放上她的涂鸦，会不会太抬举了？
还是那副潦草的画稿，只是画框从书桌移到了书架上，林一拿在手里，看着那一时兴起画下的在城市里迈步的外星人，只觉得更好笑。
明明当时画的是金南俊，可她发现自己倒更像是那个画中人，她才是那个独自游荡到陌生城市的人不是吗？又看到角落里留下的那小行字迹，简直就是被呼呼的打了一巴掌。
她瘪瘪嘴，把画框放回到原处，心里轻叹：果然世事难料。
拍拍膝盖起身，扭头又把这小房间给环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消遣，百般聊赖之下，她只好乖顺的躺到沙发上，头挨着抱枕，外套盖上身，至少算是舒服的紧。
金南俊没说要练习到几点，房间内也没有时钟，林一连现在是个什么时间都不知道。要说她还真是个莫名固执的，就算是手表坏了，也不想养成老是摸手机的习惯，所以除非是要事，大多时候不知道时间，也就不知道了，然后经常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心里想着事，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盯着的，是屋顶的灯。
想着，要买个新手表吗？
迷失了时间，意识随之涣散，眼皮看着看着就耷拉了下来，她埋在沙发里的身体也越陷越深。
恍惚中，林一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就和灯光一样刺眼，她低头，发现自己正双脚赤裸的站定着，蜷曲的脚趾泛着红，但不觉得冷，她好奇的抬起脚，想往前走一步，却有些不敢，因为那雪看上去白的光洁，让人猜不到深度。
正当她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时，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排脚印，一步一个坑，就像是引导了一个方向，她试探着，试探着将自己的脚印了上去，发现步子走的比想象中轻松，于是一下接着一下，她开始不带目的的走着。
她抬不起头，所以看不到天，更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向哪里。
而且不但不觉得冷，她甚至还觉得越来越热，难道是走的太快了吗？可她的双脚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所以不知如何将速度放缓，更不知道怎么停，只任由自己这样走着，感受着身体异样的升温。
直到，面前的脚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双赤裸的双脚，他似乎也刚停下脚步，和林一意外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面对面停驻，同样蜷曲着泛红的脚趾，赤膊相对。
林一愣了一会儿，本能的想抬头看看他是谁，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她试了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她费尽所有的力气和意志，僵硬的脖子好像动了动，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看清对方时——
头磕上了沙发的把手，一阵刺痛，她猛地睁开眼，白茫茫的雪地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片幽暗，灯被关上了，不远处的电脑屏幕闪着的光也被一个背影挡住一大半。
金南俊回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那隐隐的焚香味。
林一动了动腿，觉得有些憋得慌，一看，发现盖在身上的除了外套，双脚还被裹了个羊毛毯，难怪是越来越热，她无奈一笑，感叹这男人奇怪的细心。
她起身，走到他背后，见他摘了帽子，头发是蓬蓬松松的，还换了身更舒服的运动衫，又笑了笑，感叹这男人终于在她面前放弃形象管理了。
伸出手，林一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金南俊吓的缩了缩脖子，“唔？莫呀…”
他急忙摘下耳机，听到背后一声轻笑，“眼睛都要看坏了…”
伴随着刚睡醒的嘟囔，比之前还像个小孩，金南俊不自觉的露出笑，握住眼前那双手抬开，椅子一转，把电脑屏幕抛到了身后，人面向了那个嘟囔的小孩。
“醒了？”
她点了点头，眼睛半耷拉着，人看起来还是犯着困，金南俊皱了皱眉，想起她平时就是个浅眠的人。
“不是因为我醒的吧？”
关心的急切，还无意识的捏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带，林一险些趔趄，本来要冒出来的哈欠都吞了回去，被逗笑了。
“嗯…就是因为你…”
金南俊一愣，林一往后退了退，无意一低头，发现他是光脚踩在地毯上的，那样子和梦里撞了满怀的人相像。
“因为…梦到你了。”
“…真的？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她故作报复般用自己穿了羊毛袜的脚踩在金南俊的光脚上，“一层层的往我身上盖被子，然后我就热醒了。”
“欸？…我在你梦里是这种形象？”
这对话怎么有些耳熟呢？她没回答，只是笑的狡黠，金南俊发现自己这辈子是别想搞清她的路数了。
“真的吗？”
可能是这梦听上去寓意不太好，所以他不依不饶的想再确认一番，林一却越发觉得有意思，不仅没收起笑，还踩着他的脚一左一右的摇晃。
“当然是骗你的…”
承认起来还是坦荡，金南俊松了一口气，“…我就说”
但接着听到她带着笑又说道，“因为不是在梦里梦到的，是真的被羊毛毯给热醒的。”
再次被她捉弄了一把，金南俊无奈，“…你”
手又开始无意识的用力，踩着脚的林一本就重心不稳，被他这一拽，人直接半跪着摔倒在金南俊身上，重力压向椅背，林一一慌。
“呀！”
还好背后有桌子抵着，椅子没有翻过去，两个人只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贴在一起，奇怪到两个人尴尬的沉默了几秒后，同时笑了出来。
“我们每次见面都非得这样吗？要弄坏一点东西？”
