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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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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钱程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他坐在陆瑜白的左手边,耷拉着眼皮,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和侧脸,越看越精神……索性一骨碌起身,坐直了身体。
陆瑜白低垂着眼,挺直腰板坐那儿也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打瞌睡,听到身旁的动静后,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脸看了过去。
钱程觉得陆瑜白蔫嗒嗒的,好像很累,“你最近没睡好吗?”他声音放得很轻,陆瑜白有些机械地摇了摇头,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耳边有细小的虫鸣声和风声,这环境倒是诱人入眠。钱程没出声,又过了一会儿,就见陆瑜白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睡着了。
钱程脱下校服外套盖在了陆瑜白身上,向后倾斜靠上了椅背,轻轻地将陆瑜白的脑袋移到了自己的肩上。
钱程默默感慨,自己真是个“绝世好男人”!
自我陶醉的不得了,正准备在心里给自己鼓个掌、点个赞,突然听见了一阵“嗡嗡”声。
他一激灵,看向了陆瑜白。一只蚊子正在他脖子上方盘旋着……
“哎呦!卧槽!”钱程此刻就是很想骂人,他刚把陆瑜白的脑袋移过来没一会儿,陆瑜白整个上半身就挨着他靠了过去,他的右手被人给严严实实的压住了,根本动不了。
“……”
钱程看了眼陆瑜白的睡颜,默默地抬起了左手小幅度地替人赶蚊子……赶到后来,甚至只能十分苦逼的把自己给贡献了出去……
钱程数了数自己左手上的蚊子包,脑内疯狂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祝lulu好眠、祝lulu好眠、祝lulu好眠……
不知道是不是没收到钱程的祝福,陆瑜白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噩梦……梦里只有模糊的人影和只言片语,零零散散的。
“老师今天又找你方姨告状了,钱程又在学校打架了。瑜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听话,以后不要和他一块儿玩了。”
……
“杨老师告诉我你今天练舞分心,一直慢半拍,怎么回事?去!去舞室,把今天学的东西再接着练!”
……
“这次小测验考砸了,我看了你的试卷,答题不够仔细,怎么能犯那么简单的小错误!”
……
“这次考了多少?排年级第几?”
……
“收腹挺胸,站要有站的样子、坐要有坐的样子。”
……
“说话不能太大声,出言不可太粗鲁。”
……
这些……都是陆夏曾经对陆瑜白说过的话,这十几年,陆夏对陆瑜白的教诲每一句陆瑜白都铭记在心、落实于行动,除了钱程那件事之外,他没有忤逆过陆夏半分。
为了陆夏的健康和快乐,陆瑜白简直就是剔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反骨……
其实钱程猜的没错,他没睡好,不过不是最近,准确来说,是从陆夏去世后,他就没怎么睡好过。
他每晚都这么浑浑噩噩的做梦,梦里的场景很不清晰,他甚至看不清陆夏的脸,只能听见那略显冰凉的声音……
一遍遍的、仿佛在提醒他:即使妈妈去世了,自己也还是得按照她的规划走完这一生……
这种感觉很难受,半梦半醒间,陆瑜白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想要强迫自己醒过来,却是越挣扎越痛苦,那声音就如同厉鬼缠身,让他觉得窒息……
钱程专心给人赶蚊子,突然觉得颈窝处的脑袋动了动,以为人醒了,赶紧低头看了过去。却见陆瑜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微微地摇着头,紧抿着唇,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这是做噩梦了?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该送人回去了。
钱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手臂,“lulu,醒醒,别睡了,起来了。”
陆瑜白用力地拧着眉,眉心皱起一块儿,钱程刚想伸手去替他抚平,陆瑜白就松了劲,睁开了眼,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
钱程把手收了回去,“该送你回家了,再晚外婆该担心了。”
陆瑜白眨眼,呆呆地点了点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钱程起身,将盖在他身前的校服拿了起来、给他披在了肩上。
陆瑜白:“……”
钱程:“穿上吧,你刚睡醒,会冷。”他刚说完,一阵风吹过,陆瑜白打了个寒噤。
钱程:“……”
陆瑜白:“……”
这一下倒是让陆瑜白清醒了不少,他先找出口罩戴上,再套上了钱程的校服。
钱程比陆瑜白个子高,校服本来就比他的大一码,再加上陆瑜白清瘦,穿上钱程的校服后松松垮垮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陆瑜白神色自若,手法熟练地挽起了那长出一截的袖子……
接下去的几天,还是那样,每天放学之后,钱程他们都能在老教学楼附近发现袁易,虽说不再怼着人叫“杀马特”了,但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天,体育课上,钱程几人在球场上“厮杀”着,一个个年轻的身影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挥汗如雨……
中场休息的时候,体委拿着运动会的报名表走了过来。
“下个月运动会,要开始准备了,考虑下积极参赛。”
蒋楠擦了擦汗,拿过报名表瞅了瞅,一栏栏看过去,看到最后一栏的时候,眉毛挑得老高,那表情可震惊,对着体委道,“嚯,厉害了!除了你,咱们班陆男神竟然也报了1500!”