林一笑着问，手一撑准备起身，结果却被腰上护着的那双手用力一带，不仅没挣脱开，反而是换了个姿势，乖顺的坐在金南俊的怀里。
“…说什么呢”
金南俊被调侃了也没办法，心想不把她人弄坏就行，手只把她护的更紧些。
“上次见面就没有啊”
脸皮还变厚了，但这护着的小动作还是让林一心里变得软软的，更别提这样坐着两个人贴的更近，说话都是窃窃私语，她圈住金南俊的脖子，头也跟着埋进他的颈窝。
“上次见面都好久了…”
上次见面也是隔的这么近的，她闭上眼睛，有些贪恋般的闻了闻他头发上那股熟悉的焚香味，不自禁的说了句。
“好想你啊，金南俊”
一点都不愿意隐藏，绵绵情话像是一道咒语钻进金南俊的耳朵，让他又没了招数。
小狐狸总是这样，笑靥如花，尾巴一摇一摇，踮起小脚的勾着他走，偶尔发现他走得慢了，还会回过来蹭一蹭，撒娇般的示好。
要是能驯服她就好了，金南俊想着，就像现在这样，紧紧的圈在怀里，但驯服了的小狐狸又怎么还会是小狐狸呢？所以他的手又用力了一些，想着，不如变成身上一块印记，擦不掉，也抹不去的那种。
“可是好讨厌啊，耽误到你工作了”
奈何这印记带着自我意识，所以也不是个老老实实的，总有各种正当理由从他身上逃走，林一这一句自我反省完，人就想着从他怀抱里抽离。
金南俊一笑，不知该对她无奈还是对自己无奈，“…没有，没有正经工作，只是习惯了练习完要在工作室呆上一段时间…”
林一有些半信半疑，见他是睁圆了眼睛又点了点头，确实是没打马虎眼，要真是有正经工作，他一开始就不会叫林一过来了。
“那有作出曲子吗？”
他摇摇头，“没。”
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本来想在你面前耍帅来着…失败了…”
想起林一那肆意泼洒颜料的样子，金南俊都懊恼了，“一点灵感都没有，真奇怪。”
眉头差点又皱起来了，林一再次被他这奇怪的萌点给戳中，抿着嘴偷笑，“没灵感的话，要怎么办？”
“唔…这个嘛……”他眼神往上飘，想了想，“要跟我一起去吗？找灵感？”
“现在？”
凌晨四点，两个人出现在汉江边。
鼻头护在口罩底下，手老老实实的揣在外套口袋里，林一还戴起了备在包里的冷帽。
“…好冷啊”
旁边的人闷闷的说了一句，语调却听上去有些不一般，她一扭头，同样是全副武装的金南俊只露出来一双弯弯的眼睛，看着她又说了一遍。
“好冷啊”
一句话只有两个人才听懂的话，林一无奈一笑，“昂……我也是。”
似是觉得被调侃了不甘心，她伸出手娇嗔般的对着他的肚子打了一下，然后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金南俊握住，再一个顺势，连着揣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冷就要说嘛，说出来才有回应是吧”
又一扭头，他表情自然，但林一感觉他在口袋里的手轻轻的摩擦了下她空荡荡的手腕，怎么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呢？
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林一习惯般的转移了话题，“所以…这就是你找灵感的地方吗？汉江？”
“是吧…”他想了想，“公园、汉江，还有山…这些就是城市里的绿洲吧，每次过来，光呼吸都会让心情变好。”
走了几步之后，两个人坐在一个长椅上。
摘下让人闷得慌的口罩，江风趁机侵入，林一打了个哆嗦，一时冷的说不出话，只好吸了吸鼻子保持着沉默，金南俊扭头看了一眼她。
“啊西，看把你冷的…”
他默默的挪了下屁股，紧紧的和她挨在一起，握在一起的大手小手也变成了掌心对着掌心。
“抱歉…我的生活其实挺无聊的，不工作的时候，除了家和工作室练习室之外…最常来的就是这些地方了…其实这里很漂亮的，虽然现在看不太出来…”
他投来一个略带抱歉的笑。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不太对而已，等到了春天的时候…对，春天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骑自行车。”
他的眼睛再次变成弯弯的，一起的还有露出来的酒窝，林一看的出了神。
刚刚这几句话让她奇怪的心空，那天生的感性又来了，一下子让她醒悟，他们两个似是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走进对方的生活里了，邀请对方到自己独有的空间，面对面说着最心底的秘密，还有比这个更亲密的吗？突然发现之前的纠结，也是庸人自扰。
他们不过是步调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样罢了。
不经意的一笑，她又看了看金南俊，发现自己就像在照镜子，这男人身上的那些矛盾多虑，不知不觉也反射到了自己身上，不是毛病，只会跟着那句该死的“我爱你”一起衍生出来的。
直视着眼前的江面，和上面倒影出来的霓虹，林一生出感慨，其实纽约和首尔，也没什么差别，只是高楼，山水树木的样子看起来不同罢了，金南俊也许是把这里当做城市沙漠里的绿洲，可她却觉得，这些都是沙漠，绿洲只存在在心里。
她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再次扭过头，看着旁边这个傻憨憨的对着半空呼出雾气的男人，笑的甜蜜，只有心里有绿洲，才会投射在眼睛里，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也很漂亮…”
她往身边一歪，用肩膀撞了撞那男人，“不过…觉得抱歉的话，春天再带我过来骑自行车吧。”
话语里第一次用了未来时态，同样天生感性的金南俊愣了愣，见她还是那样话不说透，只直视前方，自顾自的装蒜，心头一喜，笑了一声。
“好啊…等春天来吧，一起。”
两个人没有面对面，但口袋里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掌心对着掌心，感受着那里传来的体温，连拂过脸颊的江风也没办法刺进骨子里了。
林一心头痒痒的，觉得有些之前犹豫的念头，好像在这时候也变得恰当起来。
“南俊啊…”
“嗯？”
“你…要参观一下我无聊的生活吗？”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你我赤膊相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