“那可不,他来找我报名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那可是陆瑜白啊!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他竟然会参加集体活动!”
“不过,他报的1500啊,看着那么瘦,跑的下来吗?”蒋楠一边说着要了只笔,在跳高那一栏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把表递给了一旁的许穆阳。
“这……”体委被问住了,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钱程坐一旁喝水,自然地接道,“跑的下来,1500对他而言,小意思。”
下半场的时候,钱程没再上场,拿着瓶水,坐在树荫底下发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特别是陆瑜白,他最近的行为与平常太不相符,就像是变了个人,以前的他,独来独往,极度不合群,可现在……想到他脸上的伤,钱程又烦躁起来。
扫了一眼操场,没看见那道清瘦的身影。
钱程想了想,转身,回了教室。
钱程找回班上的时候,陆瑜白正握着笔在做题。
班上总人数是奇数,也就是说,不管怎么分座位,总有一个人会被分出去单独坐,陆瑜白就是那个被分出去单坐的。
其实钱程知道,师太并没有打算让他一个人坐,是陆瑜白自己去找师太要的位置。
靠窗的最后一排,一个位子,没有同桌,怎么看都别扭,再加上那清清淡淡的性子,不爱说话,陆瑜白在班上就像个透明人,可又由于那出色的外貌和才艺,硬是让人忽视不了他的存在,这么矛盾的结合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就是让他看起来越发的没有烟火气。
也许是习惯了,陆瑜白对自己的境况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那么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别人打扰不了他,他也不去打搅别人……
钱程靠在后门看着,陆瑜白安静地坐在那儿,低垂着头,做着题。
他身上那点孩子的天性早就被陆夏磨光了,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这个年纪里嚣张的翘着二郎腿的坐姿从没在他身上出现过,不管身处何地,他那瘦削的背脊总是挺得很直!也许是跳芭蕾的缘故,他身上有一股越来越冷硬的韧性……看上去沉稳的就像个小老头!
钱程搬开他面前的一摞书,坐到他对面,陆瑜白看了他一眼,又接着埋头解题。
钱程看着他写完最后一道题,缓缓开口,“你最近很不对劲。”
陆瑜白放下笔,抬头,隔着口罩对他笑了笑,“我怎么了?”
钱程没看见他嘴角的笑容,就见他眉眼弯弯,可根据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知道这笑容根本没到眼底,这张脸上,真正开心的笑容可不多见。
钱程看着他的眼睛,“这才像你原本的模样,对所有人都那么疏离。”
陆瑜白看着他,没说话,钱程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样挺好的,我倒是希望你能这么一直不对劲下去。”
“人总是会改变的,我也不可能会一直是以前那样。”陆瑜白轻轻转着手上的笔。
钱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又想起另一件事。他看了一眼班上零零散散坐着的同学,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上了袁易,虽然他‘校霸’的恶名可能有假,但如果他是在查校园欺凌那件事,你最好离他远点。”
陆瑜白继续看桌上的练习,没表态。
钱程倒是没在意他的态度,自顾地换了个欢快的语调,“不过正巧我也对那件事有一点兴趣,如果你想的话,”他往前伸了伸脑袋,“我很乐意带你一起玩!”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怎么说,我这个‘御用司机’也比那个刚认识几天的人靠谱!”钱程还在卖力地往外推销自己。
陆瑜白听着他在那儿自夸,倒是真的笑了起来,“你倒是很有自信。”尾音都带上了一丝笑意,这么说着,却也没有拒绝钱程的提议。